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戰線上的關東()軍團,正在漫不經心地隨意擺擺進攻的架子。雖然有不少武士仍在為了武勳大呼酣戰,但是絕大多數人是提不起盡頭的。織田信忠在一天前被襲擊京都的明智光秀討死,讓關東()軍團的士氣萎靡不振。關東()軍團本來就是為了織田信忠而設立的,織田信忠一死,這個臨時組建到關東的軍團估計很快就會解體,織田信忠麾下的武家們也不知道會有什麼去路——這讓大多數的武家都沒有心思作戰,而是各懷心事。

而由於織田信忠不在,關東()軍團同樣沒有統一的指揮,只能遙遙地看著織田信長在稜堡上的馬印行事——可是馬印只會給出大致的命令,而不會做出具體的戰術協調。因此關東()軍團在具體的戰場上毫無配合可言,只是散漫地各自為戰。他們身後的織田家直轄部隊就是因被關東()軍團的拖沓弄得不勝其煩,索性繞過了關東()軍團,投入了左翼和右翼的進攻。而關東()軍團對面的紅葉軍萬鈞備和勁草備,同樣因為看不起關東()軍團的戰力,將麾下很多部分派去支援其他地方的戰線。除了勁草備之前因為第二連的連長突然被討取而有些許混亂後,關東()軍團就再無突破了。不過關東()軍團也樂得划水,和面前的紅葉軍相安無事。

隨著兩翼的友軍不斷向紅葉軍側後迂迴而去,紅葉軍面前的展現越來越單薄了,關東()軍團的武士們都知道勝利已經在望了。畢竟是五倍兵力打一倍,只要把陣型攤開了就沒有輸的道理。

然而就在這時,變故卻突然發生了。只見雨秋殤的紅布馬印驟然快速揮舞起來,緊接著,沉寂已久的萬鈞備和勁草備的士兵就忽然瘋了一樣地殺了上來。關東()軍團的士兵被這突如其來的奮迅打得猝不及防,連連敗退。不過在冷靜下來後,一線的武士並沒有慌張,而是指示著部下們且戰且退——紅葉軍的人數根本不足以支援他們拉長戰線,只要關東()軍團向後退,紅葉軍就不敢追了——不然就會因為人數不足而發生戰線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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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意料,萬鈞備和勁草備的士兵並沒有窮追,在逼退了關東()軍團後就停在了進攻發起點。可是緊接著,他們的行動就讓關東()軍團大跌眼鏡——萬鈞備和勁草備的士兵以非常整齊的動作向兩側退去,讓開了中間的路——就像一扇門突然被推開了一樣。

“難道他們要撤退了?”關東()軍團中的稻葉一鐵看到紅葉軍如此的動向後,一瞬間以為紅葉軍是為了撤退才發動反擊拉開距離的——可是他馬上就意識到自己想錯了——順著萬鈞備和勁草備讓開的豁口,關東()軍團的武士和足輕們得以毫無遮蔽地直接看到紅葉軍南方本陣的動靜——千餘銅牆備的紅葉騎兵排著他們引以為傲的牆騎兵衝鋒陣勢,浩浩蕩蕩地不斷提速,向著這個豁口殺來。

·

紅葉騎兵所有人排在一起,齊頭拼勁,膝蓋頂著膝蓋。沒有人超前一步,也沒有人後退一步。沒有輾轉騰挪的空間,也就意味著一切馬術和武藝都不重要了。他們要做的就是衝過去,拿自己的性命和面前的擋路者對換。

眼前的敵人,是15000名來自關東()軍團的戰兵,其中有著數不勝數的防馬長槍手和武藝高強的武士,不過奔向他們的千餘紅葉騎兵卻沒有半點遲疑和畏懼。以寡敵眾地殺向不可戰勝的敵人,一次次地在危局中挽救全軍,這本就是紅葉騎兵一直以來在做的事情。三日町也好,俱利伽羅也好,他們連武田信玄和上杉謙信都不怕,又怎麼會怕眼前這些織田軍呢?他們只不過是人數多罷了啊。

只可惜,之前每一次紅葉騎兵決死衝鋒時,他們的紅葉殿下都會打著自己的楓鳥馬印,和大家同生共死。只要有紅葉殿下在,紅葉騎兵覺得他們什麼都不怕,什麼都能戰勝。但是這一次,紅葉殿下已經不在了,陣中也不再有那面楓鳥馬印了。但這一次,紅葉軍卻比過往任何一次更渴望勝利,渴望鮮血,渴望殺戮。

因為他們的殿下,就是被眼前的織田家宵小們害死的。

要把眼前這些敵人消滅殆盡,給殿下報仇!

