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七年(1579)11月14日,石山御坊攻擊戰正式拉開序幕。雨秋平親自坐鎮南門外,跟隨著雨秋殤的涅槃備進攻一座石山御坊的支城。

支城的城牆不算高,防禦工事也不齊全,甚至沒有護城河,如果紅葉軍想用在北陸道當年強攻上杉軍城池那樣的強度猛攻的話,估計不用兩個時辰就可以落城。可是雨秋平並不想付出太多的傷亡,一直以來都對讓士兵蟻附登城的打法十分排斥。於是,他打算以炮火掩護完成攻城。在西城靠海的地方,就由紅葉艦隊的艦炮來執行掩護任務。而在南城,每個進行攻城的備隊都會配備一個驚蟄備的炮兵連。

在驚蟄備第三連16門火炮和涅槃備3門火炮的掩護下,涅槃備的輔兵推著幾臺鑌鐵衝車緩緩地向著城門方向移動。城頭的僧兵試圖用鐵炮還擊,可是在近20門火炮的壓制下根本沒有開槍的機會,城頭也被打得碎石煙塵飛濺。

等到鑌鐵衝車離城越來越近後,城頭開始有不少一向宗的信徒起身攻擊。他們舉著滾石檑木,高聲吟誦者佛號,不懼炮火地起身,向衝車砸去。他們的動作十分明顯,而且身體暴露出女牆的時間過長,很容易被火炮和鐵炮擊中,哪怕是流彈和彈片也能要了他們的命。大批大批的信徒剛剛起身就被打死,只有小部分的幸運兒能夠把滾石檑木扔下來——依然對鑌鐵衝車起不到什麼作用。

“沒有用的。”雨秋平用望遠鏡觀察著城頭的情況——城門上方的牆垛已經被鮮血染紅了。然而,他的視野裡卻始終不斷地有本願寺的信徒起身,兩三個人合力舉著檑木,試圖把檑木扔下城來。他們沒有那麼幸運,雨秋平親眼看著兩個信徒剛一起身就被一門炮彈剛好擊中,頓時炸得血肉模糊。可是他們一倒下,馬上就又有三個信徒舉起沾滿了鮮血的檑木,試圖往城下扔去。他們嘴裡唸唸有詞,雨秋平早已熟悉到從他們模糊的嘴型就可以猜出他們在念什麼——“南無阿彌陀佛”。這三個人立刻就被鐵炮手亂槍打死,檑木再次落到城頭。然而,又是有兩個信徒猛地起身,托起檑木往城下扔去。這次他們終於成功了,檑木垂直落下,擊中了衝車,發出了“砰”的一聲響。然而,衝車上的衝城錘依舊在一刻不停地工作。那兩個剛剛完成工作的幸運兒立刻被亂槍打死,其中一個人似乎還只是一個小孩子。

雨秋平皺著眉頭放下了望遠鏡,不願繼續看城頭的殺戮。一向宗的信徒完全不懼死亡,對他們而言為法主而死才是人生的意義。對於這種軍隊而言,根本不存在著什麼忍受傷亡的能力一說,他們根本就不會士氣崩潰——只有把他們殺光一條路嗎?

就是在這種拼命的打法下,一堆堆的檑木和滾石被扔下,而僧兵也在那些信徒吸引了注意力後得以擁有開槍還擊的機會。雨秋平難以置信地看到一輛鑌鐵衝車被這樣持之以恆的撞擊硬生生給砸塌了,而四處逃難的輔兵則被本願寺的僧兵從背後擊

倒。

涅槃備現在面臨了大麻煩,想要繼續攻城,就必須要把那臺塌在原地的衝車廢墟移開。於是,又是幾波輔兵推著一輛衝車上前,利用衝車遮擋子彈。等他們衝到極限距離後,立刻舉著藤牌從衝車下跑了出來,拼命地想要推開那架壞了的衝車。城頭的一向宗信徒立刻又開始了捨命攻擊,不斷地起身把石塊砸向那些輔兵。涅槃備的輔兵付出了巨大的傷亡,才終於移開了衝車廢墟,讓新的衝車得以繼續衝擊。

就這樣不斷重複著單調的犧牲,直到牆垛上的血已經順著外牆淌到地面上,涅槃備終於衝開了大門。而這時,損害的衝車數量已經達到5臺——這是裝備精良的三好軍和堅城岸和田城都辦不到的,如今卻被這破舊的小支城和一堆衣衫襤褸、裝備簡陋的信徒給完成了。

涅槃備在破門後()進入城內,試圖攻佔城牆。然而,一向宗的信徒卻死守在樓梯上,幾乎是用人命在阻擋紅葉軍前進。他們耗在這裡,卻給了二之丸的僧兵從容射擊的機會。紅葉軍的前鋒損失不小,不得不從城中暫時退出。雨秋殤於是下令,把涅槃備的三門火炮直接換成散彈,裝彈完畢後從城門推入城中,對兩側樓梯上的一向宗信徒幾乎貼臉式的炮擊,終於開啟了一條血路。涅槃備的鐵炮手衝上了三之丸城牆,開始二之丸上的僧兵對射。

