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滴黃豆大小的雨滴濺落青石街上時,鹿城迎來了今年第一場春雨。雨勢來得極為狂猛,轉眼將整個鹿城籠罩氤氳水霧中,春雨如織,浸潤天地,空氣中瀰漫著凜冽清幽的氣息。

但在崩塌的天玄塔前方,唐知遠、白太微、蕭錦繡、李牧羊、慕容青玄等人與一眾鹿城衛卻是凝立雨中不動,猶如一杆杆青松,巍然筆挺。

白太微與蕭錦繡顧忌女兒之軀,元氣悄然環繞周身,將雨滴完全隔絕數尺之外。白太微撇了撇嘴巴,忽然道:“老頭,你既然好奇,不如就出手化解那什麼破爛陰雷冰火丸。你瞧,我這錦繡妹妹臉色都白了。”說罷,竟伸出芊芊細手去摸蕭錦繡精緻面頰,蕭錦繡被嚇了一跳,身形倏然一閃,翩然站在李牧羊身後,怒道:“白太微,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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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太微咯咯笑道:“瞧你長得國色天香,便忍不住調戲一番嘛。”目光一轉,笑吟吟瞅著李牧羊道:“臭小子,前些日子,我傳你流風迴雪,你打算怎麼報答我呢?”

李牧羊抱拳道:“太微大人傳藝之恩,牧羊絕不敢忘。日後如有差遣,自當赴湯蹈火。”

白太微哈哈大笑,彷彿笑得抬不起腰來,忽而道:“倘若我制住你身邊這錦繡小姑娘,我要讓你親她一口,你肯是不肯?”一雙星眸盡是戲謔意味。

李牧羊不由自主轉頭瞧了蕭錦繡一眼。只見她面容清寂,猶如桃花明月,空谷幽蘭。娥眉微顰,眸間似喜似怒,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清雅高華,讓人自慚形穢、不敢褻瀆。李牧羊心間劇震,想到白太微所說的親她一親,只覺腦中轟然一聲,口乾舌燥說不出半句話來。

蕭錦繡面色微紅,沉聲道:“妖女,倘若再胡說,休怪我不客氣了。”

白太微奇道:“妖女?咦,這個名字好,我喜歡。”

※ ※ ※

只聽唐知遠老人微微咳嗽一聲,面無表情道:“沒大沒小,什麼老頭?難聽死了。”

白太微假裝恍然大悟,朗聲道:“小師妹無理,還請大師兄海涵。自今日後,師妹自當天天為師兄斟酒端茶,侍奉左右,賠禮道歉。”

眾人皆是駭然,白太微位列大衍學宮四十九長老末位,那麼,她口中的大師兄自然便是大衍學宮大長老。大衍學宮不設宮主,大長老便是實際意義上的所謂宮主,更有西荒帝師之譽,乃天下四荒中屈指可數的絕頂高手之一。

眾人雖知唐知遠老人來歷非凡,卻未曾料到是西荒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煊赫人物。一時間面面相覷,震驚萬分。

唐知遠無奈道:“太微你這妮子,真是恨不得天下大亂。”目光一轉,悠悠道:“老朽的確是大衍學宮大長老,只是多年前已經離開宮內,將所有事務交於二師弟。如今,老朽不過是閒居山野的老書生而已。”

蕭錦繡身體微微顫抖,忽而厲聲喝問道:“你是申屠知元?”

唐知遠嘆息道:“正是。”突然目光掃過天際黑雲,沉聲道:“我與你師青蘿的事情稍後再說,此刻鎮壓九枚陰雷冰火丸才是正事。”說罷,蒼老身軀倏然筆挺如槍,一股淡淡的絕世強者氣息緩緩溢位,將連綿春雨隔絕在數丈之外,單足在青石板上輕輕微彈,高大身軀

登時矯若遊龍一飛沖天,消失在重重黑雲間。

白太微拍手笑道:“錦繡妹妹,你快瞧,申屠知元逃跑啦。”李牧羊心中頗為奇怪,隱約覺得申屠知元、白太微、蕭錦繡三人間有種種斬不斷的牽連。

蕭錦繡神色複雜,卻不搭理白太微,只是出神盯著天空。

※ ※ ※

天際黑雲如甲,雷鳴閃電不止。九道銀光如同妖蛇般從城中大地下衝出,直破漫天雲層。雷霆滾滾,春雨大作,九道銀白眩光分裂為無數光線激射而出,縱橫交錯,映得天地驟明驟暗。眾人凜然,這正是那九枚陰雷冰火丸的氣息。慕容青玄喃喃自語道:“原來那幕後黑手是要借天地雷霆。”

只聽天際一聲低喝:“來得正好。”

白太微悠悠然笑道:“西荒前任帝師出手啦,什麼妖魔鬼怪都不夠看。”此女對申屠知元態度頗為奇怪,時而擠兌時而貶低,此刻的崇拜信任卻是由心而發。

眾人凝神觀望,只見黑雲間閃起團團耀眼光芒,黑白參半,恰似白太微衣衫上陰陽圖。黑白光暈驀地擴散,黑雲突然隆起,迸爆翻卷,剎那間湧成數百丈的驚濤雲浪,層層疊疊朝四面急速翻滾推進,露出一方晴朗湛藍天空,白雲悠悠,春日和煦。

申屠知元憑空立於朗朗晴空中,單拳伸出,驀然張開。一幅數尺畫卷登時現身,迎風招展,轉眼間化作數百丈大小,將九道銀白眩光轉眼壓制。畫卷不斷擴大,似要將鹿城全部覆蓋。

李牧羊凝神望去,只見畫卷飛速演化,卷中情形纖毫畢現,赫然是鹿城九縱九橫十八條街道的全貌。大到赫爾沁草原、浩瀚河流、高聳城郭,小到車馬釘鉚、攤販貨物、市招文字,每一處與實際情形無不符合。

