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聽您安排。”林聰強忍著心中的好奇,平靜的說到。

插在牆縫中火摺子上,微弱的火光搖曳了幾下;墨翟微微一怔,臉色被晃動的火光照了個明暗不定。本已舉起的水袋,停在了乾裂的唇邊。

林聰在他面前,也能做到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的舉動,讓他完全一廂情願地確定了對方的忠誠,對其最後一抹餘慮已是從心底煙消雲散。

蘇不知道自己脾性已被林聰和蕭石竹摸透了的墨翟,從此對眼前這個人魂信任有加,也加劇了他的死亡。

“好兄弟,這是你第二次救了我了。”片刻後,墨翟輕輕的拍了拍林聰的肩頭,頗有感動的道:“用人間一句古話來說,我墨翟以後對你絕對是苟富貴,不相忘。”。

“救你是應該的。”萬萬沒想到,卻換來了林聰的淡然一答:“於公我是您手下,不能見死不救;於私在酆都城外您沒丟下我,救您一命又有什麼?”。

“唉,以前都是我有眼無珠,今日才真正看清,你是重情義的鬼。以後對我就您您您的了,可以直接說你。”感動得身軀一顫的墨翟,長嘆一聲後,又慷慨的道:“且往後你就是本門的墨俠大統領了,整個墨家的墨俠聽你調遣。”。

林聰聞言微愣,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言比墨翟與他稱兄道弟還值得欣喜。

墨俠是墨家中的中流砥柱,也是墨者中的最高級別,全是修行或是習武的人魂,幾乎是各個身懷神術;往日都是由禽滑釐在統領。但在禽滑釐被蕭石竹暗中處死後,這些墨俠便是由墨翟在直接調動。

林聰做夢也沒想到,墨翟會大手一揮,毫不猶豫的把所有墨俠交給他來統領。

若不是墨翟就在身邊,他絕對會欣喜若狂得手舞足蹈起來,說不定還得學著狼一樣,仰頭嗚嗷兩聲呢。

“這就不必了,我對做官還真沒興趣。”在心中暗暗竊喜之餘,只是愣神片刻,林聰趕忙冷靜下來。此時的他還摸不清墨翟此舉是否是一次試探,只得故意露出無所謂的神情,輕輕的搖頭,平淡的回絕道:“我求得不多,你叫我一聲兄弟那我也叫你一聲大哥,只要能幫你辦事,林聰就知足了。”。

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墨翟聞言大為震驚,長大嘴巴卻不吭聲,就這般愣愣的看著林聰;他放佛看到了一個全新的林聰,一個無私無畏,只求為他付出,不求回報的林聰。

在短暫的驚愕後,墨翟心中對林聰的信任又平添幾分。

“那你就聽大哥的,幫大哥管理一下墨俠們。”墨翟淡然一笑,同時伸出手去:“扶大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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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聰輕輕的扶住他的手臂,卻未把他扶起,而是面有擔憂的說到:“你傷口初愈,還是再休息下吧?”。

“你放心吧,你大哥我曾經可是酆都大帝的好門生,這點傷我撐得住。”墨翟笑笑,笑容自然而又真誠;接著對林聰毫不隱瞞的解釋道:“我殺了銀靈子,這些傷正是拜他所賜,所以我們得儘快離開穹冥城。否則天亮了就走不了了。”,聲音再次恢復了幾分中氣。

“原來如此,難怪他傷的這麼重。想必此時城中已經亂成一團了吧。”林聰心中這般想著,臉上卻無驚愕,依舊平靜如水,微微點頭後,把墨翟扶了起來,點頭道:“行,我聽大哥的。”

楚天郡,玉闕城。

因此地靠近玄炎洲腹地,故而雖氣候潮溼,但冬無嚴寒,也是夏無酷暑。

此時雖是深冬,但玉闕城中依舊是青山秀水。青翠修竹環抱屋舍,樓閣左右古木蕭森,微涼的山風拂過城中,便會帶起一陣翻湧的綠浪。

只有在冥界才能看到的滴血杜鵑,點綴在一些生長與山道兩旁,纏繞共生著的柏榕下,或是古松青石間,正在迎風輕輕盪漾。

花蕊中時而滲出點滴鮮紅的花汁,順著微微彎曲的花瓣慢慢滑倒頂端,頓了頓後滴落在城中的青石板路上,綻放出一滴血紅的水花。

而城中的秩序,也在蕭石竹和陸吾還有盈盈的管理下,僅僅用了七日就恢復了正常。

隨之冥界各地的商旅再次紛紛趕來此地,照舊做起了買賣;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城中街上又是諸鬼摩肩接踵。叫賣聲,吆喝聲和討價聲,不斷從逶迤的山路上傳來。

