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之前,白鹿榜為裂天玄妖鹿而鑄。百年之後,白鹿榜因裂天玄妖鹿再現。

一飲一啄,莫非早已註定?

白鹿榜光華閃耀,鉅鹿虛影在卷軸中若隱若現,昂首挺胸,仰天長嘯,聲浪滾滾。狂野憤怒,宛如天高氣爽時分肆意奔跑呼嘯在浩瀚荒野上。又如同江河狂奔在陡峭峽谷間,層層怒潮般的音浪挾帶移山倒海之勢向耶律長風撞擊而去。相距尚遠,便衝得那北荒九皇子氣血翻湧,如風中垂柳,浪中扁舟。登時讓他面色大變,始終噙著微笑的英俊側臉上蔓延著絲絲陰沉之意。驀然間露出果決深色,高舉手中黑色鐵棍,轟鳴一聲朝著白鹿榜砸了下去。

氣浪沖天,轟鳴不止,耶律長風在高空中連退十餘丈。裂天玄妖鹿趁此機會怒吼一聲,震斷無數黑色絲線,身軀微微扭動,將吞噬自身氣血的黑淵龍蛇擊退。

鉅鹿虛影長嘯急促,裂天玄妖鹿在迅疾、狂野、驕傲的音浪中愈發兇悍。瑩白如玉的身軀劇烈跳躍震動,昂首怒嘯,與虛影音浪配合無間,剛猛無匹,威力暴漲,震得整個鹿城處處可聞。

耶律長風不復先前風輕雲淡,眼中陰沉不定。這神秘卷軸竟似與裂天玄妖鹿有莫名聯絡,仿若心神合一。難道妖鹿有一部分獸魂被封印在這卷軸裡?兩者倘若融合歸一,種種謀劃必然付諸流水,一念及此,登時冷汗涔涔。

耶律長風驚怒交集,集中精神,聚力反擊,偕同黑淵龍蛇圍攻而去。然而此刻,裂天玄妖鹿有了白鹿榜相助,凶氣四溢,強悍無匹,黑色鐵棍生出的細絲寸寸爆裂,再難束縛於它。一人一蛇,一鹿一榜,相持越久,耶律長風越是難以佔得上風,心中驚畏之心愈盛。

李牧羊被白鹿榜環繞,遠遠瞧見那裂天玄妖鹿曲伸舒展,挺胸昂立,四足如風,怒嘯不息。心中快慰,灑然大笑道:“九皇子,大勢已定,又何必如此不識時務?”這句話本是耶律長風對裂天玄妖鹿而言,此刻李牧羊原話奉還,妖鹿怒嘯聲中喜悅之意登時熾盛。

正在此刻,裂天玄妖鹿又一聲驚天動地怒吼,雙角如劍,轟然刺去。瑩白如玉身軀光華大作,無數幽藍色冰屑箭似的暴射而出。耶律長風手中鐵棍劇烈震動,險些脫手飛出,身影如電,駕馭黑淵龍蛇連退百丈。

耶律長風雙目怒火欲噴,卻又驚懼交加。半晌後,長嘆了一口氣,自知事不可為,馭獸遠遁離去,幽幽月光下傳來飄渺聲音:“千算萬算,想不到事情竟然壞在你的手裡。小子,你究竟是何人?”

卷軸閃耀,旋轉鼓舞,化作流光融入身體。夜風凜冽,拂動衣衫。李牧羊站在搖搖欲墜的天玄塔頂,微微一笑,朗聲道:“鹿城衛,李牧羊。”

※ ※ ※

裂天玄妖鹿在高空疾馳如風,轉瞬來到李牧羊身邊。玉石般的瞳孔緊緊盯著白鹿榜,時而清澈,時而渾濁,仿若追憶百年往事,散發出絲絲滄桑氣息。

不遠處,黑袍老者手中氣刀

縱橫,急攻蕭錦繡,眼中寒光閃爍。驀然喝道:“濮漫水,元赤炎。你二人速速將那小子斬殺,擒下裂天玄妖鹿,不得有失。”本以為這少年猶若螻蟻,誰也不曾重視,卻不料他竟能與妖鹿聯手,逼退耶律長風。

兩名黑袍強者應聲而動,擺脫八大兇靈糾纏。濮漫水身形化為連綿黑影,如同穿花蝴蝶,撲向李牧羊。江左城祭祀,向來神秘難測,先前被蕭錦繡壓制,難顯崢嶸。此刻一出手,卻是氣勢滔天。雙掌結成詭異手印,猶如大江水勢,變幻無常,落向李牧羊。

元赤炎同時厲喝,雙拳如電,赤紅色元氣凝結成巨大火團,與陰陽魔君頗有相似之處。行至中途忽生變化,化為數十支鋒利火矛,呼嘯聲起,氣溫迅速升高,熾熱無比。

水火元氣,各逞兇威,將李牧羊與裂天玄妖鹿瞬間籠罩。

蕭錦繡眼中餘光掃過,心中立時擔憂起來,卻被那兩名神秘黑袍強者連續搶攻。風輕雲淡之態瞬間消失,丹鳳俏眼寒光閃爍,攬月相思綾勢如閃電,玄妙無比,迫得兩人連續後退。只聽得妖鹿怒吼,白光閃動,它竟在剎那間揹負李牧羊遠遁百丈開外。速度奇快,將元赤炎和濮漫水遠遠拋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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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羊穩穩立在裂天玄妖鹿身上,憑白鹿榜,隱約察覺到裂天玄妖鹿此刻狀態:先前破封而出,體內妖力十不存八。又被耶律長風、黑淵龍蛇圍攻吞噬氣血,體內更是虛弱不堪,再難與那兩名強者相抗。兩人圍攻之下,情勢頗為兇險,便只得憑藉遠超兩人的奇快速度四處閃避。

