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中央,高閣霧列,飛簷星馳,不知庭院幾深。

重重院落中有一黑色石塔巍然而立,天空晴朗,陽光灑落,在塔身留下斑駁痕跡,如一道道玄妙法訣符文在黑石縫中湧動。

此刻,黑塔頂層。有一龐大青銅祭臺位於中央,絲絲赤紅光芒不停閃爍。祭臺上盤坐著一名身材曼妙女子,她身披黑色棉袍,面罩黑紗,露出如星辰般深邃眼睛。目光穿過朵朵白雲,落在北方的萬里荒原,時而顰眉時而舒展。

獵獵北風在高空捲過,俯瞰鹿城一覽無餘,西北方向忽然亮起一道百餘丈璀璨光華,閃耀不息。黑衣女子豁然起身,高挑身軀在風中端凝不動,修長雙指不停結印轉換,一股天地之間的威嚴氣息緩緩展露,凜冽大風頓時止步於塔外。

整個空間已成一方領域,赫然是四品大修士的標誌!

手印轉換越來越快,繁瑣複雜充滿玄奧氣息。噗一聲,她口中噴出鮮血,氣息頓時衰弱,眼中露出不可思議而又迷茫的神色。

女子站在風中良久,喃喃自語道:“白鹿榜現,西荒大亂。老師,您留下的這句讖語難道應在這牧羊兒身上?”她忽而縱入高空,寬大黑袍裹著曼妙身軀,像一根黑色羽毛飄然而去,消失在塔頂。

※ ※ ※

百年以來,白鹿榜從無留下完整十六筆之人。

李牧羊之名立刻遍傳鹿城衛,震動八大軍團。

而李牧羊本人卻絲毫不知自己所引起的震動,依然在白鹿榜內安靜修行。這道奇寶神妙異常,榜單留名時能呼叫多少靈氣,之後便可完全煉化成為自身元氣,藉此突破境界,提升修為。可謂是專屬於鹿城衛的一道天大機緣。

然而要真正煉化這白鹿榜內的靈氣卻非易事,好在李牧羊自幼孤苦,性情極為堅毅,加上與唐知遠飽讀詩書,相比同齡少年,更多了幾分成熟與見識。

此刻,他正默然端坐,運轉白鹿行法訣。潛心吸納白鹿榜豐沛靈氣,一遍遍衝擊拓寬周身經脈竅穴,錘鍊自身擴大識海,其中疼痛難忍處如撕裂身軀,令他冷汗直冒。靈氣最終如山溪汩汩流淌,萬川匯流進入識海,靈氣水塘不斷擴大,幾乎化為一方無邊無際湖泊。

若有旁人在此,只怕目瞪口呆,尋常修士往往積累數年方才使識海有所變化,李牧羊這般速度,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白鹿榜小世界遠處,驀然間出現一道黑色曼妙身影,只聽一女子聲音嘆息道:“原來這白鹿榜真正的好處竟然在這裡!百年積累的磅礴靈氣當真是雄渾無比。”聲音充滿悵惘,似在追憶往事:“這麼說來,就連你也認可了那牧羊兒?百餘年時光孤寂等待,就是為了他麼?”

聽聞喃喃細語,李牧羊豁然驚醒,瞧見眼前有黑衣女子赤足踏於虛空,黑色面紗隨風鼓舞翻飛,露出一張清幽面龐。

李牧羊一見之下,只覺腦中轟然一聲,竟口乾舌燥說不出半句話來。只見那黑衣女子氣態瀟灑,負手而立,素手如雪,與身上黑袍形成鮮明對比。面容清寂冷淡,仿若桃花明月,空谷幽蘭,顧盼間自有一番清雅高華氣質,讓人自慚形穢、不敢褻瀆。

黑衣女子身畔靈氣如潮汐般纏繞飛舞,宛如夢幻世界。白鹿榜淡淡光華斜斜照在她的臉上。這一刻,李牧羊也分不清究竟是那光華照亮了她,還是她照亮了這個世界。

黑衣女子轉首望著李牧羊,淡

淡道:“你便是這白鹿榜首麼?”

