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中午時分,三人才從大廳走出。這般重大交易,自然有許多細節要詳談推敲,容不得半點馬虎大意。

夏侯轅門誠懇道:“陳師兄,時已中午,不如留下吃個便飯?”

陳苦禪口宣佛號:“大事已然敲定,貧僧就不多逗留了。”

就在此刻,空中倏然響起一聲嗚嗚呼嘯,陳苦禪抬頭一看,只見一塊四五人才能環抱的巨石宛如閃電,轟然而至,正朝著三人砸來。

巨石轉眼便至,陳苦禪臉上笑意不改,突然伸出一根手指頭,輕輕點在頭頂巨石。巨石所蘊力量極為強大,但鎮妖寺傳人又豈是易於之輩?指尖微微一動,畫出一個小小圓圈,無形元氣波盪,登時穩穩托住巨石。

夏侯晝行面露驚訝神情,這巨石之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這名年輕僧人竟能如此輕描淡寫接住,舉重若輕方見其修為之深,也難怪能代表鹿城衛南下談判。

見陳苦禪投來詢問目光,夏侯晝行露出一抹苦笑,聲音低沉:“此事大師勿怪,我有一幼女,天生神力,對修行一道更是天賦卓絕,在重霄鎮年青一代中,無人能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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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一頓,猶豫片刻嘆息道:“只是天道不公,給了她頂級的修行天賦,卻又奪了她的靈智。小女今年已是十八,腦子卻不太靈光,始終停留在六七歲左右。多年來,遍尋名醫卻毫無辦法,有高人曾言小女的七竅間藏有孃胎帶來的天生障,只能等她某日開竅破障,否則一輩子只能如此渾渾噩噩下去。”

夏侯轅門接話道:“我與小妹自幼情深,一文一武,各有缺陷,聯起手來卻是無人能敵。你道我憑一介文弱之身如何能爭得夏侯家少主之位?這裡面,我那小妹卻是出了大力的。因為除了我,她誰的話都不聽。”

陳苦禪心中訝異,陷入沉思,夏侯兄妹如此神奇倒也少見,尤其那所謂的天生障更是頗為神秘。

————

就在此刻,一聲嬌斥從隔壁院落傳來。

隨即一道嬌小身影如閃電般沖天而起,行至半空倏然倒轉,雙足朝天,頭頂朝地,單拳斜衝,直奔陳苦禪而來。拳勢迅疾,蕩起陣陣虎嘯雷音,此拳威力可見一斑。

夏侯晝行脫口道:“乖女兒 ,不可放肆。”夏侯轅門卻沒有出聲。

拳風呼嘯,須臾便至。陳苦禪單指託著巨石,面不改色,身體微蹲,足尖一彈,一躍而出。

轉眼之間,兩人已在半空相接。陳苦禪手指一動,巨石隨心意變換位置,直直迎上那驚天一拳。

只聞得砰然一聲響,聲浪滾滾遍及數里。巨石驟然間四分五裂,而後化作齏粉,飄飄蕩蕩在空中,被寒風吹著四散而去。

塵埃之間,一枚瑩白如玉的小巧拳頭出現,表面蒙著一層淡淡光暈,繼續帶著千鈞力道擊向陳苦禪。

年輕僧人雙目一亮,露出些許凝重之色。右掌五指伸出,循著某種玄奧軌跡瞬息間輕輕柔柔搭在那枚拳頭上。而後他身軀陡然下沉落地,五指雖然輕柔卻不容那拳脫離。

臾間將那黃色身影拉下半空,落在夏侯父子面前。

直到此刻,陳苦禪才看清這身影真實樣子,卻是一名身材嬌小玲瓏的少女,穿著一身姜黃色長裙,衣袂飄蕩間,只見她眉眼如畫,宛若大家閨秀。只是瞳孔間的迷惘讓她少了幾分靈氣,卻多了幾分憨態可掬。

黃裙少女左拳被陳苦禪抓住,右手握著一串僅餘兩三枚山楂的冰糖葫蘆,顯然在此之前她正在吃冰糖葫蘆。

黃裙少女見左拳被這大和尚抓住,冷哼一聲,用力一掙,卻紋絲不動,那五根指頭看似輕柔,卻蘊藏無數道元力線條,交織出一張張堅韌大網,極難掙脫。

黃裙少女連發三道暗勁發現無法掙脫,嘴角一歪,眉頭一皺,眼珠潸然落下,一聲嘹亮清脆大哭響起。

陳苦禪微微張嘴,滿臉尷尬之色,不知如何是好。這少女恍若奔雷而來,敵意滿滿,先是巨石一擊,再是驚天一拳,到了最後反倒是像陳苦禪欺負了小姑娘。

不過除了滿臉的尷尬之色,他心裡驚訝卻是更濃,黃裙少女元氣精純,其中更似帶有一縷天生的玄奧氣息,又是凌厲又是暴烈。以他修為之深,才堪堪壓制,但若假以時日,其必然一鳴驚人,震動天下。

藉由此,陳苦禪五指不著痕跡抽回,含笑道:“姑娘修為高絕,小僧佩服。”

黃裙少女左拳甫得自由,便止住哭聲,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陳苦禪,然後道:“哥哥,這個小和尚是誰?我要和他一起玩石頭。”

小和尚?

