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半月時光已過去。

春日向暖,赫爾沁草原上的野韭菜漸次冒出頭來。白鹿榜內,李牧羊揹負黑鐵巨劍,負手而立,神色淡然。心中卻想著:眼下正是採摘野韭菜製作辣醬的時節,羊肉清水煮熟,蘸上野韭菜醬,濃香撲鼻美味無比,也不知錦繡姐姐喜不喜歡。

李牧羊舔了舔嘴唇,心神落入識海。只見識海湖泊已逾萬丈遼闊,靈氣浪潮翻湧不休。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身形一晃破榜而出。以此刻體內元氣,哪怕再遇元孟匈,他也有信心直面相抗。

※ ※ ※

清晨時刻,林青魚正立於高聳哨塔上輪值守衛。

如火紅發在風中獵獵飛舞,如水般眼波餘光卻落在了重重營寨中央的白鹿榜上。她天賦異稟容顏絕世,平日裡大獻殷勤的青年才俊如過江之鯽,向來受慣了眾星捧月的感覺。只是那日初遇,牧羊少年卻對她的容顏視而不見,仿若普通路人,其中落差不禁讓她心生憤懣。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卻反而對那少年憑空生出幾分好奇和關切來。

“他已經在白鹿榜內待了半個月,不會出什麼事吧?”林青魚心中莫名浮起如此念頭,讓她面頰微紅:“呸呸呸!那可惡小子,多吃點苦頭才好呢,誰稀罕關心他。”

林青魚正自胡思亂想,白鹿榜剎那間光華閃耀,竟然憑空消失在朗朗晴空下。露出一名身材挺拔的瘦削少年巍然而立,他揹負巨大鐵劍,淵渟嶽峙,神采氣質竟與半個月前大相徑庭。林青魚心頭一顫,這氣息居然和她的爹爹頗為相似。

李牧羊眼神明亮,清楚感知到那白鹿榜化作流光鑽入自己的身軀。低頭一瞧,胸口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枚小小古卷印記,時刻吸納著天地靈氣。他驟然抬頭,心神一動,只覺得有七道無形力量從遠方奔赴而來,鑽入胸口,讓那古卷印記愈加凝練鮮豔。

他心中瞭然:“這必然是散落在鹿城衛其他七大軍團的白鹿榜殘缺部分。”目光一掃,瞧見林青魚正在遠處望著他,不禁嘿然一笑,朗聲道:

“林大人,你我先前約定,倘若我在白鹿榜上留下七筆,你就傳我八級武技,不知道還作數麼?”

林青魚面如寒霜,心中卻後悔起來:“八級武技何等珍貴?就算我去央求爹爹,恐怕也不容易拿到手。慘了,慘了,這次要被這臭小子害慘了!”

她面色變幻,身影一動,落在李牧羊身前,氣鼓鼓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林青魚可不是賴賬的人。”她性情開朗,最是恩怨分明。轉眼就打定主意,如果央求不成,就尋個機會去竊來。

李牧羊大笑道:“青魚大人,果然是信義無雙的巾幗英雄。李牧羊先行道謝啦。”白鹿榜內半月修行,百年靈氣時刻煉體,無鋒鐵劍不離左右,隱約間悄然改變著他的隱忍性格,如長劍出鞘露出幾分少年意氣。

瞧見李牧羊如此快意,林青魚皓齒緊咬,心中愈加生氣。

※ ※ ※

李牧羊正在開心,卻見大營喧囂起來。

人影閃爍間,九統領林飛熊率領十大百夫長緩步走來,個個體型魁梧,氣息

凝練,殺氣環繞,顯然是身經無數血戰的強大修士。無數重甲鹿城衛潮水般湧現,將營寨中央圍了個水洩不通。白鹿榜消失,乃是天大的事,無怪飛熊軍有如此巨大反應。

林飛熊負手而行,仔細感知白鹿榜氣息,卻毫無發現,心中疑惑起來,目光投向李牧羊。微微一笑:“小兄弟果然厲害,一入我飛熊軍,就成了百年難得一遇的白鹿榜首。”

李牧羊對林飛熊頗為尊重,施禮道:“誤打誤撞得了白鹿榜首,統領大人謬讚了。”

林飛熊盯著李牧羊道:“今日你破榜而出,白鹿榜恰恰也失去蹤跡,你可知道它的去向?”

李牧羊正待實話實話,腦海中忽然想起蕭錦繡之言,道:“我本來一直在白鹿榜裡煉化天地靈氣,方才只覺得一股巨力把我推出來。再回首,白鹿榜早已不見啦,其中原委,我也是納悶不解。”

林飛熊目光深邃,不知在思考著什麼。

忽聞一道淡淡聲音從鹿城中央高塔傳來:“自今日起,白鹿榜迴歸原位,供奉於天玄塔頂。爾等不必再為此事擔憂。”聲音淡淡,卻遍聞全城。

林飛熊面色一肅,與全營鹿城衛齊齊抱拳恭聲道:“謹遵大統領之命。”此刻,鹿城衛其他七大軍團,同樣傳來浩蕩聲音,端的是一呼百應,威臨天下。

李牧羊心中納悶,這白鹿榜明明歸於己身,大統領卻為何說供奉在天玄塔頂?種種不解迷茫,在心頭一閃而過。

※ ※ ※

待到聲音漸寂,林飛熊目光投向李牧羊,爽朗笑道:“聽聞小女與你有過約定,若是小女輸了,便要送上一部八品武技法訣。”

李牧羊訝然,轉首瞧著林青魚,原來她是林飛熊的千金!