“為了紅葉殿下!”

紅葉騎兵們齊聲大吼,那震天動地的咆哮聲再瞬間掩蓋了密集的馬蹄聲,在塵土飛揚裡向著織田軍呼嘯而去。

·

“列長槍陣!列長槍陣!”

“長槍手出列!”

“長槍手呢?快到前面來?”

紅葉軍迅捷的配合讓關東()軍團手足無措,倉促地想要擺出防馬的陣型,可是卻把慌亂的軍陣弄得更加混亂了。當長槍手們端著自己的長槍三三兩兩地跑到陣前時,他們迎面看到的就是那整齊地如怪物般的紅葉騎兵隊、那不由分說地急速撲來的猛獸、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和那爆發著無盡仇恨與殺氣的大吼聲。

在千軍萬馬的咆哮面前,這些織田

家的長槍手忽然感到自己是那麼渺小。雙腿被地面的抖動震得發顫,耳朵裡全是馬蹄聲和大吼聲,眼前只看到那些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紅葉騎士以搏命般兇狠的姿態一頭撞了上來。如此恐怖的勢頭,又怎麼是一個人拿著一把長槍能阻擋的呢?螳臂當車不過如此。

“為了紅葉殿下!”

紅葉騎兵咆哮著殺入陣內,雖然有近百人在長槍的刺殺和碰撞間摔下馬來,但是他們和坐下馬的屍體也狠狠地砸入了織田軍的陣中,瞬間就砸出了血肉模糊的一片狼藉。身後的騎兵們連半刻停歇都沒有,直接從敵我兩軍的軀體上踏過,揮舞著馬刀,將被嚇傻了的織田軍士兵砍稻草人一般砍倒在地。如此高的馬速下,被砍斷的頭顱一片又一片地震飛了起來,翻滾著砸向了後軍。少數倒黴的織田軍士兵被馬匹撞個正著,整個人就像是撲克牌一樣被彈飛出去。紅葉騎兵的陣勢就彷彿快速推進的割草機一樣,收割著狼狽躲避的織田軍的生命。騎兵所過之處,再也沒有任何一個站著的士兵。從高處看,騎兵隊就硬生生在織田軍陣中開出了一片血紅的塌陷之路。

位於衝擊路兩邊的關東()軍團士兵忙不迭地躲開,心有餘悸地看著那些被正面衝到的同伴們的屍體,一個個呆若木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關東()軍團正中央的士兵們的士氣已經徹底瓦解,武士們帶著自家的騎馬騎士倉皇逃竄,無數旗幟搖晃著拼命向後、向兩側逃去,滾滾而逃的人群又如何跑得過馬匹?一個個把後背路給紅葉騎兵的織田軍士兵被毫無意義地砍倒,甚至在臨死前都沒有機會看一眼身後兇手的模樣。紅葉騎兵的一輪衝鋒就這樣硬生生地把織田軍的中央戰線撕裂開來,開出了一條用屍體鋪滿的血路。

這就是那支凌駕於武田赤備和越後騎兵之上的紅葉騎兵隊——即使雨秋平不在了,他們仍然是天下最強。

還沒等僥倖倖存下來的關東()軍團士兵們緩過勁來,他們就看到燎原備的大軍浩浩蕩蕩地順著剛才銅牆備開出的豁口裡殺了出來。燎原備的三個連隊列出一個巨大的“品”字形陣勢,不過三個方陣的中間也都被士兵填滿。士氣受挫的關東()軍團士兵不敢阻攔,燎原備不來進攻他們就已經是萬幸了,他們又哪敢又非分之想呢?

·

“中央是怎麼了?”