耳畔忽然響起蕭錦繡傳音:“林家那個小姑娘,被人帶到了聽雨樓。你駕馭裂天玄妖鹿速速離開,前往聽雨樓,我隨後就到。”

※ ※ ※

李牧羊心中疑惑不解,聽雨樓怎會牽扯到今夜之事?林青魚明明藏身在塔頂廳堂卻神秘失蹤,原來被人帶去了聽雨樓。種種疑問升起,卻毫不遲疑,以心念溝通妖鹿,擺脫元赤炎、濮漫水追擊,轉首向鹿城西北方向飛馳而去。

驟然間聽見一道溫潤聲音在遠處響起:“裂天玄妖鹿的封印果然被解開了,青玄還是來晚一步。”

李牧羊遠遠瞧去,一尊五丈餘長的淡藍色怪獸從高空疾馳而來,如同閃電般前進,在身後留下了道道淡藍色痕跡。怪獸體型渾圓如球,神駿異常。雙翅晶瑩透徹,肉眼幾乎難以發覺,一道又細又淡的黑色紋路沿肉翅邊緣生出,顯得尤其詭異神秘。

怪獸背上,一男四女,翩然站立。為首藍衣青年體型高挑,劍眉星目,神采熠熠,臉上掛著一絲淡淡微笑,隱隱中有種身居高位的氣勢。腰間斜掛一柄幽藍長劍,雖未出鞘,但森然劍氣已是凜冽逼人,瞧著大是不凡。身後四女個個容顏俏麗,揹負長劍,藍色長裙隨風獵獵飄舞,曼妙身姿隱隱若現。

藍衣青年駕馭怪獸,轉眼來到天玄塔頂。朗聲道:“東荒劍冢慕容青玄,見過鹿城衛大統領。青玄奉家師之命,前來追蹤這些黑袍人,

想不到還是晚了一步,裂天玄妖鹿已經破封而出。”充滿扼腕嘆息之意。

蕭錦繡避開黑袍人數招,淡淡道:“劍冢遠在東荒,怎會知道今夜之事?”

那自稱為慕容青玄的年輕男子道:“此種詳情,頗為複雜曲折。待我等解決了這些陰魂不散的魑魅魍魎之徒,再向大統領細細道來。”

話音未落,森然殺氣瀰漫。慕容青玄閃電般躍出,驀地龍吟聲起,一道幽藍色劍光劃破月色,劍氣沖天而起。塔頂狂風大作,泥石四射,塵土飛揚,已瞧不分明,此時更加一片混沌。只聽得偶有劍風凌厲與兵刃相交聲,將兩名黑袍人逼得手忙腳亂連連退後。

身後那四名侍女也已嬌喝著掠出,背後長劍咔咔出鞘,鋒芒直指場內黑袍人,竟是相助蕭錦繡而來。四女元氣不似黑袍人雄渾,卻勝在劍法玄奧。四柄長劍翻飛如雪,劍氣森森,隱約形成某種劍陣,演變萬千變化,將四名黑袍人籠罩劍網之下。蕭錦繡操縱八大兇靈,加上這一男四女,登時扭轉戰局,佔了上風。

李牧羊凝神觀望,迷迷濛濛雖瞧不真切,但也依稀瞧見慕容青玄身如矯龍翔空,手中幽藍長劍光芒眩目,迅捷莫測。竟也是難得一見的青年高手,心中登時生出佩服之意,劍冢之人,果然善於用劍。

忽聞蕭錦繡厲聲喝道:“還不快走?”他登時收斂心神,與裂天玄妖鹿飛速狂奔,向西北方位的聽雨樓而去。

此刻一聲巨響,天玄塔再也堅持不住,轟然倒塌。無數殘磚斷瓦暴雨傾盆般落在重重院落中,激起千重土浪。好在四周未造民居,蕭錦繡五千親兵也早已拔營,並未造成傷亡。

※ ※ ※

李牧羊坐在裂天玄妖鹿背上,直覺鹿身一片冰寒,沁人心脾。心中既擔憂林青魚去向,又憂慮蕭錦繡安危,想到後者神秘莫測,修為通天,更有慕容青玄一行五人相助,想來應無生死危機。

可即便如此,他心中的焦慮、自責、緊張也不曾減弱半分,更多的是一種淡淡無力感。雖然執掌白鹿榜,卻難呼叫榜內百年元氣,蟬鳴劍雖厲害,但在超越四品境界的超級強者面前,便立刻變得微不足道。

想起那慕容青玄英武瀟灑,劍法非凡,一身修為出神入化。此刻正與仙女姐姐並肩作戰,李牧羊心頭微微酸澀,自慚形穢、愧疚自卑等種種複雜情緒湧上心頭。裂天玄妖鹿彷彿感知到他的心意變化,啾啾長鳴,似乎在安慰他。李牧羊微微苦笑,心情卻依舊低沉。

身在高空,奔行如電。俯瞰鹿城,依稀可見,處處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想來妖鹿出世、天玄塔倒塌,已驚動全城。

目光穿過巨大巍峨的城池,赫爾沁草原的蒼茫輪廓若隱若現。幽幽月色不知道在何時消失,遠方幽暗蒼茫的地平線上,一抹魚肚白在剎那間出現,湧向天際,給整座鹿城籠上一層淡如月色的破曉晨光,橫亙天地之間。

天光已至,這夜終於是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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