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軍的預料並沒有錯,城頭的本願寺軍真的攻擊不到壕溝裡的工兵,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緩緩推進。紅葉軍的工兵隊在石山御坊南門外到城下町之間的平地上畫出一個又一個連續的大斜線,在傍晚時分已經挖完了大半的路程。

天正七年(1579)11月22日清晨,紅葉軍工兵隊再次開始了作業,逐漸把戰壕挖到了石山御坊護城河外。在這裡,射擊角度已經很大了,開始有一些稍微直起腰來的工兵會被城頭的鐵炮和弓箭手擊中。於是,紅葉軍的炮組再次發起了火力壓制,用兇猛的炮火打得石山御坊的鐵炮手不敢還手。

終於,紅葉軍工兵隊把折線戰壕挖到了護城河邊。下間賴廉看著紅葉軍的工兵們一通忙活,隨後紛紛從戰壕裡撤了出來。

“殿下,火藥已經安置好了。”工兵隊的臨時負責人大鹽中三郎向等在城下町的本陣裡的雨秋平行了個軍禮。

“引線呢?”雨秋平問道。

“殿下放心,也佈置好了。”大鹽中三郎一絲不苟地答道,“我們用一條超長的乾燥草繩當引線,在繩子周圍和上面灑滿了火藥和硫磺。外面再裹上棉布,刷上油。只要這頭一點燃,很快就能燒到火藥那裡去。”

“人員撤出完畢了嗎?”雨秋平是看過工兵隊的那根導火索實驗的,確實是做到了盡善盡美。

“完畢了。”大鹽中三郎再次點了點頭。

“那就點火吧。”雨秋平深吸了一口氣,打算看看自己設計的戰術效果如何。他把戰壕一直挖到了護城河邊,然後在坑道的終點放了一堆火藥,打算點燃那堆火藥,把護城河和坑道之間的泥土炸開,從而讓護城河的水順著坑道一路流出來,排入附近的河流。

引線被點燃了,事實證明這種導火索的效果確實很不錯,火光順著導火索一路燒了過去,很快就燒到了護城河邊。城上的本願寺軍似乎察覺到了紅葉軍想幹什麼,一個個緊張地扒在城牆上,全神貫注地盯著城下的動靜。

火藥被引燃了,發出了一聲轟鳴,硝煙在坑道末端騰起,遮蔽了視野。然而,雨秋平設想中的護城河的河水滾滾湧入坑道的場景並沒有出現——顯然那堆火藥沒能炸開泥土。

“什麼情況?”雨秋平見狀一愣,“明明放了10大袋火藥呢啊?”

“你們在坑道和護城河之間留的泥土間隔是一米嗎?”雨秋平詫異地向大鹽中三郎問道,“為什麼那麼多火藥還炸不開?”

“是一米,甚至還不到一米的土。這…在下也不知曉。”大鹽中三郎也是不知所錯地搖了搖頭,“火藥都把坑道末端快堆滿了呀,為什麼還是炸不開。”

於是,紅葉軍又嘗試了第二輪。這一次,他們又把坑道和護城河的間隔刨掉了半米,並且在那裡放上了20袋火藥,再次費了很大的力氣弄了條導火線——結果又是請敵我兩軍看了次煙花,毫無效果。

看到這樣的狀況,石山御坊城頭不禁爆發出哄笑聲,連不少織田家的友軍也樂了,森長可更是在哪裡笑得合不攏嘴,“這就是那雨秋紅葉想出的辦法?”

“那雨秋紅葉真是異想天開。”城頭的下間賴廉算是看明白了雨秋平的打法,“你指望火藥能把土炸開?那玩意的力氣最多也就是把個鐵球從大筒裡推出來罷了,你把它當衝城錘用呢?你再放多少袋火藥也沒用!”

“殿下,我就和您說了吧,火藥那玩意根本不頂用。”御前崎仲秀見狀也忍不住在雨秋平身旁奚落道,“您把它想得多神啊?我們都和你說了沒用,你非要拿他炸土,哪裡炸得動?”

“不應該啊。”雨秋平有些頭疼地撓了撓腦袋,“雖然黑()火藥肯定不如黃火藥,但是這…爆破總應該行啊,怎麼會連半米的土都炸不開呢?”