陳苦禪臉上尷尬之色更濃。

夏侯轅門連忙溫聲細語道:“小妹,不可胡鬧,這位是鎮妖寺的陳苦禪師兄。”

黃裙少女不置可否,或許根本沒有聽懂。她繼續吃著手上剩下的冰糖葫蘆,一雙眼睛卻依然盯著陳苦禪,彷彿對他很感興趣。

夏侯轅門對陳苦禪拱了拱手,苦笑道:“陳師兄,這便是我的小妹了。”

不待他說下去,黃裙少女介面道:“小和尚,我叫夏侯門墩,大家都叫我墩墩兒。那你叫什麼?”

陳苦禪眉眼含笑:“小僧陳苦禪,姑娘的名字果然不同凡響。”

夏侯門墩見陳苦禪誇她,開心拍手道:“我生下來就能說話,所以就給自己起了這個名字。哥哥是轅門,我是門墩。”

生而能言,七竅藏障。以門為名,封鎮妖邪。

陳苦禪深深看了夏侯門墩一眼,若有所思,然後道:“你這名字大有機緣。”他忽而停下話語,向夏侯父子道:“夏侯姑娘身負極大機緣,說不得與我鎮妖寺有千絲萬縷的因果,只是小僧見識淺薄,修為不夠,尚無法看透。不過,再有一段時間,會有一位高人自北方歸來,請他看上一看約莫便明白了。”

夏侯晝行與夏侯轅門對視一眼,眼中露出絲絲喜悅之色。鎮妖寺雖然名聲不顯於世,但來歷卻是極大,陳苦禪口中的高人自然非同一般。

夏侯轅門拱手感謝:“若小妹能開竅開悟,實在是我夏侯家的福氣,也是她的福氣。

如此大恩,在下不敢言謝。”

陳苦禪擺了擺手,微笑著真誠道:“萬法皆生,皆系緣份。此事無關我們的交易。”然後對著夏侯晝行莊重道:“三日之後,小僧將代表鹿城衛於衢江之上大宴四方賓客,還請夏侯家主莫要失約。”

夏侯晝行神色同樣凝重,輕輕頷首。

陳苦禪說完便轉頭看著夏侯門墩,輕聲道:“小僧住在江畔居,如果姑娘想要玩石頭,可以隨令兄一起過來。”

聽到玩石頭,夏侯門墩眉開眼笑,重重點了點頭。

————

重霄鎮內,三足鼎立。夏侯氏比鄰東側的衢江,孟家與蔡家卻緊靠著西側聖水河,華宅庭院遍佈,又引江水入府,或成壯闊鏡湖,或成潺潺流溪,匠心獨運,各具奇妙異色。

時已午後時分,天色漸漸明朗。

蔡府中,鏡湖心,有一小亭,圍有一圈白色帷幕擋風。亭內設有桌椅,坐著一名皓髮老者與一名年輕僧人。老者面色紅潤身材高大,氣勢淵渟嶽峙,仿若山嶽撲面而來。年輕僧人胸前掛著一串念珠,目似朗星,雙眉如劍,正是剛剛離開夏侯府的鎮妖寺陳苦禪。

桌上有茶,隨沸水浮沉,綠意盎然。

陳苦禪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讚歎道:“蔡家名動西荒的淥水明心茶,果然不同凡響。”

皓髮老者微微露出譏諷之色,冷冷道:“瞧你的動作,根本就沒品過好茶,又何必裝模作樣?”老者年齡雖大,脾氣卻是一等一的暴烈,說話不留半分情面。

蔡氏家主蔡橫將,重霄鎮內有數的頂級高手,他本來就無須給旁人留情面。

陳苦禪正色道:“蔡家主此話差矣,淥水明心茶名動西荒,小僧雖是第一次品嚐,卻明白其中的妙處,又怎麼會是裝模作樣呢?”

蔡橫將不欲在此問題上繼續糾纏,冷冷盯著陳苦禪,靜待下文。

陳苦禪苦笑道:“蔡家主還真是乾脆利落。”頓了一頓,肅顏道:“首先,蔡公子被害,小僧代表鹿城衛向蔡家主表達真誠的哀悼,願家主早日擒殺兇手,為蔡公子復仇。”

蔡家公子蔡新府於風月閣中被神秘強者擊殺,如今的蔡府之中,正是風雨飄搖,人人自危。

蔡橫將眉頭一皺,目光炯炯,盯著陳苦禪,陰沉沉道:“鹿城衛的蕭錦繡為何不出現?你自認有資格坐在這裡麼?”

陳苦禪面色不改,嗤一笑道:“蔡家主久居深宅,看來訊息也不是太靈通呢。”

蔡橫將臉色一沉,正欲發作,卻深吸一口氣問道:“還請指教一二。”

帷幕隨風飄舞,婉若遊龍,偶爾露出壯闊鏡湖的樣子,風吹平湖,捲起漣漪無數。陳苦禪悠然道:“小僧離開鹿城之際,恰好耶律金戈南下。至於蕭錦繡大人為何沒有出現在這裡,是因為她攔住了耶律金戈。”

蔡橫將聞聲色變,霍然站起失聲道:“長戈軍團主帥闢疆王耶律金戈?”

陳苦禪一字一頓補充道:“也是北荒十大神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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