李牧羊腦中空白,只覺心底一片死寂,唯有心跳聲通通作響,幾乎跳出胸膛來。黑衣女子見他失魂落魄,只是盯著自己發呆。她地位尊崇,修為高絕,平日裡誰敢如此放肆?不禁柳眉一皺,清冷如霜。

李牧羊年值十六,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此刻在白鹿榜內見著這黑衣女子,立時驚為天人,剎那間情根深種,不能自拔。

黑衣女子清冷聲音迴盪在李牧羊心頭,他驀然間驚醒,心想原來這仙女姐姐很看重自己成為白鹿榜首。頓時定了定神,昂首挺胸喜滋滋道:“這白鹿榜首,自然是我李牧羊啦!”

※ ※ ※

黑衣女子瞧他昂首挺胸故作瀟灑,不禁掩嘴一笑,如桃花綻放,光華璀璨。目光掠過白鹿榜,見小世界內靈氣大多已被李牧羊吸納,面色變得復雜起來,自語道:“白鹿榜擇主,百年靈氣入體,你這少年真是好大的福緣。”

李牧羊目光灼灼,心中萬念飛轉,遍思唐知遠老人所授華麗文章卻覺得無一適合眼前女子,只得鼓起勇氣問到:“不知仙女姐姐叫什麼名字?想來定然是好聽極了。”

聽見仙女姐姐這個奇怪稱呼,黑衣女子莞爾一笑,如雲開霽散。假裝沒瞧見李牧羊的熱切目光:“不能亂問女子閨名,這都沒人教你麼?”

李牧羊心中頓時一陣失望,神色黯然:“我自幼孤苦,幸好被李晉棠叔叔收養,哪有人教我這些?倒是失禮,仙女姐姐莫要怪我。”

黑衣女子目光盈盈,柔聲道:“你我之間,牽連甚多。名字告訴你又有何妨?我姓氏為蕭,雙名錦繡。這名字你知道即可,不要說與他人。”

李牧羊聽聞此話,心中喜樂無邊。只覺仙女姐姐與他更為親密,暗暗在心裡發誓絕不將蕭錦繡的名字說於他人,搖頭晃腦道:“蕭蕭風月落星河,萬里山河皆錦繡。蕭姐姐的名字真是好聽極了。”

※ ※ ※

蕭錦繡瞪了李牧羊一眼:“年紀小小,油腔滑調。我來這裡,可不是聽你胡說八道的。”

李牧羊訕訕一笑,奇怪道:“這白鹿榜不是只允許考驗者進來麼?姐姐怎會出現在這裡。”

蕭錦繡沉吟片刻,鄭重道:“下面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牢牢記住,而且一句也不得洩露給外人。”頓了頓:“如若不然,非但你有性命之危,就連我恐怕也命不久矣。”

李牧羊深色凝重,重重點了點頭:“就算粉身碎骨,我也絕不洩露半句。”

蕭錦繡瞧他認真樣子笑道:“你也不用怕。待你超越了四品境界,成為這世間的絕代強者,他們便奈何不得你了。”李牧羊雖然不知道她說的他們是誰,卻還是點了點頭。

蕭錦繡道:“今天到這裡尋你,主要是為兩件事。第一件與這白鹿榜有關。白鹿榜是天下一等一的奇寶,最奇妙的就是可以自主幫主人煉化天地靈氣。如此一來,持有此寶者,修行便可進步神速一日千里。”

李牧羊嘖嘖稱奇,原來這白鹿榜竟然如此奇妙。

蕭錦繡微微笑道:“百餘年來,白鹿榜一直留存此地,天地靈氣不斷積累,可謂雄渾無比。方才你以白鹿行引靈氣進入識海,就像是把一個巨大寶庫完全納入體內。只是你修為淺薄,如今所能煉化使用的元氣不到萬分之一。若能完全煉化掌握,只怕是鹿城衛的八大統領也不是你

