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秋平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他也不知道這個夢做了多久,在夢裡他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概念。

夢裡的畫面他無比熟悉而又陌生那正是他自己的人生之路。從自己來到這個時代 開始,一直到現在到剛才自己被刺殺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這就是走馬燈嗎?

這十八年的光陰在雨秋平的眼前一遍一遍看電影般地播放著,他以第三人稱的視角,看著一切的發生。第一遍看的時候雨秋平的意識還有一些模糊,第二遍看的時候他就已經投入其中跟著畫面的播放回憶著過往的人生,為自己無數做過的選擇而懊悔不已。

到頭來,家督殿下,我還是做了那麼多後悔的選擇啊。

他看到了和今川楓初識的楓林;看到了知立那座搖搖欲墜的破城牆;看到了鳴海城的沖天大火;看到了稻葉山城牢房裡的獄卒;看到了墨俁城城牆裡填充的炸藥;看到了南禪寺下的血流成河;看到了殘破的楓葉山城;看到了繁華的町;看到了熊熊燃燒的小谷城天守閣;也看到了三日町的屍山血海。

到最後,他看又看到了第一遍走馬燈的結尾細川真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而雨秋平則上前去扶他。從第三人稱的角度,已經可以看到細川真之悄悄地把手伸進了懷裡,隨後掏出了那把刀刃暗黑明顯淬了毒的肋差。

雨秋平忽然有些氣惱怎麼會毫無察覺呢?他對幫助自己刺殺了心腹大患三好義賢的細川真之毫無懷疑,居然連搜身都沒搜就放他進來了。

“你是笨蛋嗎!”雨秋平氣得大吼出聲然後他忽然愣住了。他原本以為,自己作為一個第三視角的旁觀者,是不能有任何行動的可是他確實大喊出聲了,他自己也聽到了自己的喊聲。他甚至透過五感,隱約地感覺到了自己的手、腳的存在。

雨秋平試著去活動自己的手腳,然而卻失敗了又感覺像沒有手和腳一樣。

看著畫面裡的自己逐步走向細川真之,雨秋平不由得有些惱火自己怎麼這麼沒用。於是,他情不自禁地用他唯一能控制的器官嘴巴大喊道:“別靠近他!你是傻子嗎!”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雨秋平驚地說不出話來。

只見畫面裡的雨秋平迷茫地停下了腳步,向著聲音發出的方向扭頭看來只不過他的雙眸並沒有在大喊的雨秋平所處的位置對焦,而是彷彿望向了無盡的遠方,同時喃喃自語道:“唉?什麼?”

“他聽得見…”大喊的雨秋平頓時愕然,同時手腳的直覺也在逐漸恢復,他隱約能活動自己的手指了。忽然,他覺得眼前的畫面的畫質忽然變得有些低幀率,就像是關掉了高畫質模式的影片一樣。

腦後熱熱的,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那裡烤著。

這是什麼情況…雨秋平徹底懵了,一時間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聲縹緲的呼喚聲

“如果你想救家督殿下的話,就快去鳴海城!”

“就快去鳴海城!”

“鳴海城!”

那聲音一遍遍地迴盪著,直到最後再也聽不清楚。雨秋平不用聽第二次,

也知道那聲音的主人正是他自己。

眼前的畫面忽然扭曲起來,就彷彿一塊幕布被從舞臺上撤掉。雨秋平猛地睜開眼,剛才的一切都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搖曳的畫面一塊天花板和身邊昏黃的燭光這好像是武家臥室的佈置。

“是夢嗎…”雨秋平有些難以置信,可是剛才那張真切的感覺又不像是夢。

“終於醒了嗎…”就在這時,雨秋平聽到耳畔傳來了女子的聲音。他仔細辨認了一下,聽出來這是明智光秀。

“光秀?”雨秋平試探地開口去呼喚,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完全啞掉了,幾乎發不出什麼聲音。他試圖活動一下身體,卻發現全身上下痠痛到難以置信,唯一能自如活動的就是眼皮了。

“紅葉。”一身女裝的明智光秀端著一杯藥走到了床邊,隨後自己蹲下來,把杯子送到雨秋平嘴邊,同時伸手把雨秋平扶起來了一點,“喝藥吧。”

“我昏迷了多久?”雨秋平好不容易把藥給喝下去後,就壓低聲音詢問道。他看了眼明智光秀的裙子已經是春天的裝扮了。

“整整三個月,現在是天正五年(1577)2月18日。”明智光秀神色一黯,低聲答道,“細川真之刺殺你的匕首上有劇毒…那毒…”

“那毒什麼?”雨秋平發現明智光秀忽然沉默了,有些緊張地追問道。

“那毒無藥可解…你中毒後立刻就昏迷了,不停地吐黑血,我們找遍了近畿所有的名醫都沒有辦法,都說活不過十天。只有一個老先生給了個偏方,說是在丹波山裡的老樹上有一種菌菇,摘下來在半個時辰內燉煮,熬出來的藥能夠延緩毒性。不過它沒法去毒,最多也就維持百天壽命。”明智光秀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弱,眼淚開始在眼眶裡打轉,“大家只好把你送來我之前在丹波國東南打下的龍山城裡,就近給你用菌菇熬藥,這才暫時保住性命。”