林飛熊繼續道:“小女一時誇下海口,她哪裡又有八品武技?不過本座許久沒有瞧見你這等少年人物,因此也想湊個熱鬧。”話音頓了頓:“你與小女來比過一場,若你能勝,本座便贈你一部蟬鳴劍!不知道小兄弟你意下如何?”

場外眾強者嘶然驚呼,面面相覷。

林青魚天賦異稟,年紀輕輕已進入八品境界。這少年修行不過半月,兩人怎能相抗?可是若勝負早已註定,林飛熊又何必多此一舉?堂堂飛熊軍統領,也不至於賴一部八品武技法訣的賬。

李牧羊心頭震動,卻毫無畏懼,哂然而笑:“有何不敢?”他目光投向林青魚,抱拳道:“林姑娘儘管全力出手,但是這蟬鳴劍,我卻是要定啦!”

林青魚惱怒李牧羊自大驕狂,卻瞧見他充滿堅定、自信的明亮眼神,心裡不由得一緊,強自出聲:“哼!少吹牛,若是被我擊敗,不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臉麼?”

李牧羊高聲大笑:“我這人沒什麼優點,就是臉皮厚,打上一打又有何妨?”笑意朗朗,豪氣沖天。

※ ※ ※

校場之上,飛熊軍眾強者匯聚,目光皆是灼灼,等待著兩位年輕人的比試。

林青魚低眉垂首,如火長髮與紅裙在風中鼓動飛舞,周身氣息卻緩緩變化起來。林青魚天賦過人,曾在鹿城衛年度大比中七

戰連勝,素來被譽為鹿城衛第一少年高手,地位無人撼動。

她平復心境,淡淡道:“你修行日短,本姑娘也不佔你便宜,我且讓你三招罷。”

李牧羊嘴角一揚,也不矯情道:“那便得罪了!”說話間,他微微伏下身體,五指咯吱作響,驟然緊握拳頭。元氣激盪,驟然奔出,單拳如閃電直擊林青魚。

這一拳簡單明瞭,乃是流傳西荒民間的健體拳法。不過在浩蕩元氣下,拳風呼嘯,威力驚人。林青魚身形一閃,躲開拳勢,心中訝異:“這小子全然不懂高深武技,只是這元氣怎地如此雄渾?”

仰仗白鹿榜福澤,李牧羊識海內元氣浩蕩,這也是他應下此戰的底氣。他嘿嘿一笑,身體伏低,如野獸覓食般姿態,附骨之疽般緊緊貼上林青魚柔軟腰間,兩道拳風再起。

雖說大戰中無所禁忌,但畢竟男女有別,只是一場比試。李牧羊如此輕浮舉動,頓時讓許多年輕鹿城衛心底暗罵起來,這小子哪裡是比試?分明是佔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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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魚柳眉緊皺,嬌叱一聲,聲音如驚雷滾動。素手微彈,一道潔白如玉小劍頓時出現在手中,玉劍氣象萬千,晶瑩剔透,劍體中似有無數冤魂呼嘯。玉劍搖頭晃頭,閃電般落向李牧羊背心,似攜有千鈞不可抵擋之勢,又似帶有萬千殺戮氣息。

這含怒一劍,便是林青魚成名兵器:霜鋒劍。此劍化身萬千,神妙非常。眼下只出一劍,便已讓李牧羊全身發涼。他毫不氣餒,如兇獸般低首閃開劍光,忽又迴轉,直撲林青魚背心。

這一套野獸奔走步伐乃是唐知遠老人傳授,說是可以強身健體,祛除百病。如今以雄渾元氣施展出來,竟是勢若奔雷,玄妙異常,令林青魚措手不及。

林青魚面如冷霜,對李牧羊這神奇身法頗感不耐,決意一招定下勝負,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吃點苦頭。口中法訣默唸,只見掌心光芒大作,上百道霜鋒劍肅然現世,映得林青魚眉眼皆寒!

李牧羊肌肉緊縮,心中凜然,如古猿般嗖一聲遠遁離開,口中高呼:“這下死定了。”大呼聲中,無數晶瑩小劍劃過虛空,劍芒沖天而起,吞吐不定,帶著凜冽殺機落向他周身要害。

只見李牧羊身影飄忽如電,足踏圈圈波紋,在虛空盪漾。他神色肅穆,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自語道:“今日之戰,是你初試鋒芒,可別讓我失望。”

喃喃細語中,李牧羊反手拔出那柄鏽跡斑斑的黝黑鐵劍,悄無聲息直劈天際,勾起一道殘影。

這劍一如之前,古樸無華,平鋪直敘,帶著大道直行一往無前的無雙銳氣。遠處林飛熊喟然嘆息:“好強的劍意,青魚輸了!”

鐵劍轉瞬與霜鋒劍相接,只聞轟鳴震天,無數晶瑩劍芒簌簌破碎,發出驚天氣浪。

待到氣浪消散,那鐵劍已穩穩落在林青魚咽喉前三寸,劍風帶起縷縷如火紅發肆意飄蕩。

李牧羊抹了一把額頭汗珠,對林青魚粲然一笑。收回鐵劍,負於背上,高聲大笑道:“青魚姑娘,承讓了。”

一劍叱風雲,須臾定勝負。這一戰竟是李牧羊大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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