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是在北邊打仗的麼?

這是張時俊的認知,四月份,皇帝聲勢浩大的跑到宣府去,這個訊息很快就像會飛的鳥兒一樣傳遍了半個大明。

這些官員得知皇帝大舉對外用兵,又趕上夏稅,一個個開心得在家裡又蹦又跳。

不少官員都在猜想,看來朝廷接下來要長期對外大規模用兵了。

對外用兵,他們有什麼好處呢?

一、撫恤金可以貪。

二、注意力外移,考成法就不一樣能有效的執行下來了,朝廷對地方的管控肯定會有所鬆弛。

三、有藉口加派了!

反正,這事怎麼看,對地方的官員來說,都是好事。

可沒想到啊,沒想到皇帝這麼快就把仗給打完了,更沒想到,打完仗的皇帝,不回北京,突然跑到了河南。

張時俊此時差點就原地爆炸了。

“幾位大人,本官還有公務在身,不變多說。”說完,張時俊就起身,朝裡面走去。

他的雙腿都在發抖,走路都走不穩了。

“快!快召集所有官員到本官這裡來!快去!”幾乎是嘶吼出來的,張時俊感覺天好像要塌陷下來了一樣。

他顫抖地坐下來,一邊的下人端了一杯茶上來,他戰戰兢兢端起茶,沒有端穩,茶杯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不多時,同知、通判、推官、經歷、知事、照磨這些有品階的官員全部都來了。

張時俊艱難開口道:“皇帝……皇帝來開封了。”

他此話一出,全場震驚。

同知李程新道:“皇帝不是在北邊打仗嗎?”

“來啦!周泰嚴的腦袋已經落地,現在皇帝是來檢測新政的!”

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杞縣知縣周泰嚴已經被砍了腦袋?

這事發生的太快,眾人完全反應不過來了。

通判趙忠吉語氣凝重道:“上面怎麼完全沒有任何訊息?”

張時俊嘆了口氣,面色發白道:“上面的人根本就跟不上皇帝的節奏,現在趕緊想辦法吧,不然大家都要死!”

同知李程新道:“也不一定,咱們現在就開始準備新政的推行,皇帝問起來,就說前面都在做準備工作,各縣現在已經動員完畢了。若是皇帝去縣裡檢查,知縣們肯定是知道怎麼回答的,這樣先搪塞過去,咱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態度,皇帝不可能把咱們所有人都殺掉的。”

大家不由得點了點頭,張時俊道:“就這麼辦吧,立刻派人去通知各縣,趕緊立刻,我們做好迎接聖駕的準備。”

通判趙忠吉道:“我有一點不明白,周泰嚴是怎麼死的?皇帝在杞縣應該已經檢查出新政沒有執行了。”

張時俊道:“不要想太多了,自亂陣腳,他周泰嚴沒有執行,不代表我們沒有通知,把責任都往周泰嚴身上推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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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開封大大小小的官員,在城外整整齊齊排列,恭迎聖駕。

不多時,便有一隊騎兵朝這邊奔來。

官員們見狀,心頭都在發顫。

一股鐵血殺氣撲面而來,張時俊心裡道:這哪裡是皇帝御駕出行,這分明就是軍閥頭子!

思忖之間,崇禎已經帶著人過來了。

眾人跪地高呼:“臣等參見陛下,萬歲萬萬歲!”

崇禎拉了拉韁繩,駿馬在原地踏步了幾下,崇禎俯視開封府的官員,道:“都免禮吧。”

“謝陛下!”

張時俊站起來,正準備說話,被崇禎打斷了:“張大人看到周泰嚴的腦袋了嗎?”

眾人沒有想到皇帝問話如此直接,上來第一件事就是問腦袋的事情,這特麼的誰受得了啊!

張時俊裝作鎮定道:“看到了,周泰嚴觸怒龍顏,死不足惜。”

崇禎笑了笑道:“哦,張愛卿知道朕殺他的原因?”

張時俊立刻借題發揮起來,他連忙跪下,一副痛哭流涕的樣子:“陛下,周泰嚴死不足惜,臣已經多次跟他說了新政的事情,並且強行推動,但奈何他就是不執行,不僅如此,他還辱罵新政,臣念他是同僚,對他仁至義盡,正準備彈劾他,請陛下聖裁!”

崇禎目光平靜地看著張時俊,看來能在大明朝當官,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人都死了,當然是把責任全部往死人頭上推,這是非常不要臉的常規操作手法,卻百試不爽,非常有效。

其他官員都低著頭,一邊的同知李程新也連忙道:“陛下,周泰嚴確實死有餘辜,杞縣是整個開封府新政最薄弱的地方,周泰嚴這個人冥頑不靈,對陛下聖德仁政置若罔聞,於百姓水深火熱而不顧,陛下英明睿智,一眼就識破了周泰嚴,實乃大明之福,蒼生之幸,臣等望塵莫及。”

你看看,人死了,髒水就全部倒過來了,鍋就全部甩過來了,不甩白不甩。

這就是官場!

崇禎笑道:“你們認為朕僅僅是因為新政而殺他?”

張時俊道:“陛下睿智如海,天心燭照八荒,殺他自然有陛下的理由,臣等不敢妄測天意。”

崇禎道:“很好嘛,一個個的,都跟朕打太極。好得很!張大人,來,朕問問你,可知道李巖這個人?”

張時俊身體微微一震,連忙道:“陛下說的可是杞縣那個劫了朝廷稅糧的李巖?”

崇禎語氣突然提高了,目光鋒利起來,怒道:“朕說的是那個為五萬餓死的老百姓請命的李巖!”

眾人心頭一震,連忙再次跪下來,把頭埋下去,只感覺前面彷彿一座山嶽壓來了一樣,顫顫驚驚道:“陛下息怒!”

“息怒?讓朕如何息怒!五萬條人命!你們讓朕如何息怒!”崇禎目光在遠處的平原掃了一轉,皺起眉頭來,額頭上暴出一根根青筋,回過頭來的時候,目光中已經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殺意,“五萬條人命!被活活餓死!朕要你們有何用!”

張時俊道:“陛下,臣並不知情,都是周泰嚴隱瞞不報!”

“你還敢狡辯!周泰嚴死前都跟朕說了!五萬人餓死在你開封府,你還覺得自己沒有責任!”

“陛下,臣……”張時俊萬萬沒有想到,皇帝來發難的不是新政,而是李巖案,這讓他始料未及。

一邊的同知李程新立刻爬過來,大聲道:“陛下!臣冒死諫言!此事都是張知府所為,臣等是一點也不知情,臣痛心疾首啊陛下!”

說著,他就真的痛哭出來,不等張時俊說話,他接著趕緊道:“陛下,臣還有事要彈劾張時俊,他不僅對新政絲毫不執行,還貪汙陣亡將士的撫恤金,藉著朝廷對外打仗和收夏稅,大肆加派,魚肉百姓!”

說著,他竟然從袖口拿出一封奏疏,然後呈遞上去。

李程新的突然倒戈,讓張時俊始料未及。

這都是官場自保,這是李程新的後手,這叫把責任全部往第一把手身上推,如果皇帝沒有發難,當然他就不會遞上這封奏疏,如果皇帝發難了,這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這大明的官員,一個個可都是沒有節操的人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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