千般人物萬種生靈置身其中,仕、農、商、醫、卜、僧、道、吏、女、童、腳伕、馬伕雲集,或趕集、或買賣、或閒逛、或飲酒、或聚談、或拉車、或騎馬,動作細節歷歷在目。畫中更有酒店、茶館、錢莊、布店、點心鋪等百肆雜陳,城樓、民居、軍營、城外畜棚密集林立。

畫卷神妙通玄,儼然一幅鹿城百態圖。李牧羊豁然想起,這正是他今日前往聽雨樓時,先生絞盡腦汁的苦思之作。

申屠知元呵呵笑道:“妄圖摧毀鹿城地脈,老朽就用這鹿城太平氣運圖來鎮壓爾等。蕭錦繡,速速將你的太極圖與八大兇靈融入此圖。”

蕭錦繡毫不遲疑,心念動處,一卷泛黃的神秘古樸陣圖飄然搖曳,迎風疾馳。陣圖以陰陽八卦為形,絲絲赤紅光芒不停閃爍。她雙手結印,元氣鼓舞,氣浪沖天。太極圖光華立時大作,轟隆隆作響,八卦方位上緩緩冒出八尊漆黑木雕分,別是飛虎、飛豹、飛熊、飛猿、飛牛、飛馬、飛蛇、飛貂八種形態,惟妙惟肖,兇厲異常。八大兇靈厲聲嚎叫,盤踞太極圖上,剎那間融入鹿城太平氣運圖。

此刻,那太平氣運圖早已蔓延籠罩在整座鹿城之上,幾乎化為透明,將九道陰雷冰火丸氣息緊緊牽制。圖卷內山川江湖魏巍然橫亙,萬民生養太平盛世,繁華氣象縱橫捭闔,神采熠熠,光華璀璨。

申屠知元一字字道:“以鹿城之名,以太平之名,以氣運之名,鎮壓天地妖邪。”

二十一字聲如炸雷,字字言出法隨,在太平氣運圖上蕩起陣陣漣漪。驀地捲起呼嘯巨浪,如怒江春潮起伏不定,向鹿城大地落下。

太平氣運圖帶著煌煌不可抵擋的威壓氣息緊緊壓制陰雷冰火丸氣息,猶如一道透明光膜依次穿過高聳的城郭,穿過林立的店鋪,穿過九橫九縱十八條街道,緩緩消失在大地之下。陰雷冰火丸偶爾發出暴戾氣息,卻被圖中呼嘯巨浪轉眼掩蓋,猶如山溪入海,化作無形。

天際之上,黑雲悠悠盡散,春雨緩緩止歇。萬道春日霞光傾瀉而下,照在鱗次櫛比的城郭高樓上,分外明亮溫暖,宛如新生世界。遠處驀地響起一陣歡呼聲,隨即歡呼如浪潮漫卷全城,就連各處街頭的鹿城衛也高聲歡呼起來。

※ ※ ※

只見天地間,申屠知元高大身軀矯若遊龍,帶起呼呼風聲,轉眼間落在眾人面前,微笑道:“老朽以鹿城太平氣運作圖,已暫時將那九枚陰雷冰火丸鎮壓。”

李牧羊大喜道:“先生果然厲害得很,如此一來,鹿城地脈便再也不會被毀了吧?”

申屠知元臉上卻殊無喜意,目光投向蕭錦繡,沉重道:“那九枚陰雷冰火丸上的禁制術法極為玄妙,以老朽之力,也僅能憑一卷太平氣運圖將其鎮壓半年。半年之後,必會再度爆發,屆時鹿城便會頃刻間蕩然無存。”頓了頓又道:“老朽已將你的太極圖融入太平氣運圖,這半年時間裡,你可隨時查探其中異動,組織鹿城軍民撤離。”

半年之後,鹿城必毀!

眾人皆是愣住,就連白太微也頗為震驚,失聲道:“怎會這樣?堂堂西荒前任帝師,怎會保不住區區彈丸之地?”

申屠知元負手而立,仰望萬里晴空,喃喃嘆息道:“如此心智謀算,天下又有幾人?呵呵,這大荒怕是要亂了。”

李牧羊心頭忽而響起申屠知元聲音:“牧羊兒,你我師生一場,原本只想你安安穩穩度過此生,誰知你一頭扎進波詭雲譎的江湖。老朽在聽雨樓中留有數物,你若有緣,自然能找到。若是無緣,也無須強求。”

李牧羊心中凜然,察覺出老人訣別之意。目光所及,只見老人長袖招展,御風而行剎那間消失在朗朗晴空下,唯有蒼老聲音響起:“青山不改水長流,諸位小家夥,有緣再見啦。”

白太微見此情形,跺腳急道:“申屠知元,莫要走。”白影閃爍,緊隨其後而去。兩道人影立時消失不見,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慕容青玄沉默半響,忽而嘆息一聲,抱拳向蕭錦繡道:“大統領,此間大事已了。青玄還需返回衢江城稟告師父詳情,便不再逗留。”

轉首瞧了一眼李牧羊,微笑道:“好兄弟,他日有緣,自當把酒言歡,今日為兄就先告辭啦。”不待兩人回話,便與黃杉四女立於淡藍怪獸上,破風而去。

各路高手轉眼盡皆離開,留下蕭錦繡與李牧羊對視一眼,均自露出一抹頹然神情。

李牧羊心中積鬱,如堵有一塊巨石,煩悶難當,不由哈哈大笑道:“還有半年時間,咱們就攪他個天翻地覆如何?偏不讓他們詭計輕易得逞。”

蕭錦繡半響無言,忽然風輕雲淡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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