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沉沉,星星點點翠綠的螢火歡快的在被火光映紅的天空下四散飛舞,給這個並不寧靜的夜晚添上些許絢麗之色。

第二日一早,等到周邊之人起身之時,才發現,在前日掌燈時分還燈火通明的杜家老宅,已經被一把火焚燒殆盡。

且說這杜家也算是江南一帶的大戶人家,雖然算不得大善人也不是窮兇極惡之輩,如今一夕之間竟然變成了這般模樣,實在是令人唏噓。

“這是招惹了什麼人啊……”有人看不過去,頻頻搖頭,“全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呢,造孽哦……”

旁邊的人輕輕的拉了拉他的袖子,緊張的左右張望,“噓!不要命啦!這八成是夜歸人的手筆!肯定是杜家惹了什麼不該惹的人物,快不要說了,免得惹火上身!”

那人一聽夜歸人幾個字,頓時噤聲,左右張望了一會兒,悄悄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蘇好看著那人誠惶誠恐的模樣,又看看一旁的老百姓竊竊私語的樣子,笑眯眯的收了在指尖把玩的銀亮刀片,也跟著離開了。

並不是惹了什麼不該惹的人物,只是捲進了不該摻和的事兒,動了不該動的念頭。

慢悠悠的回到客棧,小二眼尖,喜笑顏開的迎上來,“喲,客官,是打尖兒啊還是住店啊。”

“給我來一間上房,”蘇好爽快的掏出銀子,“再給我來一壺上好的花雕並著時令小菜,還有一份兒醬牛肉。”

小二興高采烈,高聲報了菜名,“好嘞,客官你裡邊兒請,小的這就帶您去上房,您小心著腳下。”

等到了屋子裡頭,蘇好隨意看了看又給了賞錢,“小二,我今日聽聞杜府乃是惹了不該惹的人,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和我說說,夜歸人?”

“別別別,”小二只覺得手裡的賞錢就是個燙手山芋,“客官,這夜歸人說不得啊,這杜府,總說自己是三皇子的姻親,是皇親國戚,這不,還是被夜歸人給收拾了。”

蘇好看著小二和先前那人一模一樣的惶恐神情,輕輕的嘆一口氣,揮揮手,“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如果沒有意外,並且她沒有理解錯誤,這一次,她應該就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夜歸人了。

在她清醒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杜府熊熊的火光,而這個身體看到那樣可怖的場景,竟然沒有一絲的憐憫之情。

等到冷靜下來梳理腦袋裡頭的資訊之時,才發現這個原身也是個可憐的人。

原本出生大家,一帆風順的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本來應該從善如流的和太子一起攜手並進共同守護天下。

可是世事無常,一遭遇襲,失去了所有關於從前的記憶,從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成為了夜歸人裡頭的殺手,一路摸爬滾打成了第一夜歸人。

受了組織的任務,殺死了太子的兒子,一路為三皇子披荊斬棘,輔助他代替太子。

更甚至一度芳心暗許三皇子,卻因為夜歸人的身份說不出口,原是想要等三皇子上位之後靜靜地功成身退,可是卻又飛鳥盡,良弓藏。

三皇子當真是學盡了天家的無情,利

用完了原身就毫不猶豫的丟棄。

更值得一提的是,當初設計原身,讓她成為夜歸人的,也是三皇子。

“又是一個渣渣男。”

蘇好沉沉的嘆了一口氣,想了想所有事情的時間節點,現在這個時間,就是組織釋出太子子嗣任務的時候了。

而自己這個身體,也已經離開太子府很久了。

是時候回去了。

是夜,幽綠的螢火慢慢的靠近黑漆漆的客棧,平靜的躺在床上的蘇好,豁然睜開了眼睛。

只見一個鴉青色的人影靜靜地立在窗臺旁樹木的枯枝梢上,夜風將他身後的發輕輕揚起,帶出好聞的青草味,腰間一抹碧色光華流轉,奪人心魄。

“,”戴著銀白色面具的人嗓音清朗,“我給你送任務來了。”

乃是原身加入夜歸人之後所用的名諱,從最開始的因為女氣太重讓人嘲笑,到現在的多數夜歸人噤若寒蟬,若是有幸見到了,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大人”。

能夠直呼她名字的人,著實不多。

“郴鳶,”蘇好慢悠悠的坐起來,用被子裹住自己,“你總是這樣不請自來,就不怕萬一碰到我正和人被翻紅浪?那場面可就精彩了。”

喚作郴鳶的人被說得耳根一陣發紅,微微的皺了眉,將手中的卷軸遞給她,“你說的任務。”

