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倒是都很樸實，他們眼裡也不知道誰該管什麼，他們只知道都是當官的，當官的總可以管一些事吧。
於是就求著崇禎來了。
知縣、縣丞和主簿等有品級的官員都來了。
“下官杞縣知縣周泰嚴參加大人，不知大人是從何而來。”
崇禎沒有穿龍袍，也更沒有敲鑼打鼓告訴全天下皇帝來河南了，這位周知縣心中只知道這批軍隊應該是從京師過來的，但並不知道眼前的是當今的皇帝。
他這個知縣都是拿錢出來買的官，而且也是天啟年間的事了，你要說他能認出崇禎來，肯定是難為他的。
但錦衣衛的飛魚服他認得啊。
這杞縣歸開封府管轄，開封府是河南承宣布政使司的治所，相當於省會。
作為一個知縣肯定要經常去開封開會的，自然一眼就認出錦衣衛來了。
一邊那幾個收稅的差役見知縣來了，像是找到靠山了，連忙道：“大人，我們在收稅，被這些人打斷了，他們不允許我們收稅，這事您可要做主啊！”
周泰嚴連忙道：“你們先閉嘴！連錦衣衛都敢得罪，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那幾個差役一聽“錦衣衛”幾個字，頓時嚇得差點沒有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在魏忠賢時代，東廠和錦衣衛合成廠衛，錦衣衛是東廠的狗腿子，在全國是兇名赫赫的。
這些人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錦衣衛，但民間也都有錦衣衛的傳聞。
在普通人眼裡，錦衣衛是長了三個腦袋，六條胳膊，會噴火，還會吃人的。
眼下得知抓自己的就是錦衣衛，有這樣的反應倒也正常。
崇禎騎在馬上，俯視著周泰嚴，並沒有正面回答周泰嚴的問題，他說道：“我有幾個問題，周大人，還勞煩你回答一下。”
“大人有什麼話儘管問，下官知無不言。”
“第一、這位大姐，她的丈夫去年在大同鎮戰死，按照朝廷的規矩，她應該有撫恤金，為何沒有發放？”
“大人，下官這裡並沒有她丈夫戰死的記錄，上面沒有指示，下官不能隨意亂來。”
“第二、朝廷在今年年初發行了新政，為何我在杞縣看到任何有關於新農政的？”
“大人，這件事是開封府的通判在全權負責，下官只是根據他的意思做執行。”
問到這裡，崇禎心裡基本有數了，這個知縣是一根老油條，非常的油，什麼事都往上面推。
“通判沒有給你任何指示？”
“有過一次指示，就在前天，下官也是正準備著手來推行的。”
崇禎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更加和善了。
這他娘的，大明的官員，辦事一個比一個不靠譜，但是推卸責任，一個比一個能。
“第三、這位李公子所犯何事？”
“這位李公子在今年二月，私自劫了朝廷的稅糧，這是大罪，本官也是奉命辦事，待做了初步的審問後，要押送到開封府去的。”
他這麼一說，周圍的民眾都喊出來：“李公子是好人！李公子是好人！”
崇禎抬起手，示意他們安靜，人群這才安靜下來。
崇禎道：“李巖，你過來。”
李巖走過來，行禮道：“學生參加大人。”
他是舉人，見官不必下跪，自稱學生也是合理。
“周大人說的可是事實？”
“是事實，是學生劫的，一共有兩萬石，都是我劫的，這批稅糧是從荊州府運輸過來的，是荊州府前幾年欠的朝廷的稅，要運往京師，被我劫了。”
這李巖說話是相當坦蕩。
去年崇禎就下令讓戶部追繳之前一些地主欠的稅，這糧食相當於朝廷的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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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何要劫糧食？”
周泰嚴在一邊道：“大人，此人飛揚跋扈，竟然說是要為鬼魂去送糧食！”
崇禎一聽，就更加疑惑了，史書記載，這位李巖可是個文武雙全、仗義疏財的人物啊。
莫非史書記載有誤，那這些老百姓前來求情，又說明了什麼呢？
李巖道：“還請大人不要再問了，學生一人做事一人當！”
“胡說！你劫的是朝廷的糧食，此事非同小可，你快快說出來！”
一邊的周泰嚴繼續道：“大人，此人就是妖言惑眾，拿糧食去送鬼魂是他親口所說，子不語怪力亂神，虧他還是讀了聖賢書的，簡直就是丟咱們讀書人的臉！大人且寬心，此事下官已經上報，開封府這兩日便會有人前來拿人！”
一邊的李巖突然大笑起來：“沒錯，那兩萬石糧食就是為那些亡魂劫的！”
他笑著笑著，眼眶中竟然流下了淚水。
“你還執迷不悟！”周泰嚴大怒，“本來你只要認罪，朝廷必然會秉公辦理，當今天子仁慈，說不定還能饒你一命，可你卻如此下作！”
“我下作，也比你們這些狗官不顧百姓死活，吸百姓的血要好！”
“你胡說八道，敢汙衊朝廷命官，來人，讓他跪下說話！”
正說有幾個官差上前，崇禎卻是一鞭子抽過去，抽在一個官差臉上，崇禎冷冷道：“我沒有說話，都不準動，周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
周泰嚴道：“大人，您是軍隊，咱們大明是軍政分離的，此事應該是河南布政司管，您如果要管，屬於越權。”
崇禎笑道：“你既然知道是錦衣衛來了，還敢說這話，錦衣衛是當今天子親軍。”
“即便是天子親軍，也不能壞了規矩，下官一無貪汙，二無犯罪。”
這周泰嚴的嘴也是很能說，主要還是上面有人撐腰，大明的文官，什麼時候瞧得起過武將？
崇禎也不理會他，繼續道：“李巖，你繼續說！”
“學生是有罪！那兩萬石糧食就是學生劫的，是為了給那些亡魂一個交代！去年十二月如果不是我猶豫不決，那五萬災民就不會餓死！就是我害死了他們！”
李巖的眼睛一瞬間就紅了，聲音明顯變大了：“五萬人，活活餓死！你們去看看荒野中的墳，那是五萬條人命啊！他們當中最小的才幾個月，剛出生在這個世界上，還來不及學會說話，就被餓死了！”
那個書童連忙拉住李巖，小聲道：“公子，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在說老爺也沒有辦法了……”
“不就是一條命麼！為何信陽都有暴民！你們為了保住自己的烏紗帽！欺上瞞下！已經餓死了那麼多人！你們這些當官的在做什麼！難道他們都該死？”
“如果我不劫那兩萬石，還會有更多的人被活活餓死！蒼天在上，我李巖無愧天地，你們要殺就殺！”
他此話一出，周圍的老百姓都跪下來了：“李公子！請受我們一拜！”
而崇禎臉上的神色已經陰沉得嚇人。
活活餓死了五萬人！
下面竟然沒有任何官員上報！
崇禎深吸了一口道：“周大人，這事你們都知道？”
“他說謊！”
“駱養性！”
“在！”
幾個錦衣衛走過去，就將周泰嚴摁在地上了，駱養性從背後拿出鐵錘，一錘子下去，直接將周泰嚴的手骨給錘裂開，整隻手都變形，疼得他撕心裂肺。
崇禎怒道：“說！這事是不是真的！今天不全部說出來，我要你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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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事情說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