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海,位於北荒極北,乃天下九座極凶地之一。

長生海不知盡頭,從古至今,從未有過關於其盡頭世界的傳言。蓋因其越往北方行走,氣溫愈低,冰封萬里,雪飄無盡,七級以下修士,完全抵擋不住其中的酷寒,更別提普通人。再加上曾有修為高絕的大修士孤身沿長生海北上,卻遭遇無數強大妖獸。重傷歸來後,不治而亡,自此再也無人膽敢跨越禁區,一路向北深入長生海。

長生海深處,有至寶玄冰,蘊藏億萬年純粹寒氣,乃天下至陰至寒之物,也是煉製神兵異寶的珍稀材料。當日鹿城地脈之變,遠古奇寶陰雷冰火丸現身。此丸便是以陰陽界山的萬年陰氣、北疆雷墓的雷霆墓氣、長生海的玄冰、忘川口的赤焰火煉成。

由此,足見長生海歷史之久遠,底蘊之深厚。

二十年前,北荒神帝登基,境內臨近長生海的二十餘大部落攜裹周邊上百小部落悍然叛亂,一時間煙塵四起,北荒帝族威嚴搖搖欲墜。緊急時刻,帝族青年耶律金戈結束修行,出關領兵,連勝十餘戰,之後奇兵突襲,直奔長生海,憑藉關鍵三戰徹底平定叛亂,重掌長生海。

其後,他麾下這支平叛軍團被神帝賜名長戈軍團,幾成耶律金戈私軍。同時,其本人又被封闢疆王,掌控長生海區域,成為北荒十大神將之一。

————

律寧兒話語之中,摻雜有北荒長生海等字眼。

最關鍵的是,對耶律長風天玄塔之敗瞭若指掌。在這一瞬間,李牧羊心頭疑惑如烏雲見日,化作一片晴朗。

“原來你是北荒帝族中人!這樣說起來,你應該叫耶律寧兒吧?”

律寧兒伸出青蔥般修長柔夷,從銅鍋中夾出一片羊肉,蘸了蘸醬,送入口中,動作斯條慢理,極其優雅,充滿美感。

“小呆瓜,到了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麼?真是又蠢又笨。”

李牧羊卻不理會律寧兒的調侃,沉聲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此時此刻,他忽然想起那座位於赫爾沁草原東側的邊關小城,也有些想念那些為了一日三餐而掙扎的尋常日子,因為懷念,所以憤怒。

律寧兒突然神情一肅,放下長箸,盯著李牧羊正色道:“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本姑娘乃北荒長生郡主耶律寧兒。家父耶律金戈,想必在蕭大統領攔截家父那日,你已經見過他了。”

李牧羊心中大寒,又是震驚又是疑惑,豁然站起身來:“你怎會出現在這裡?”聲音中已然夾雜著絲絲殺機。

白髮老嫗眼皮突然抬起,露出蒼老渾濁深不見底的瞳孔,光芒閃爍間,一抹陰冷威嚴的氣息緩緩溢位,逼得李牧羊連退數步:“臭小子,在我家郡主面前,還是老實一點為好。”

李牧羊面如寒霜,雙拳緊握。識海之內元氣轟然沸騰,無數靈氣幻化的星光閃爍不絕,翻湧如巨浪,破開遠處的混沌之地,露出寂寥靜謐星空,星光若垂天之翼,漫天席地捲來,在遼闊浩瀚識海之上蕩起驚濤駭浪。

識海之內,浪卷千層,怒海咆哮,鋪天而來。

四十九柄透明巨劍,巍然聳立,氣象萬千,時而排布

如陣,時而聚合飛舞,時而三兩成團相互攻擊。凌厲森冷的劍氣肆意飄散,逶迤交錯,將識海切出無數虛無深淵。

在一瞬間,四十九柄透明巨劍仿若與主人心神相連,察覺到巨大危機。一絲劍氣毫不猶豫,轉身脫離劍陣,如一道流光消失在浩瀚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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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聞得少年低喝一聲,臉龐泛起紅暈,顯得痛苦至極卻又默不作聲。低垂指尖不由自主彈起,那一絲劍氣恍若奔馬而來,於經脈竅穴馳騁縱橫,沿指尖電射而去,直撲白髮老嫗。

這絲劍氣極為稀少,相比於四十九柄透明巨劍大陣,只是滄海一粟。但就是這絲劍氣,已經攪得李牧羊身軀內經脈處處損壞,破爛不堪。好在劍氣之後,有無數元氣尾隨,時刻修補經脈竅穴。

劍氣疾馳,須臾出竅,倏然間抵達白髮老嫗眉目之間。

白髮老嫗面色大變,眉間劇痛,直到此刻她才感知這絲劍氣鋒銳無雙的可怕之處。要知道她的修為遠超李牧羊,按道理說少年根本沒有什麼壓箱底手段可以威脅到她。若真能讓她察覺到生死危機,至少也是四荒天下之內的宗師級修士手段。

這絲劍氣讓白髮老嫗察覺了一抹濃重的生死危機之意。緊急時刻,她那具蒼老身軀連續暴退,直至亭子邊緣。右掌抬起,宛如鷹爪的乾枯五指連續在空中畫出無數玄奧符號,交織出重重元氣形成的無形絲網,纏向那縷凌厲劍氣。

劍氣依然凌厲恣肆,如有靈智與重重絲網糾纏不休,暫時放開追殺。白髮老嫗稍得間隙,陰沉沉問道:“這是什麼劍氣?”