此時,左翼和右翼的織田家大軍也或早或晚的發現了中央的戰況——紅葉騎兵一個突擊就把織田家的中央戰線沖垮了,大軍被截成兩段,而紅葉軍似乎還將全部的預備隊投入了那個豁口的攻擊。可是戰場上兵荒馬亂硝煙四起,隔著幾萬人也根本看不清楚中央戰線的戰局到底如何了。於是,所有織田家的高階武士們在片刻的錯愕後,都將目光投向了織田信長馬印的位置,等待著有全域性視野的織田信長的排程和指揮——卻迎來了更大的錯愕。

只見剛才還飄揚著織田信長馬印的稜堡上,此刻卻插滿了鳴鏑備和森家部隊的旗幟。而織田信長的馬印,卻已經不知所蹤。

“主公的馬印被沖掉了?”

“主公在哪裡?主公沒事吧?”

“本陣丟了?”

“怎麼可能?馬印是被敵人砍倒了嗎?”

“發生了什麼?”

織田信長馬印突然的失蹤讓整個戰場上的織田軍都陷入了無盡的恐懼與慌亂之中,再加上中央戰線剛剛被沖垮,全軍都被分割成兩端,這恐懼與慌亂也被進一步放大——一時間人心惶惶,“難道要敗了嗎”的念頭在無數人心中湧起。

“主公的馬印呢?”正指揮著部下猛攻中央稜堡的河尻秀隆目瞪口呆地看向了不遠處的西城稜堡,他剛才有注意到森家的部隊正在進攻稜堡,但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他覺得那點人是衝不下織田信長的本陣的。誰曾想一眨眼,織田信長的馬印就沒了?慌張的河尻秀隆甚至忘記了自己身處戰場,只是放下了手裡的圓盾,從掩體後怔怔地站起身來,移動著視線,試圖尋找織田信長的馬印。可是他這一分神,卻等於把自己的身體給露得乾乾淨淨。稜堡牆頭的鈴木重秀看到那個身著華麗具足的武士起身後,二話不說就是開槍狙擊,將河尻秀隆從眉心一槍爆頭。

“那支騎兵去了哪裡?”位於左翼最前線的瀧川一益此刻就有些發慌,他根本看不見中央的動向,“不會是從背後來包抄我這裡了吧?快暫停攻擊脫離戰線!”

“全體停止攻擊,防備後方,列圓陣!”同樣位於左翼的丹羽長秀做出了和瀧川一益一樣的判斷。

在全軍最右翼,北陸道軍團受到的衝擊要比左翼更大。他們此刻已經迂迴到了紅葉軍戰線的側後,距離中央戰場和織田信長的馬印都有十萬八千裡,隔著數萬戰兵。他們現在只知道中央垮了,織田信長的馬印也不見了。深處敵後的武士們頓時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該幹什麼才好。

“這

…現在該幹什麼才好?”前田利家、不破光治、佐佐成政見狀都是愕然,茫然地看向了織田信長馬印本該出現的地方,想要等待織田信長的指示,卻一無所獲。

“要撤退嗎?”不破光治本能地對他們身處敵後的位置感到了危險。如果織田軍崩了的話,其他各部都能跑,他們這裡肯定會被紅葉軍直接給包圍起來的,“現在撤還來得及。”

“等主公的命令吧…”前田利家憂心忡忡地望著西城的稜堡,根本拿不定主意,“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馬印就沒了呢?”

“主公的馬印都被砍倒了,還哪裡能等來指揮?這仗已經崩了,現在要靠自己了。”不破光治和前田利家、佐佐成政不同,畢竟不是織田家的母衣眾出身,對織田信長的依賴度沒有那麼高。

“不可能吧,剛才只有森家的部隊進了稜堡,怎麼可能把主公的馬印打下來了呢?”佐佐成政在戰場上卻意外地保持了冷靜,猜出了正確的狀況,“主公應該只是在轉移馬印吧?是這樣的吧?”

“轉移馬印?那馬印呢?”不破光治指向了空蕩蕩的稜堡城頭,“已經看不見了啊!”