蘇好想不起原身跟他說的那麼多句話裡,到底是怎樣囑咐他的,只得伸手接過卷軸,漫不經心的開啟。

“還真是……”

蘇好仰天長嘆一聲,見郴鳶面露疑惑,只得強笑,“還真是瞭解我,這太子府的任務,簡直就是一場及時雨啊。”

可不是嗎,郴鳶送來的就是蘇好這一次避之不及的太子府任務,身為堂堂太子妃,竟然要想方設法的殺死太子的子嗣,實在是太過於諷刺。

郴鳶偏頭,“這是你自己之前指名道姓要的任務啊。”

“……哦,”蘇好身心疲憊,莫名的對三皇子恨之入骨,這是對原身進行了怎樣的洗腦啊,對太子竟然有這樣強烈的敵意,“多謝郴鳶了。”

能夠和夜歸第一人混在一起的,想來也不是什麼善茬兒,竟然這樣聽話,真是多謝了啊。

郴鳶輕輕的搖搖頭,“沒事兒,睡吧。”

“好。”

蘇好輕聲應答,慢慢的滑下被子,意外的一夜好眠,全然不若之前的睡眠淺淡。

恍然之間突然想起,郴鳶好像是一手將原身教成了夜歸人,和原身乃是亦師亦友的關係。

最開始的時候,原身只要一出任務就很久睡不著覺,是郴鳶每個夜晚就像今晚一樣,守在她的窗外,一守就是到天明。

如果,郴鳶知道,他一直守護的這個人,已經不是原身了……

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這樣想著,帶著對太子府任務的焦慮,蘇好沉入黑甜夢鄉,一夜無夢。

“太子殿下……”

戶部尚書腆著肚子小跑著追上前頭氣宇軒昂黃袍人影。

“趙尚書,”明黃色衣袍的太子一臉和煦的笑意,“不知有何要事?”

趙尚書抬手輕輕的擦了擦額頭的汗,笑眯眯的,“下官在明月樓擺了一桌,不知道太子殿下能否賞臉去去?也算是答謝太子殿下這些日以來的關照。”

太子眸子裡不易察覺的閃過一絲不耐,唇邊笑容不變,“明月樓?聽說令媛最愛去明月樓,未免其他人誤會,本殿還是避嫌的好。”

自己的心思被太子毫不留情的戳破,趙尚書臉色一陣白一陣紅,最後只得嘿嘿一笑。

“太子殿下聖明。”

對著趙尚書這樣身處高位,卻屍餐素位之人,太子向來不樂意接觸,卻一直面子都給得很足,“多謝趙尚書美意,只是本殿心意已決,當初大婚時,曾經許下過白頭到老的諾言,本殿……不想食言於好兒。”

趙尚書拱手行禮,心道這個年頭這樣痴情的人還真是不多,也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

“本殿還要去給母后請安,”太子垂眸,“先行一步。”

椒房殿乃是皇后的住所,年近四十的皇后依舊容色端美,看不出一點兒歲月的痕跡。

“母後,”太子上前行禮,恭敬有餘,親近不足,“兒臣請母後安。”

皇后輕輕的擺手虛扶,淡笑,“今日倒是有空來看母后了,如何,手上的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嗎。”

“是,”太子找了個離皇后較遠的位置坐下來,“江南貪汙案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想著許久未見母后,特來請安。”

“我兒就是爭氣,”皇后滿意的點點頭,有道,“你嚐嚐,那是你平日最愛的糯米桂花糕,你蓮兒表妹知道了,親自做了巴巴的送進宮裡來的,說是你不肯收。”

太子收回往糕點處伸的手,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蓮表妹今年已經及笄了,該得找個好人家,若是受了蓮表妹的糕點,恐怕於她清譽有礙。”

“你啊!”皇后恨鐵不成鋼,“好兒那孩子是極好不錯,可是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了,你這個太子府上頭竟然連一個管事的女主人都沒有,哪裡像話了!”

“母後,”太子抬眸,目光沉沉,“你們當初都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可是現在一點兒訊息也沒有,你們反倒是讓我重新擇妻了!”

皇后見太子這般模樣,趕忙轉移了話題,母子二人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幾句,到底還是不歡而散。

看著太子迎著陽光挺拔的身影,又想到他膝下單薄的子嗣,皇后不由得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這個孩子,”皇后扶著心腹宮女的手,搖頭輕嘆,“當初覺著他是難得的重情重義,如今卻想他薄情寡義些許會好很多,好兒是個難得的好孩子,只可惜啊……沒福分。”

心腹宮女聽皇后娘娘這樣說,也想起太子妃還在的時候,整個椒房殿和樂融融,一派天家盛景,就連太子也比平日活潑幾分。

可惜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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