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風煙大陣？我倒要看看有多厲害。”
李牧羊面色雖然凝重，卻無一絲恐懼神色。眼前四處皆是風煙滾滾，貿然闖入必然招來陣法攻擊，而主陣之人也必然深藏於陣內最安全之處。倘若不破此陣，勢必無法完成此行任務，就連全身而退恐怕都很難。轉瞬間，他思忖良多，心中戰意登時勃發。
李牧羊口中默誦白鹿行法訣，低喝一聲：“萬物生長，皆由心。”只見天地靈氣宛若潮汐，轟然湧入周身，沿著經脈竅穴潺潺流淌，進入識海化作滔天元氣。
“淸曉騎鹿上天門。”
李牧羊單足立於假山之上，目光平靜，識海之內天翻地覆。
瞧著萬道風煙巍峨永珍，他忽然冷笑一聲，右手緊握成拳，平平擊出，空氣中立時響起噼裡啪啦的聲音，一圈圈白色光芒劇烈震盪，最終在上空凝練為一隻昂首挺胸、仰天長嘯的白色鉅鹿。
白色鉅鹿呼嘯如雷，四蹄如風，直直撞入滾滾風煙之間，轉眼消失在風煙中，卻似魚入大海不見一絲漣漪。不到片刻，一聲低沉嘶吼聲中，鉅鹿靈機瞬間灰飛煙滅，被大陣力量絞滅殆盡。
白色鉅鹿被毀，李牧羊心神激盪，唇間立時滲出一抹血跡。雙目微闔，卻倏然睜開，厲喝道：“找到你了。”
少年緩緩抬起雙拳，只見十指修長宛如白玉，膚若凝脂流光溢彩。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一股源於悠遠歲月中的古老氣息蔓延奔騰於經脈竅穴間，肆意流淌飛舞，晦澀玄奧的法訣從口中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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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身此山撐天地，萬物輪迴俱蜉蝣。”
法訣疾念，狂風四起，身畔數尺空間開始凝固，然後化作一片片堅硬沉重古樸的山，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氣息。
“我有一座山，名為山字訣。”
九重風煙大陣中，山字訣再現。
三丈古老山體倏然出現，憑空虛浮，宛若實質，凶氣四溢。山體與少年神魂相連，心意相通。他左拳向前伸出，推動三丈山體轟鳴向前，身畔無數風煙如被狂風橫卷四散。
先前一瞬，李牧羊以白鹿行法訣化作鉅鹿靈機，撞入九重風煙大陣，在大陣力量絞殺一刻，他以白鹿行秘法感知大陣元氣走向，從而判斷出主陣者的方位。
而後，山字訣悍然出手。
山字訣，兇悍絕倫，霸道異常，源於鹿城地脈神山，乃是李牧羊在那次機緣中最重要的收穫之一，也是破除九重風煙大陣這類迷障型陣法的無上絕學。
山字訣出，風捲萬物，煙消雲散。
————
只見一名灰衣人盤膝端坐於庭院中間，約莫三旬左右，相貌乾瘦，五官普通，屬於那種丟進人群裡就很難辨別出來的人。他面色蒼白，帶著一絲驚愕神情，唇齒間隱約有黑色鮮血流淌。九重風煙大陣瞬息被破，連帶著他也被陣法力量反噬。少年實力之強，著實出乎預料，令人意想不到。
李牧羊輕輕躍下假山，站在灰衣人面前不遠處，微笑道：“閣下這陣似乎並不是那麼厲害。”
灰衣人神色凝重，緩緩站起身來，出聲道：“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李牧羊哈哈大笑：“這不是明知
故問嘛？此時此刻，除了鹿城衛，誰會來找你？”
灰衣人瞳孔間訝異一閃而逝，繼續問道：“你找我何事？”
李牧羊悠悠道：“閣下修為高絕，前些日子就在這風月閣中一舉斬殺蔡新府，並留下一封書信，署名鹿城衛。在下思來想去，這封信干係重大，所以想請閣下前往蔡府一敘，也好洗去我鹿城衛的不白之冤。”
灰衣人滿臉愕然，彷彿聽到什麼特別好笑的事情：“哈哈哈哈，小兄弟，你可真會說笑。”狂笑聲中，他驟然收斂笑意，一字一頓道：“這麼會說笑，那不如去死吧。”
話說之間，灰衣人忽而抬頭，一張普普通通的臉上露出一抹殘忍笑意，嘴角微微上揚。抬起雙臂，五指驟然伸直，猶如五根鋒銳長槍，氣息逸散間元氣波動加劇。漫天風聲呼嘯中，五指如槍，閃電般刺向李牧羊心臟處。
當日，此人便是憑藉此招，一舉斬殺蔡新府。
今日，晚風庭院殺機再現，試圖再斬李牧羊。
地脈神山煉體中，李牧羊周身骨骼血肉碎裂重鑄無數次，如今強度倍增，多了許多圓潤堅硬之意，恰如一方璞玉，雕琢無暇，帶著蓬勃生機。而在和顧清河的兩次大戰中，戰技更是磨礪成熟，運轉如意，一拳一腳均有法度。
