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官天門兄妹與陳苦禪相逢之時。

小鎮裡一座院落,駛入了兩輛馬車。

庭院飛雪堆積,早有僕人打掃乾淨,十餘名黑衣人滿臉肅然侍立左右,等待著馬車中人現身。第二輛馬車布簾拉開,走出一名錦衣華服的青年公子,腰懸玉佩,儀態風流。

此人正是衢江城顧清河,臉上沒有一絲之前在鹿城時所展現出來的傲氣。

因為在第一輛馬車裡的人面前,他沒有一絲絲驕傲的底氣。

顧清河快步走到第一輛馬車前,拉開布簾,笑道:“堂兄,已經到了,今晚暫且在此下榻安歇,明日清晨便是衢江宴與靈境戰場開啟的日子,屆時玄珠入手,修為再進一步,試問四荒天下,只怕也難尋敵手。”

馬車內走出一名相貌普普通的青年,目泛光華帶著一絲絲陰寒氣息,掃視一圈冷淡道:“四荒天下,何其之大。為兄再是自信,也不敢妄言難尋敵手。這種話以後就不要說了,不要讓外人覺得我們顧家坐井觀天目光短淺。”

顧清河顯然極為懼怕這位堂兄,寒冬臘月,居然冷汗涔涔,連忙稱是。

顧姓青年話鋒一轉:“不過在靈境戰場這一畝三分地裡,恐怕為兄的確找不到合適的敵人,算起來也就長陵姜家的小公主有幾分實力,旁人嘛,呵呵,不值一提。至於你說的李牧羊,為兄這次就幫你教訓教訓他,區區邊城小修士,也敢和我顧家鬥?”

顧清河不斷點頭稱是,目光中露出一絲陰狠之意。

當日地脈神山中,他與李牧羊相爭大敗,以至於臨溪捉魚攫取地脈氣運時道心受損,結果並不完美。此番跟隨顧家青年第一高手顧清之南下重霄,為的就是尋找李牧羊尋仇,以求道心無暇,打破修行心障。

————

穿過風雪,陳苦禪帶著上官天門兄妹回到江畔居安歇。

一路上,上官天門嘴碎喋喋不休,而妹妹卻靜默無言。

上官天門是緇陽城上官家的少主,他的妹妹叫做上官沙白。上官家作為聖水河九大門閥之一,本就擁有進入靈境戰場的資格,此番更是應鹿城衛蕭錦繡之邀,前來參與靈境戰場。所以,陳苦禪才會在風雪中等了他們許久,只是他沒有料到上官家這一代最傑出的兩兄妹會如此奇葩,比起夏侯轅門與夏侯門墩兄妹,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陳苦禪迎接上官兄妹的同時,擁有靈境入場資格的各方勢力年輕一代高手都已經光明正大的進入重霄鎮。算起來,除了九大門閥之外,前前後後幾乎到了十餘家宗族勢力。這些宗門與重霄三大家族有著極為深厚的關係,千百年時間以來形成的錯綜複雜的關係剪不斷理還亂,有的名存實亡,有的根深蒂固。

對於這些,陳苦禪並不在意,從陸沉貂陸大人執掌的飛貂一脈的情報體系中,他足以瞭解大部分事情,然後做出更準確的判斷。

按蕭錦繡安排,以及陳苦禪與陸沉貂的運作,目前鹿城衛一方擁有李牧羊、陳苦禪、林青魚、何辛甲四人可以進入靈境戰場,加上長生郡主耶律寧兒、長陵姜進酒、緇陽上官兄妹、重霄夏侯兄妹六人外援,結成十人隊伍,足以橫掃其他所有宗門。

但人算不如天算,靈境戰場之內形勢變幻萬千,誰也不敢輕易言勝。更何況這十餘家宗族勢力個個底蘊深厚,隱藏絕頂青年高手作為殺手鐧也不是沒有可能。修行大道猶如逆天而行,不進則退,狹路相逢時刻,惟有勇者勝矣。

風一更,雪一更,不見江湖故人行。

這場雪不知還要下多久,不過人們關心的卻是另一場更大的風雪,一場關係著重霄鎮未來格局的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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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銀裝,江河素裹。天光自九霄降落而下,在悠悠橫卷的衢江水面上,折射出粼粼波光。上百巨舟畫舫以鐵鏈連結,聚集在碼頭江面,形成一塊巨大平地,如同一處水上莊園。巨舟畫舫張燈結綵,披紅戴花,佈置華麗優雅,以重霄兩大家族底蘊,如此小事也只是隨意而為。

衢江宴佈置雖然精美,河岸廣場卻鮮有人煙。按照以往慣例,靈境戰場開啟後,會與重霄普通民居形成天地隔膜,兩個世界互不影響。因此,這一場修行界的盛會,普通人是無緣看見的。早有巡防營衛士封鎖各大路口,嚴禁凡人接近此地。

江畔居中門大開,李牧羊林青魚並肩而立,站在門口等人,恍若一對神仙眷侶。

不遠處站著陸沉貂,他身穿白色貂皮,腰繫一枚水蒼玉,臉上始終噙著淡淡笑意,一派君子翩翩風度,令人見之心折,如沐春風。不一刻,陳苦禪、何辛甲、姜進酒、上官天門、上官沙白五人一起下了樓。