清泉老樹間,白練瀑布旁,那些倚著翠壁丹崖而建,鱗次櫛比的商鋪中鬼進鬼出的更是熱鬧;再次為冥界諸鬼述說著,這座山城的富庶與繁華。

這天蕭石竹早早的下了朝,山霧還未完全散去時,他便換上一身粗麻布所制的短褐後,帶著陸吾盈盈和金剛,登上天坑頂部的護牆上後,居高臨下的舉目遠眺。

只見玉闕城外,南有容貌綺麗,湖水透亮的仙雲湖,在雲遮霧擋中忽隱忽現;蜿蜒的玉曲江,從中穿過。

再轉身看向北面,遠處波光閃閃的玉闕江,在楚天平原上,幾處零星的丘陵間繞如白練,靜靜流淌。

還有在緩緩淡去的晨霧中,漸漸顯現而出,水如碧玉的玄武湖,也能盡收眼底。

再俯瞰腳下,雲霧飄浮於山壁之間,陡脊簷牙浮露,綠竹古柏隱現,恰似仙山中瓊閣仙樓。

望著這宜人風景,心曠神怡的蕭石竹,脫口輕頌道:“蒼翠雲中顯,霧裡隱人家,縱山觀千湖,舉目望遠江。”。

這還是蕭石竹自從來到冥界後,第一次沒鑽輪迴制度空子,自作的詩。雖不及在人間萬口傳的李杜詩篇,卻是他真實的有感而發。

“大哥你今天心情不錯啊。”跟在他身後的陸吾,踏前一步與他比肩而立:“又開始吟詩了。”。

而金剛和盈盈則是沉默著;金剛不懂詩詞歌賦,只識刀槍棍棒。而盈盈自從塔中對後,雖已誠心歸降,但依舊保持著往日的冷漠。

除非有要事與蕭石竹商議,否則她依舊寡言少語。多數時候,她都是在埋頭苦幹自己的份內事。

一開始蕭石竹還很納悶,是不是對方又起二心了,慢慢的發現盈盈不過是習慣成自然後,他也沒再去深究。

“是啊。”蕭石竹轉頭,目光落在他臉上後,淡然一笑:“我馬上要出城,玉闕就先交給你打理了。”。

“這麼著急?”陸吾眼中泛起點點驚訝,顯然他事先也不知蕭石竹要馬上出城。

“嗯,我要回去接我老婆,算算日子她也快生了。”蕭石竹上翹嘴角,伸手輕撫幾下陸吾脖頸上的長毛:“金剛和國師我都先帶走,這便交給你和句龍了。而雁空郡的事物,照常由胡回打理。但在我回來時,希望你已把將國子監分為四大學宮之事辦妥了。”。

當他口吐“老婆”二字時,盈盈雖依舊滿臉淡漠,可藏在袖中右手無名指,還是不禁微微一顫。

“放心吧。”陸吾收起笑容,面露嚴肅點頭道:“替我向嫂子問好。”。

“嗯,走了。”蕭石竹說著抬手,伸直五指打了個再見的手勢後,轉身離去;依舊這麼的隨意。

盈盈和金剛也對陸吾微微頜首後,追了上去。

三鬼下了護牆,步入城中。沐浴在陰日之光下,向山下城外緩步走去。

蕭石竹雖成了諸侯王,可也經常微服出訪,舉止言行與市井小民無異;加上他們穿著都是便衣,倒也沒被城中諸鬼認出。

只是盈盈雖一身素衣,但相貌不俗,時而能引來行走在街上的漢子們的側目和騷動。

走了半晌,他們來到了半山腰上,蕭石竹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家古玩店,一時興起想到:“回去不帶點禮物也不合適啊?”後,就加快腳步,朝著那店鋪而去。

來到門口,他抬眼一看門頭匾額上“聚緣齋”三個大字後,毫不猶豫的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進門後但見店面不算太大,裝飾擺設也是極其簡單,正對門口的是一件紫檁木屏風,上面覆蓋牙雕。

繞過古樸的屏風,只見屏風對面,屋子深處正中有張櫃檯,左右兩側挨牆擺著兩個巨大的紅木的貨架,架子上面擺放各式各樣的玉器,瓷器和青銅器。

蕭石竹環視店中一圈後,目光落在了搓手繞過櫃檯,上前迎接他的掌櫃身後。但見櫃檯後牆壁上,正中處掛著一幅邊緣微微泛黃的古畫。

畫中畫著的是青石溪水旁,一位生著俊秀臉頰美貌女子,正坐在青石上,細細端詳她手中書卷。

畫上清溪緩流,女子耳邊鬢髮,以及腳邊那朵玉簪花也隨風微動,時而還能看到女子輕輕眨眼。卻始終垂首,目光也未從手中書上移開。

蕭石竹還是第一次見到會動的畫,一時驚訝居然看呆了。

“客官真是好眼力。”那掌櫃在他身前站定,打量著他的神態眼珠一轉後,好聲好氣的阿諛奉承道:“一眼便看中了這畫中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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