李牧羊尚未回答,耶律寧兒驚叫道:“阿婆小心。”

原來就在白髮老嫗出聲詢問那一刻之前,劍氣已在元氣絲網中悄然切開小小一條縫隙,卻並不急於衝出去。直至此刻,化作無形流光,再度刺向白髮老嫗眉心。

危急關頭,白髮老嫗元氣沸騰,單掌撲出,與那絲劍氣轟然相撞,卻沒有預料中的勁風四射。只見白髮老嫗緩緩放下手,蒼老面龐露出一絲微笑:“果然是很厲害的少年。”

李牧羊和耶律寧兒定睛一看,只見白髮老嫗手掌間有一嫣紅小點,鮮豔如血。轉眼間擴大滿掌心,滴滴鮮血流下。白髮老嫗氣息一動,傷口登時癒合,再無半點傷痕。

但李牧羊和耶律寧兒心中卻是驚駭莫名,能在白髮老嫗這樣的頂尖修士手中留下一道傷痕,這絲劍氣之強,著實有點可怕。

見了這絲劍氣,耶律寧兒看向李牧羊的目光愈加火熱,彷彿盯著一個怪物,把少年盯著很是不好意思,於是輕輕咳了一咳。

耶律寧兒走上前去,拍了拍李牧羊肩膀,大笑道:“一路南下,阿婆總說要試試你這小呆瓜有幾斤幾兩,不過她是沒有惡意的。”

李牧羊細細一想,白髮老嫗一直便是自身威壓氣息逼迫,這種手段一般用於威懾他人或評測他人戰力,如果真的抱有殺機,恐怕直接回突下殺手。

正思量間,只聽得白髮老嫗道:“此番長生郡主南下,實則肩負重大使命,你小子作為其中關鍵人物,老婆子可不想用一個繡花枕頭壞了大事。”頓了一頓繼續道:“這縷劍

氣很厲害,不過以你目前的修為,尚且掌控不了,以後盡量少用。”

李牧羊雖有疑惑,但見白髮老嫗再無惡意,便抱拳朗聲道:“多謝指點。”直到此刻,他才輕輕吐出一口鮮血,雖然有元氣修復被損經脈,但那絲劍氣依然太過凌厲,所造成的損壞遠比想象力厲害,吐出這口淤血之後,方才稍有好轉。

————

經此一變後,三人間氣氛竟有好轉,耶律寧兒示意李牧羊坐下。

三人重新落座,繼續吃著長生海的羊肉,飲著桃花巷的桃花酒。

耶律寧兒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突然道:“父親被封闢疆王,執掌長戈軍團,連帶著我都以長生海為名,被封長生郡主,神帝聖眷之隆,堪稱前所未有。只是君王之心最是難測,父王聖眷愈隆,我們這一脈便愈危險。而我這位神帝御封的長生郡主,就是他們最好的突破點。”

李牧羊雖然從未經歷過朝堂陰詭之事,卻在書中見慣了權力場的魑魅魍魎。以耶律寧兒所言,若是闢疆王自身全無破綻,那麼耶律寧兒作為其獨生女兒,自然變成了最大的突破口。

耶律寧兒繼續道:“於北荒帝族各方勢力而言,最關鍵的便是我的親事。人人都以為娶了我便能拉上闢疆王這尊大佛,只可惜,我偏偏不會讓他們如願。”

“所以,父王率長戈軍團南下,最終選擇與蕭大統領一戰,暗中達成某些事情。其中有一條就是,鹿城衛准許我南下這座重霄小鎮,參加即將到來的氣運之戰。而且要和你這個小呆瓜共進退,同生死,你說氣人不氣人?”

李牧羊如遭雷擊,目光呆滯,半響後才喝道:“休要胡說,錦繡姐姐怎會與你父王達成條件?”

耶律寧兒哈哈笑道:“哎呦喂,錦繡姐姐?叫得這般親熱,你是不是暗戀人家?”

李牧羊面色劇變,抬起手來指著耶律寧兒半句話說不出來,一張臉蛋憋得通紅。

耶律寧兒伸出柔夷打落李牧羊的手,笑道:“好啦,不開你的玩笑了。”頓了一頓繼續道:“為什麼蕭大統領與我父王不能達成條件?難道是因為北荒與西荒的世代血仇?倘若真是這樣,兩國還談何商貿往來?直接殺他個血流成河,血海屍山,豈非更妙?”

她語重心長道:“四荒天下本是一體,乃人族生存根本。可以有家國執念,但卻不能沒有海納百川的胸懷。這是做人的道理,也是執掌天下的道理。”

李牧羊一時間心神搖曳,不知如何是好,片刻才問道:“你說是蕭大統領准許你南下此地,有何憑證?”怕被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子嘲笑,錦繡姐姐便悄然改口為蕭大統領。

耶律寧兒悠悠道:“蕭蕭風月落星河,萬里山河皆錦繡。蕭姐姐的名字真是好聽極了。”停頓了一下才道:“蕭大統領讓我記住這句話,說與你聽,你自然就懂了一切。哦,這是一句情話麼?”

此言一出,李牧羊“啊”的一聲,胸口如遭千鈞重擊,天旋地轉間,剎那間喘不過氣來。狂喜、激動、憂傷瞬息湧上心頭,周身氣血噴張,如巨浪拍案。

錦繡姐姐,原來你從未忘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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