陳苦禪微微施禮道:“勞煩陸先生久等,今日衢江宴還請先生坐鎮。”小和尚相貌俊秀,笑起來也如春風拂面,與那陸沉貂一般無二。

陸沉貂點了點頭道:“這一次你做得很不錯。外面的事自有陸某,裡面的事就靠你們了。”前一句自然是對陳苦禪的褒獎,這位鎮妖寺傳人比李牧羊他們來到重霄鎮要更早一些,要說沒做一些佈置,任憑誰也是不信的。後一句則是對眾人的期待,靈境戰場之外,有他陸沉貂坐鎮,但戰場之內的生死勝負,自然得由眼前這些年輕人去爭。

眾人齊齊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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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隨陸沉貂登船。

上百巨舟畫舫圍成一枚大圓,圓心處是一足夠寬闊的廣場,圍繞圓形廣場則分佈著眾多精美畫舫樓閣,以供各大宗門勢力休憩。負責佈置場地的人也早已劃定區域,在每一艘畫舫前懸掛有名號木牌。

長陵姜氏,緇陽上官家,重霄三大家族,許多熟悉的門閥名字以此出現在眼簾,雷火山門赫然也在此列。鹿城衛的畫舫正好靠著長陵姜家,各家畫舫規格大小均是一般無二,想來也是為免除無謂爭端。

陸沉貂悠悠而行,隨口道:“陸某且去休憩一番,你們多多走動一下,今天的衢江宴機會匯聚了衢江流域所有青年高手,多多見識一番未嘗不是件好事。”說罷,自顧自走進畫舫。

此刻,廣場上多是丫鬟侍從,正忙碌著為各家大人物端茶送水。鹿城衛作為衢江宴主辦人,禮數自然不能缺了,好在有夏侯家與蔡家全程操辦此事,章法有度,所有物件一應俱全。否則的話,只怕鹿城衛還得落下一個邊城蠻子的風評。

在各家

畫舫之間的通道,可以一眼看遍大江奔流青山白首的壯麗風光。眾人漫步行走,上官天門和陳苦禪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李牧羊心有所感,汗毛倒豎,猛地回頭。卻發現耶律寧兒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他身後數尺距離,正笑吟吟著盯著他。她揹負一柄巨大彎刀,幾乎蓋住整個身軀,分外引人矚目。彎刀無鞘拿獸皮裹著,僅露出了一截明亮刀尖,寒意凜然。

耶律寧兒笑道:“那夜在我家,你可喝了我不少酒。以後有了機會,你可得賠我幾壇。”

話音剛落,李牧羊便察覺到一道殺人般目光狠狠盯著自己。李牧羊心中苦笑不得,只得正色道:“律姑娘待客之道,在下領教,日後若有機會,自當回報。”長生郡主耶律寧兒身為北荒帝族中人,身份極其敏感,雖然此行參與靈境戰場,但卻不能暴露身份,以防有心之人大做文章。

剛剛說完,手臂倏然劇痛,原來林青魚居然伸出雙指,狠狠掐了一把。

好在李牧羊定力十足,雖然劇痛神情卻是如常,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倒是那耶律寧兒尤其眼尖,笑呵呵道:“早就聽說,李牧羊少俠多情風流,身邊紅顏知己無數,也不知道這位妹妹又是哪位?記得上次你我深夜飲酒,酒酣時分少俠真情流露,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真是把人聽得心都要甜化了。”

李牧羊怒目而視,心裡卻是一陣心虛。耶律寧兒這話真真假假,多半是搬弄是非,偏偏又夾雜了關於錦繡姐姐那幾句話,著實令人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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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魚手中加勁,臉上寒光四射,忽然也換上一副笑臉道:“哦?原來這位妹妹就是那天晚上陪李牧羊這傢伙喝酒的人!他這人什麼都好,唯獨一點不好,以前在鹿城喝酒,總會去百花樓叫上幾個姑娘陪著,也不知道是什麼臭毛病。”

這番話更顯惡毒,耶律寧兒卻毫不在意,繼續笑嘻嘻著:“咦,妹妹果然大度。”頓了一頓話鋒一轉:“敢問妹妹師承何方?不過不願說的話,也不勉強。”

林青魚冷笑道:“大衍學宮白太微門下林青魚。”頓了一頓繼續道:“如此低劣的激將法,真是可笑。”

耶律寧兒一雙妙目中閃過訝異之色,林青魚拜入白太微門下的訊息並未傳開,而大衍學宮素來地位尊崇,即便她是北荒長生郡主,也不敢小覷。臉上卻是神情如常:“原來是名門子弟,失禮失禮。”

旁邊忽然響起一道淡淡聲音:“前倨後恭,嘴臉可惡。”

姜進酒看似性情淡雅,實則暴烈如火,眼見耶律寧兒現身之後便語氣怪異,處處針對林青魚,登時起了維護之心。

耶律寧兒不以為意,哈哈一笑道:“兩位妹妹,我就是開個玩笑,切莫當真。在此自我介紹一下,律寧兒,長生海內一散修。”忽然壓低聲音:“當然,你們也可以聯想一下耶律寧兒之類的,不過不要喊出來便是。”

兩女冰雪聰慧,立時對她言下之意有所察覺,面色登時一變。

正在此刻,一聲驚天鼓震徹天地,接連著又是八聲鼓響,宛若一道雷霆拔地而起,衝入九霄雲外,與日月星辰爭輝。

九鼓連鳴,勾連天地,衢江宴正式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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