的對手。”

“白鹿榜說起來是幫鹿城衛篩選人才,實際上卻一直在尋找有緣人。如今你成為白鹿榜首,也就是說,此後你就是它的真正主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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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羊目瞪口呆,半響寂靜無言。

※ ※ ※

蕭錦繡也不顧李牧羊心情激盪,繼續說道:“這第二件事,說起來和白鹿榜不無關系。昔日,我的老師曾留下一句讖語,叫白鹿榜現、西荒大亂。他交代我,一旦白鹿榜認主,便讓我送來一件物事。”

她伸出如玉素手,摘下黑色面紗,直直飛往李牧羊手中。面紗入手溫熱細膩,彷彿還帶著女子唇齒溫度,李牧羊鼻翼抽動偷偷聞一下,幽幽清香頓時撲鼻而來,令他心跳不止。

他偷偷瞧了一眼蕭錦繡,發現她雙眼微眯,皓齒微動,正默唸法訣,並未發現他的小動作,這才放下心來。

蕭錦繡默唸了一段繁雜法訣,忽而星目睜開,叱道:“人無長情,劍無鋒刃。還不顯形?”

一股玄奧氣息頓時出現在李牧羊手中黑色面紗。只見光華流轉,面紗如黑水般流淌,轉眼間化出上千種兵器模樣,殺機凜然,寒意滲人,映得李牧羊眉目皆玄。

半刻後,黑色面紗不再變化,緩緩凝固,化為一柄渾體黝黑的無鋒鐵劍。劍身長三尺,寬七寸,厚一寸;鋏長九寸。玄光冷寂,鏽跡斑斑。

李牧羊倒吸一口涼氣:“這是一塊生了鏽的鐵板吧?”

蕭錦繡不由氣出笑聲來:“此劍來歷神秘,就連我也難以猜透。老師如此鄭重讓我把它交給你這百年難得一見的白鹿榜首,難不成還是塊廢鐵?你且運轉元氣,向我刺上一劍!”

李牧羊抓了抓頭不敢回話,只得運轉元氣,鐵劍無聲,如黑色閃電斜斜刺向蕭錦繡。

蕭錦繡絕美面頰上浮起一抹笑意,修長如玉雙指遞出,看似緩慢,實則迅如奔雷,牢牢夾住鐵劍。只覺得有千斤巨力傳來,寒氣逼人,深入肌膚,竟要將體內蓬勃元氣凍結。

蕭錦繡面露驚容,這鐵劍果然大有玄妙。五品境界的強悍元氣微微一震,便將鐵劍震開。

而李牧羊心中卻更加驚訝,這鐵劍極為神異,入手分量恰到好處,對戰之時卻神力無窮。僅以劍身重量,便有不俗戰力。頓時愛不釋手起來。

蕭錦繡負手而立,目光悠遠:“你若要徹底煉化識海內所蘊藏的天地靈氣,就須勤修白鹿行,這門功法脫胎於白鹿榜,兩者相得益彰,修煉起來有事半功倍之效。待你離開之時,白鹿榜會自動化入你的識海。”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白鹿榜與神秘鐵劍,皆是一等一的奇寶,所以,你一定要牢牢記住我之前說的話,萬萬不可洩露今日之事。”

她頓了頓道:“如今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也該離去了。山水險惡,你多多珍重。”

李牧羊聽聞蕭錦繡所言,竟似有永不再見之意,頓時心中一痛,期期艾艾道:“仙女姐姐,你要走了麼?不知這一別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

卻見得蕭錦繡展顏一笑,如春風拂面:“江湖路遠,天地廣闊。若是有緣,他日自會相見。”說罷黑袍鼓動,曼妙身影閃爍,轉眼消失於虛空。

其時白鹿榜內,四野寂寂,天地靈氣如山溪汩汩流淌。李牧羊悵然若失,心中又是失望,又是難過,就連得到白鹿榜、神秘鐵劍這等天大福緣也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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