“那該怎麼辦?難不成撤退嗎?”前田利家也急了起來,沒有馬印指揮的他心下大亂。

“去打雨秋殤的本陣啊!”佐佐成政也是抬起手來,指向了和不破光治截然相反的方向,“你看本陣裡都沒人了啊!所有的部隊都投入進攻了!現在就是個空城計!”

“這樣的士氣該如何進攻?”前田利家看向了自家的武士和足輕們,他們都停止了攻擊,遠遠地拉開了和紅葉軍的距離,不安地望著稜堡的方向,“而且馬印一丟,估計正面都有人要撤退了吧!我們先去進攻本陣,他們正面要是撤了,我們豈不是要被包餃子了?馬印什麼時候沒掉的啊…這可該如何是好?群龍無首了啊…”

“柴田殿下呢?去聽柴田殿下的指揮!”反應過來的不破光治試圖搜尋柴田勝家的旗號,卻發現後者正策馬飛快地向一處小山崗上奔去,似乎是想要在高處俯瞰一下戰場的局勢。

而此時,中央戰線旁,織田家直轄的部隊們則陷入了更嚴重的混亂裡。

“主公…”蜂屋賴隆難以置信地一遍遍揉著眼睛,但是織田信長的馬印就是找不到。在他所處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紅葉騎兵的動向——他們殺出一條血路後沒有包抄的意思,而是直奔北邊的澱川而去。“主公在哪裡啊?現在該怎麼辦啊?”

“燎原備的部隊也衝過去了!”中村一氏也發現了紅葉軍的新動向,“往澱川那邊衝了!是要幹什麼!我們要去阻擊嗎?”

“我哪裡知道啊!”蜂屋賴隆大聲訓斥著自己的後輩,把負面的情緒一股腦地傾瀉()出去,“我哪裡知道現在該怎麼辦啊?等主公的指揮啊!”

“堀大人的旗幟在動!”眼尖的中村一氏看到了西邊亂軍裡,堀秀政的旗幟正在瘋狂地擺動,那旗語是在示意有人朝後方殺去了。堀秀政似乎想要把戰況通報全軍,可是一片混亂的戰場上,沒有幾個人注意到了瘋狂揮舞旗幟的堀家旗幟。

“主公的馬印不見了?現在該聽誰的指揮?”蜂屋賴隆迷茫地望向戰場,毫無方向地看著一面又一面的旗幟,“要看瀧川殿下的嗎?還是看柴田殿下的?”

“安藤大人的部隊好像在撤退啊!還有斯波大人!”眼尖的中村一氏再次發現了戰場上的局勢,安藤守就和斯波長秀在中央戰線被沖垮、織田信長的馬印消失後,似乎已經喪失了戰鬥的意志,正搖晃著旗幟下達著撤退的指令,帶著兵就往東北的方向跑。他們的逃跑行為引起了連鎖反應——不少在中央附近的武士們似乎都以為織田信長的本陣已經被摧毀了,雖然不清楚這仗是怎麼輸的,但總之到了趕緊撤退的時候了——不然跑得慢了被紅葉軍圍剿了該如何是好?

“柴田殿下也…跑了?”終於找到了柴田勝家那面旗幟的蜂屋賴隆不知道柴田勝家正試圖尋找一個高地,還以為柴田勝家那面向西北移動的旗幟也是在率領北陸道軍團撤退。

“既然柴田殿下走了,那我們也撤退!”在一片蠢蠢欲動的撤退潮流中,蜂屋賴隆當機立斷,對身旁的中村一氏喊道,“我們往西城稜堡撤,去接應主公!主公現在不知道在哪裡!不知道有沒有危險啊!”

戰場上,近70000的織田軍戰兵因為失去了織田信長馬印的指揮,此刻如無頭蒼蠅一般亂轉。沒有人能對突變的戰局做出反應,也沒有人第一時間去攔截從中央戰線上撕破口子衝出的銅牆備、燎原備和驚蟄備。只有澱川對岸山崗上負責守護大筒隊的堀直政明白發生了什麼——在山上的他視野非常清晰——一片亂糟糟的織田家大軍裡,銅牆備、燎原備根本沒有去管他們的意思,而是直奔大筒隊所在的山崗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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