一向宗的信徒則潮水般地朝著城門口發動反攻,在涅槃備的槍林彈雨下一個接一個地撲到,鮮血在街巷間淌開。涅槃備逐漸找到秘訣,把鐵炮的攻擊目標鎖定在那些使用鐵炮的僧兵身上。只要把那些使用鐵炮的人都幹掉,鎧甲精良的紅葉軍收到的傷害就會被降到最低。

·

奮戰一上午後,涅槃備終於控制了全城。雖然傷亡不多,但那是因為城內擁有鐵炮的僧兵實在是太少了。如果僧兵的數量多上那麼一倍,那在這些不要命的信徒的掩護下,紅葉軍的傷亡就可能翻上好幾倍。

而在涅槃備控制了全城後,殘餘的部分僧兵則帶著數百信徒躲在了一處街區裡做著困獸猶鬥。一場攻城戰下來,投降的信徒寥寥無幾,被俘虜的人基本都是被打傷、打暈或是力竭。雨秋平帶著侍衛入城,看著街巷裡還沒來得及收拾的層層疊疊的一向宗信徒的屍體和那遍地的鮮血,眉頭越皺越緊。

“都是百姓。”雨秋平僅僅看一眼那些屍體的面相和手掌,就能看出他們都是本分的莊稼人。除了男丁,還有不少老人、婦女、孩子,雨秋平甚至還在屍堆裡看到了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孕婦。

“本願寺的僧人不當人啊。”雨秋平的聲音冰冷刺骨,他已經好久沒有感到如此憤怒了。他帶著人來到了城內還在抵抗的那數百信徒那裡,遇到了正在指揮包圍的雨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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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遲遲還沒有下令進攻的雨秋殤低聲解釋道,“他們都是百姓。眼下全城已經控制,沒必須要繼續戰鬥了。”

“勸降呢?”

雨秋平問道。

“他們拒絕了。”雨秋殤搖了搖頭。

“那如果是放他們離開呢?”雨秋平換了個說法,“不強求他們投降了,再派個使者去。”

“殿下又要這樣?”跟在雨秋平身後的天野景德冷冷地沉聲道,“這些信徒抵抗得有多激烈,殿下看到了吧?現在他們走投無路,消滅他們只是幾百枚彈丸的事情。若是把他們放回了石山城,再想消滅他們,可能就是要幾百個士兵的命了。”

“攻城為下,攻心為上。”雨秋平看向天野景德,低頭解釋道,“我會下令各個戰線的織田軍全部釋放俘虜,然後你讓鴉的忍者混進去,到石山城內暗中宣揚我之前在紀伊提出的新教義,擾亂本願寺的軍心。”

“不會有多少效果的,殿下。本願寺法主顯如就在城內,殿下之前那亂來的新教義能夠成功,是因為紀伊天高皇帝遠,人心不齊。如今法主就在,他想壓制謠言,如反掌觀紋般容易。”天野景德剛才飛去吃屍體的烏鴉不知何時飛了回來,天野景德伸出手,烏鴉就落在了天野景德的大臂上。雨秋平看了一眼烏鴉鳥嘴出的鮮血,微微抿了抿嘴。

“還是試一試吧。”雨秋平長吸了一口氣,隨後從侍衛手裡拿過鐵皮喇叭。在安排了各個事項後,他躲在一處牆垣後,對著負隅頑抗的信徒們喊道。

“父老鄉親們,我是雨秋紅葉,明國來人。我不希望和你們為敵,只希望你麼能認清一點——你們的法主大人被矇蔽了!真正的淨土真宗教義根本不是這樣,信徒只需要心中有佛便可往生淨土,完全不需要上戰場!佛祖祈求天下太平,又怎麼可能希望你們殺人放火呢?佛祖怎麼可能超度那樣的人呢?都是本願寺裡的坊官欺上瞞下,篡改了教義。我是明國來人,我見過淨土真宗原本的教義,就是因信稱義!”

“我現在放你們離開,不為難你們。我本人沒有任何對百姓動手的意思!希望你們回去能勸說同伴,讓他們認清本願寺的真面目!”

雨秋平說罷,示意雨秋殤下令。涅槃備的備隊旗揮舞了幾下後,包圍圈就逐漸散開。那些信徒們各個仍是戒備森嚴,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移動,在確定紅葉軍不會攻擊後,這才一溜煙地跑了出去,跑回了本願寺的方向。天野景德早已佈置了細作,他們會在人群混亂起來後伺機潛入。

一切完成後,雨秋平站了起來,目送著信徒們離開的背影,天野景德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雨秋平身後。

“您心裡也知道,剛才那些話沒什麼說服力的吧。”天野景德冷聲戳穿了雨秋平的心思,“您也知道,不會有人真的聽了您一番話就幡然醒悟的。”

“嗯。”雨秋平老實地認了下來。

“您做了這麼多佈置,其實就是不忍心對百姓動手而已。”天野景德嘆了口氣,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雨秋平,“這麼多年了,您還是老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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