“族兄?”雨秋平聞言一愣,“那應該是你的私事啊,在向參謀部彙報後獲准就可以了啊。”

“額…”福島安成被雨秋平這樣一說,有些尷尬地解釋道,“族兄現在正在北條家奉公。”

“咦?”雨秋平不解地歪過頭來,“你還有在北條家奉公的族兄?我記得你家以前不是今川家福島氏的人嗎?”

“殿下明鑑。”福島安成點了點頭道,“族兄是北條綱成殿下。”

“北條綱成?他不是姓北條嗎?”雨秋平大吃一驚地站了起來,這可是堂堂地黃八幡,舉世聞名的河越夜戰裡居功甚偉的北條家重臣啊,也是此役北條軍的最高統帥。這樣的人,怎麼會和福島安成有聯絡呢。

“殿下容稟,北條綱成殿下原名福島勝千代,其父是當年花倉之亂裡站在玄廣惠探一邊的福島正成大人,也是在下的族長,家父的弟弟。”福島安成向雨秋平吐露著雨秋平並不知曉的歷史知識,“當年城陷後,福島家成年嫡出子弟皆被處死。族兄是在侍衛的拼死護衛下,才殺出一條去路,投奔了北條家。後來他娶北條家二代家主北條氏綱之女為妻,並拜領‘綱’字,改名北條綱成,也成了北條家的一門眾。”

“原來還有這層關係在裡面。”恍然大悟的雨秋平不禁感慨道,“之前從未聽你提起過啊。”

“過往的事,在下不願多提。”福島安成的神色黯淡下來,雨秋平知道他當年家族所遭遇的悲慘經歷和福島安成心裡一直揮之不去的懊悔:沒有好好珍惜曾經的親人。親情對他而言,一直是追悔莫及的。所以當自己的族兄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明知是敵人,還是安耐不住想再見一眼世上唯一的親人的衝動。

雨秋平明白他內心的掙扎,也知曉血濃於水的那份感情。即使花倉之亂時福島安成年紀還小,估計連北條綱成的樣子都記不得了,但是這份血親的羈絆還是難以割捨。

“那就去見見吧,沒事的。”雨秋平笑著拍了拍福島安成的肩膀,“去吧。”

“殿下。”福島安成聞言一怔,十分感動地朝著雨秋平行了一禮道,“多謝殿下開恩。”

“注意安全,畢竟兩軍敵對。”雨秋平向福島安成叮囑了幾句,便揮了揮手,“快去吧,別讓你哥哥等太久,他估計也一把年紀了吧。”

“謝殿下。”福島安成再次朝著雨秋平鞠了一躬,隨後就飛快地離開了。

·

福島安成一路策馬來到了約定的地點,發現早有一人一騎打著火把等在了山頭。昏暗的火光不足以照亮那人的面容,而當年年幼的福島安成也早從未記清北條綱成的長相,更別提兩人已經離別了四十多年了。

但是他還是一眼就憑直覺認出了他,認出了那就是自己的哥哥。

“兄長?”福島安成一勒馬韁,顫顫巍巍地喊出了這個自己幾十年來都未曾說過的詞。

“安千代?”黑暗裡的北條綱成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是你嗎,安千代?”

“兄長。”福島安成聞言立刻翻身下馬,走到了北條綱成的馬前行禮。北條綱成也連忙跳下馬來,扶起了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弟弟。

“讓我好好瞧瞧,安千代長成什麼樣了。”北條綱成扶著福島安成的肩膀,一遍遍地打量著眼前人,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道,“完全認不出來了啊…四十多年了。我走的時候,你才六歲啊,才這麼高。”北條綱成用手在自己腰間比劃了一下,“現在也是年過半百了。”

“兄長的身子倒是硬朗。”福島安成望著北條綱成的面容,也是忍不住感慨道,“您也過了耳順之年了,多多保重身體。”

“唉…要是你早兩年來,還能讓你見見你侄兒氏繁。”福島安成的話似乎觸動了北條綱成的心事,“那孩子命苦,年紀輕輕就走了,害得我白髮人送黑髮人。”

“兄長節哀。”福島安成十分惋惜地低聲道。北條綱成哀傷了一會,隨後便搖了搖頭使勁把這些情緒從腦子中甩掉。

“幾十年來過得如何?”北條綱成拍了拍福島安成的手臂,退後了半步問道。

“承蒙兄長掛念,一切安好。”福島安成提起往事,溫馨地一笑,“本來被貶為奴,日子艱苦。真是三生有幸,遇到了紅葉殿下,待部署甚厚,愛兵如子。現在想起,仍是不禁惶恐。我的一切都是紅葉殿下給的,當年若是沒遇到他,人生又該是什麼樣子?”