“百天嘛…現在已經九十天了。”雨秋平想要苦笑一下,卻發現自己並不能咧開嘴。他望了眼明智光秀,她的眼眶已經哭腫了,人也憔悴地不成樣子。

“為什麼是你在照顧我?我的侍衛和侍女呢?”雨秋平不解地問道。

“說來話長了…”明智光秀猶豫了一下,決定從頭給雨秋平講一下他昏迷的3個月發生的事情。“你被刺殺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三好家在三好義賢死後,替他舉行了葬禮,並宣佈細川真之是為了追殺刺殺三好義賢的兇手才不幸身亡,厚待了他的族人。細川真之從頭到尾都沒有被策反過,三好義賢故意排他來當雙面間諜,以自己的性命讓細川真之取信於你,從而獲得了用劇毒匕首刺殺你的機會。”

“什麼…”雨秋平聞言愕然,三好義賢為了殺自己居然連他的命都拿去當籌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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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那位天野大人在查明真相後異常平靜,準備在您死後就切腹給您殉死謝罪了。”明智光秀嘆了口氣,“令正和令郎、令愛們也是悲痛欲絕,可是眼下的局面沒有給大家難過的時間。”

“雖然靠著德川少主的逆襲,我們勉強奪回了花隈城的退路,但是還是在十河一存和聯軍的夾擊下傷亡慘重。荒木村重和松永

久秀也趁機率軍奪路衝回領地,擊敗了攝津境內的丹羽長秀。本願寺也出兵呼應有岡城的荒木村重,共同截斷了織田家大軍的歸路。大軍廢了好大的功夫才從攝津北部山區繞到回了京都,不過已經丟下了無數輜重,元氣大傷。武田家和上杉家也立刻活躍起來,屢次進犯邊境。由於大軍暫時沒法恢復戰鬥力,對叛亂的攝津和大和也暫時無能為力。羽柴殿下被荒木村重和毛利-三好聯軍夾在中間,處境已經非常危險。幸好他們為了春耕已經撤軍了,羽柴殿下才勉強守住了越水城。可是等到春耕一結束,羽柴殿下就要面臨兩面夾擊了。”

“在這種情況下,主公不敢公開紅葉你重傷即將不治的訊息,害怕人心動盪,只得宣佈讓紅葉你帶著常磐備和鳴鏑備轉進丹波,支援我進行丹波攻略,從攝津國北邊的丹波打通一條支援羽柴殿下的路,從而讓你得以在丹波養傷。而你的特種連隊,則護衛著少主和重臣們回楓葉山城去了。不過為了掩人耳目,天野大人給你找來了一個影武者。為了讓他看起來更真一點,把你的侍衛和侍女都派去待在他左右,而讓你悄悄在我府上養傷。別人照顧你我怕他們走漏風聲,我就親自來了。”明智光秀邊說邊在一旁的水盆裡洗著一塊毛巾,擰乾了水後,開始替雨秋平輕輕地擦拭著臉頰。

“家裡怎麼樣…”雨秋平過了這麼多年刀頭舔血的日子,也對自己的結局有一些覺悟,不會像當年桶狹間那個毛頭小子一樣嚇得動彈不得。

“令正…”明智光秀說到今川楓後,忽然嗚咽了一下,隨後繼續低聲道,“有一個江湖郎中給了一個偏方,說是可以治您這種毒。要拿一個同樣中了這個毒身亡的人的屍骨熬煉成解藥。大家都不信,可是令正卻想先斬後奏,偷偷拿那把淬毒的匕首自盡,用她的屍骨給你煉藥。但是後來那個郎中又說,屍骨必須安放三年以上才能去毒,否則沒用,令正聽到後悲傷不已但是也沒有別的辦法。我們四處打聽中毒身亡的人,挖掘屍骨,可是發現他們中的毒都和殿下的不一樣…也不知道該去何處找這屍骨。”

“楓兒…”雨秋平聞言眼淚一下子就淌了下來,他忽然覺得很不想就這樣離開,“那傻丫頭…”

“無藥可治了…囑咐後事吧,沒有多少傷心的時間,不知道你還能清醒多久。”明智光秀雖然也在哭,但卻比一般的女子多了份冷靜。她從一旁拿過紙筆,坐到雨秋平的床邊,低聲問道:“傳位給誰?”

“自然是長子。”雨秋平毫不猶豫地答道,“現在局面危機,只有讓雨秋家平穩過度才行。”

“令正也已經把令郎從常磐備軍中緊急調回了楓葉山城,和你倒是不謀而合。不過天野大人卻暗中主張該有二公子繼位,這事情只有令正和五兵衛知曉,告訴我是為了方便通知你,其他人都不知道。”明智光秀在一旁低聲補充道。

“為什麼?”雨秋平雖然早就想到天野景德可能會想讓雨秋佑繼位,但還是問道,“權兵衛有說原因嘛?”

“天野大人說,少主孤傲清高,婦人之仁,不能為人主。”明智光秀向雨秋平複述了天野景德的話,“不過他也說,一切以您為主。只要您決定了,他絕無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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