如今的李牧羊早已不是當初的邊關少年，而是一位可以強力碾壓顧家少主的強悍修士。
因此，面對灰衣人五指所化長槍，李牧羊雙足一蹬，流風迴雪御風之術施展，身影如電，倏忽來回，直撲高空。忽而又似狼奔、豹突、蛇行，在空中演繹數十種兇獸奔突攻擊捕食之態。一時間裡，小小庭院間居然有數十個少年殘影，毫釐間避開灰衣人五指長槍。
奔騰之中，帶起呼呼風聲。
“來而不往非禮也，你也來嚐嚐我的拳頭。”
大笑聲中，李牧羊掠過假山，左腳輕點山體，背部微微伏低。腳後跟倏然間狠狠蹬在後方，假山瞬間化作齏粉，反彈巨力瞬息推動他急速賓士而出，宛如一支被強弓射出的長箭。
剎那間撞向三丈開外的灰衣人，像極逐鹿山深處撲擊捕食的絕代妖獸。
雙拳宛如獠牙，直刺灰衣人小腹；鐵頭如錘，直撞灰衣人胸膛。全身疾撲而出的力氣，不亞於萬斤巨石高速撞來，聲浪滾滾，極為可怖。
灰衣人一身修行偏向於隱匿暗殺之道，對如此剛猛爆裂的戰鬥方式頗為陌生。眉頭一皺，身軀猶如失去骨骼支撐的一頓爛肉，須臾攤在地面上，如流水般疾行，位置瞬間移於一側，避開李牧羊驚天動地一擊。
手中卻是不停，右手從腰間劃過，一柄漆黑如墨的短刀出現，無聲無息刺向李牧羊左側腰間。時機拿捏之準確，突襲方位之毒辣，令人矚目。
慣於山野廝殺的兇狠少年。
精於暗刺狙殺的職業殺手。
於晚風庭院中，生死相搏，無論哪方，若露出半點疏忽和破綻，必然命喪當場。
————
“就當你只有刀麼？”
李牧羊哈哈大笑，反手從背後木匣抹過，一柄沉甸甸的沉重長刀握在手中，此刀以逐鹿山玄鐵所鑄，一直被縛在木匣之外。
少年緊握長刀，五指輕輕旋轉，瞬間在空氣中劃出了一道閃電般刀光，悄無聲息又孕育著極度爆烈力量。
“刀得霸道，才能殺人！你的刀不行，太弱了。”
隨著李牧羊聲音從風中傳來，灰衣人視野中出現了一道玄妙至極且又暗藏凌厲殺機的身影，長刀光芒若隱若現，時而與空氣融為一體，時而化為淒厲閃電刺眼。
此刀偏於近身襲殺，於方寸之間變化萬端。
李牧羊矯健身軀輕若片羽，帶來更多匪夷所思變化，或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或如機械一般，完全逆反人體極限，展現出詭異殺機。
灰衣人手中短刀極速連動，擋住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刀鋒，發出陣陣金石交鳴之聲。心中恐懼卻越來越濃，少年這套刀法太過可怕，彷彿天生便為剋制他而生。
李牧羊忽然躍至半空，身影緩緩消散，不見蹤跡。
灰衣人眼眸瞳孔依然有無數刀勢流淌不息，心頭卻驟然生出警兆。不假思索如一根木頭般平平倒下，足尖一點瞬息又平移數尺，緊緊貼在身後牆壁之上。
元氣呼嘯，那柄鋒銳長刀緩緩出現在灰衣人方才所站的位置，殺機凜然，寒氣迫眉。
黑衣少年冷淡道：“刀首重氣勢，你的刀奇毒無比，也很詭異，但過分追求這些，便失去了刀的本意，威力自然也就差了許多。所以，你死得並不冤枉。”
冷漠言語，悠悠響起。
當最後一字落定，李牧羊踏出一步，哐啷一聲，反手將那柄長刀放回背後的木匣之上。
與此同時，灰衣人面露驚恐神情，咽喉間倏然出現一道殷紅血線。
然後重重倒地，血線不斷擴大，鮮血汩汩流淌，再無半點生機。
這套刀法名為歸墟，得於鹿城地脈神山，看似簡單易懂，實則精妙繁雜；看似雍容大氣，實則歹毒陰狠，行的是刀走偏鋒的極端路線，每一招充滿玉石俱焚、拼得重傷換一命的味道。
死於歸墟刀術之下，灰衣人的確不冤枉。
————
李牧羊收刀而立，緊繃的身軀驟然癱軟下來。
這灰衣人可以說是他生平所戰最強悍的對手，無論是九重風煙大陣，還是那柄漆黑如墨的短刀，都給他帶來了生死間大危機。此戰之中，流風迴雪御風術、見山凝鍊體術、山字訣拳法、歸墟刀術依次登場，方才險勝。
只是此戰下來，自身損耗也是極大。尤其是黑衣人那柄短刀，氣息鋒銳，蘊含無名奇毒，隨刀氣而行，無影無蹤滲入肌膚，侵蝕經脈，極為可怕。
李牧羊不敢耽擱，盤膝而坐，天地靈氣流淌過體內三百六十五道經脈與一百零八座竅穴，化作瀑布嘩嘩落下，如細雨紛飛灑落，最終歸入識海，化作修士元氣。識海之內，元氣流淌不息，泛起滔天巨浪，如同火焰般將肌膚間蘊藏的奇毒燃燒殆盡。
當最後一縷毒性化作黑煙飄出體外時，李牧羊霍然睜開雙眼。
只見不遠處，小院屋脊上不知何時坐著一名少女，她穿著一襲潔白棉襖，面如凝脂，如星辰般的雙眸璀璨奪目，正饒有興趣的盯著他。
令李牧羊心中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