“雨秋紅葉仁者之名,東國也早有耳聞。”北條綱成嘆了口氣道,“只可惜,他是今川義元的女婿。”

福島安成聞言一愣,隨後也是嘆了口氣道,“兄長還是放不下當年的事嗎?”

“全族上下多少人命,叫我哪裡放得下?”北條綱成使勁搖了搖頭,恨恨地道“這今川義元如此心狠手辣,後來身死國滅,也算是報應。”

“算了,不聊這個,我們兄弟二人半輩子後仍能僥倖重逢,何必聊這些掃興的事。”北條綱成自己訕笑了兩聲,靠在馬鞍上道,“閒話家常吧,與我講講弟妹和侄子的事情,聽聞你有了不少孩子。”

……

·

北條綱成和福島安成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天色已經微亮。北條綱成看了眼東方的魚肚白,有些悵惘地嘆道,“時間不早了,我也不能在這裡待太久,還要回城呢。若是讓武田殿下知曉我私自出城,免不了一番責備。”

“兄長還請快些回去,一切以公事為重。”福島安成向北條綱成拱了拱手道。

“只是捨不得走,還覺得沒聊夠。”北條綱成喃喃自語般地唸叨了幾聲,手上不情不願地把韁繩從樹上解開。

“下次有空,再與兄長暢聊。”福島安成也伸手去解自己的馬韁。

“唉——”北條綱成鬆開韁繩,雙臂敞開,仰天長嘯了一聲。

“還會有下次嗎?”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上次一別,便是大半輩子。此次一別,恐怕今生再也不

會有相遇的機會了吧。”

“兄長…”福島安成聞言也是唏噓不已。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忽然傳來,北條綱成和福島安成聽到聲音都是一驚。

“是風魔眾的馬。”北條綱成側耳分辨了一會,就認出了自家的忍者,難以置信地道,“此次密會地點是絕密,我連身邊侍衛都未曾告知,他們是如何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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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走。”北條綱成推了一把福島安成,指了指西邊一條下山的小路,“往那邊走。”

就在福島安成準備策馬逃離的之際,北條綱成卻又皺了皺眉頭,不解地道,“聽馬蹄的聲音…好像只有兩人?這又是何意?”

“兩人?”就在福島安成詫異不已的時候,上山的坡道上,遠遠出現了兩騎的身影。等到身影近了些,福島安成才發現這兩人一個是青面獠牙的壯漢,另一個則是鬚髮花白的剃度老者。

“風魔大人,幻庵大師?”北條綱成顯然要比福島安成更意外,“二位怎麼來了這裡?你們什麼時候來駿河的?你們不是留在相模嗎?”

“綱成殿下勿怪,貧僧隨性了些。”北條幻庵拖著緩慢的腔調,向北條綱成頷首道,隨後便轉身向福島安成道,“這位想必是福島大人了吧?”

“您是…北條幻庵殿下?”福島安成也從兩人的對話裡知曉了北條幻庵的身份。

“是,貧僧無意於福島大人為難。兄弟重逢,實屬三生有幸,貧僧又豈會攪這緣分?”北條幻庵翻身下馬,朝著福島安成行了個佛禮。

“那殿下這…”福島安成不解地看著北條幻庵,“不知殿下趕來,有何指教?”

“想勞煩大人您幫個忙。”北條幻庵和藹地笑了笑。

·

“什麼?”

回營後的福島安成找到了雨秋平,告知了雨秋平北條幻庵的要求。

“北條幻庵要和我見面?今晚夜裡,就在你們見過的地方?他是代表北條家,還是代表北條-武田聯軍?”雨秋平不解地向福島安成追問道,“怎麼個說法?目的是什麼?停戰嗎?還是什麼?”

“他沒說。”福島安成也是為難地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就說想找殿下談談。”

“他八十多歲的人了,帶著北條家忍者眾的首領風魔小太郎,一路從相模跑到了被我們首尾包圍的駿河裡,然後大晚上地找到了你們,就為了給我帶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雨秋平又好氣又好笑,在營帳裡緩緩踱步,也參不透北條幻庵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我為什麼要見他?”雨秋平緩緩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看了眼福島安成,“就你看來,他當時的表現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嗎?他是有什麼底牌嗎?”

“他城府極深,看起來卻是和藹,在下什麼也看不出來。”福島安成十分慚愧地低下了頭道,“不過他說,殿下如果去見他的話,是絕對不會後悔的。在下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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