“好了大人,別耽誤事了。”前田慶次笑著拍了拍手,“找個敢死的,衝過去把那塊土直接挖開,水不就出來了嗎?幹嘛花裡胡哨的一定要用火藥炸?我們可不想再看一次煙花了。”

“好吧好吧。”雨秋平有些氣惱地搖了搖頭,長嘆了口氣,“見鬼了,我的物理啊…”

·

雨秋平執著於火藥的鬧劇結束後,紅葉軍的土方工事也終於展現出了效果。護城河與壕溝被打通,而刻意按照微妙斜度挖的壕溝則成了排水渠,護城河裡的水洶湧地湧入了壕溝,被排入了附近的河川裡。石山御坊的護城河不久後變成了一道幹壕。

之後,雨秋平安排輔兵在戰壕裡排起了長隊,接力將沙袋從後往前送,扔入石山御坊的幹壕內。同時,還派人跑到幹壕內,轉送沙袋,讓沙袋能夠在幹壕內鋪平。這裡是石山御坊上方的攻擊死角,無論是弓箭還是鐵炮,都無可奈何。有些信徒試圖用檑木和滾石往下砸,可是這些物體非但很難砸到人,反倒是幫著織田軍的輔兵在填平壕溝。而其他織田軍各部也有樣學樣,開始挖掘壕溝來讓輔兵去填平幹壕。

天正七年(1579)11月24日,石山御坊城門外的數段護城壕已經全部被填平。當晚,織田家的評定會議上。

所有的織田家要員都跟著雨秋平來到了一處桌子旁,桌子上是一個巨大的沙盤。參謀部根據軍情司的觀測和鴉潛伏進城裡的內線提供的情報,幾乎還原了整個石山御坊的模型。四之丸、三之丸、二之丸、本丸、佛堂,各式各樣的迴廊、內門、櫓,甚至連射擊孔和城內屋敷的佈局都被還原了出來。這精美程度,和後世房地產公司的展示模型不相多讓。

“我的天吶?”池田恆興見狀就忍不住驚呼道。他三兩步地從人群中跑出,趴在沙盤邊上,把臉快湊到那個石山御坊的模型上了,在那裡仔細地端詳。光看還不得勁,他還伸出手在那做工精巧的佛堂和那些櫓上輕輕摸了摸。

“你這參謀部裡連有做雕刻的人都有嗎?”佐

脅良之看著那模型也是讚不絕口,繞著圈打量模型的每一個細節,“天吶,這也太細緻了吧,計劃把整個城縮小了一百倍放在我們面前啊!”

“我說紅葉,這仗打完,你把這城送我行不?”池田恆興忽然湊到了雨秋平的身邊,討好地笑著,“怎麼樣怎麼樣?”

“哈哈哈哈哈…”雨秋平被池田恆興的樣子給逗樂了,“行,給你給你,我讓我的參謀再給你做個楓葉山城,好不好?”

“就等你這句話呢,夠哥們!”池田恆興在雨秋平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興高采烈地站回了自己該站的地方。

“有了這模型,打巷戰的時候也不會兩眼一抹黑,吃了不熟悉地形的虧了。”堀秀政顯然比池田恆興和佐脅良之這倆活寶要專業得多,“以往攻城,最怕的就是不知道哪裡可以伏兵,哪裡會有射擊孔。有了這個模型,一切都一目瞭然。”

“是,但是看過了模型後,我反而更頭大了。”雨秋平指了指四之丸和三之丸之間的構造,“這石山御坊修得好精巧。如果是蟻附登城的話,一旦爬上四之丸城牆,立刻就會迎面遇到一大排三之丸的射擊孔和鐵炮櫓,登城的部隊肯定會遭遇損失。而且城池裡的拐彎太多,很適合鐵炮在高處射擊。如果要強攻的話,死傷會非常大。”

“死傷大就不打了嗎?”森長可不屑地哼道,“這算什麼嘛。”

“我的建議是,用紅葉軍的鑌鐵衝車來把城門撞開,之後再直接進入四之丸城牆後的幾排武家屋敷。攻下那幾排屋敷後,就有了躲避鐵炮射擊的據點,再想辦法推進。”雨秋平沒有理會森長可,而是對著桌案上的模型解釋道,“方法有點笨,但是一力破百巧。咱們有絕對火力優勢,可以掩護衝車。”

“哪有這麼攻城的,之前看你打支城也很費力,磨磨唧唧,準備了半天,像蝸牛爬一樣往城裡拱。”森長可忍不住了,對著雨秋平大發牢騷,“叫你這麼攻城,不是要猴年馬月?填個護城河就四五天,打個城門再撞個四五天?然後一個街巷一個街巷這樣磨過去?100天你都打不下石山御坊。‘雨秋兵法,絕對防禦’,原來是說你不會進攻的意思啊!”

“長可,安靜。”雨秋平停了下來,對森長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認賭服輸哦。我可是把護城河給解決了,你也不能再在軍議上亂來了。”

“切。”森長可冷哼了一聲,撇了撇嘴,但還是照辦了,不再插嘴。

“我承認,我在進攻上確實沒什麼出彩的地方。”雨秋平老實地點了點頭,“不過此役我們暫時時間還算充足,彈藥糧草也不缺。如果慢慢打能少死點人,我還是願意慢慢來的,你們說呢?”

“紅葉殿下所言甚是。”堀秀政見森長可依舊不服氣,扭過頭不說話,於是自己出來打圓場道,“紅葉殿下是前輩,也是總指揮,我們這一仗自然都聽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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