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地勢,起伏跌宕。最高之處,朱閣霧列,飛簷星馳,儼然一處繁華府邸。

重重院落中,黑色石塔巍然而立,高聳入雲。午後陽光灑落,在塔身留下斑駁痕跡,如道道玄妙法訣符文在黑石縫中湧動。黑塔歷史悠久,是歷代鹿城衛大統領修煉居所,號為天玄塔。塔下常年駐紮有五千鹿城衛,乃大統領直屬親兵。

此刻,天玄塔院落左側軍營一片忙亂景象,無數黑甲鹿城衛縱馬而行,魚貫出營,如怒潮決堤般湧向鹿城大街,向西北方向而去。戰馬嘶鳴不止,騎士靜默如山,顯得分外肅殺。

李牧羊拉住一位騎士,抱拳道:“敢問兄弟,鹿城衛準備去往何處?”

年輕騎士瞧著他身穿普通服飾,冷冷道:“軍機要事,切莫胡亂打聽。此處乃天玄塔重地,閒人不得入內。”他目光掃過林青魚,露出訝異深色,忽而笑容滿面:“原來是林姑娘。”林青魚貴為飛熊軍統領大千金,曾是鹿城衛第一少年高手,又生得極美,自然是芳名遠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林青魚朝著碰了一鼻子灰的李牧羊吐了吐舌頭,轉首向年輕騎兵冷道:“我身邊這位名叫李牧羊,乃是一招擊敗北荒五行天狼的勇士。如今身負林飛熊統領軍令,前來面見大統領,回稟軍機要事,你還不速速回話?”

年輕騎兵心中大驚,這普通少年竟然如此厲害?心中雖有疑惑,卻對林青魚信任備至,回答道:“半個時辰下,大統領傳下軍令,命天玄衛全營出動,巡防鹿城,防備狼騎攻城。”

李牧羊微笑道:“多謝兄弟。”然後與林青魚緩步走向不遠處天玄塔所在的連綿院落。

※ ※ ※

只見府門大開,僅有兩名衛士如青松般挺立。

李牧羊抱拳朗聲道:“在下飛熊軍斥候李牧羊,奉林飛熊統領軍令,前來面見大統領,回稟軍機要事。煩請通報一聲。”

黑甲衛士紋絲不動,目視前方。出聲道:“入府直行,在天玄塔下等候,自有人稟報統領大人。”

李牧羊微笑抱拳,邁步踏入府門。眼前有一巨大假山攔住視線,山勢風骨嶙峋,溪流飛瀑縱橫其間,松林緊密花開錦簇,顯然是高手匠人所築。繞過假山,碧綠的草坪猶如地毯般綿延鋪展,輔以奇石點綴,花樹搖曳,令人眼前一亮。草坪下是一片極大的湖,湖水清澈,松竹四合,對面竹林憧影中依稀可以看見有亭閣樓臺,更遠處天玄塔高聳入雲。

如此奇景讓李牧羊和林青魚不約而同一聲低呼,繞湖向天玄塔處走去。沿路亭閣皆取逐鹿山中的寒松原木與金剛竹建成,未施脂漆,也無勾心鬥角,流簷飛瓦,彷彿只是隨心搭建,隨手架成。但瞧著卻別有意趣,極為舒心。

沿路走來,竟無一人,整座院落,仿若死地。李牧羊與林青魚面面相覷,心中疑惑不解。轉眼間,兩人已經繞過大湖,沿亭閣樓榭穿過兩進庭院。眼前梨花如雪,清香撲鼻,素團錦簇,千樹萬花各競風流,竟是一個大花園。花園中

央,天玄塔直徑約莫三四十丈,巍然而立穿雲入霄,站得近了更覺此塔雄偉奇峻,氣勢驚人。

穿過花海,鼻翼間盡是清香。

李牧羊瞧著梨花淡白,如雪飛舞,指尖微彈,半縷細弱元氣電射而去。一朵梨花應聲而落,悠悠揚揚飄落,斜斜別在林青魚火紅長髮間。春風過處,只見她衣袂飄飄,猶似霓裳羽舞,紅衣紛飛梨花勝雪,眉眼如畫攝人神魄,說不出的嬌俏動人。

李牧羊拍手笑道:“一樹梨花一溪月。真是好看極啦。”

林青魚面頰微紅,心跳如小鹿亂撞,心頭只覺得萬分甜蜜。卻板起臉啐道:“呸呸呸,醜死啦,一朵破花有什麼好看的?”口中說醜,卻不見她伸手摘下梨花。

李牧羊哈哈大笑道:“若是嫌醜,那我便把她摘下來丟啦。”說話間居然伸手過來,準備摘下發間梨花。林青魚心中頓急,身影飄忽,退開數丈,怒聲道:“你敢?”

李牧羊撇了撇嘴,嘴裡嘀咕:“嫌醜,又不讓丟掉,真是奇哉怪也。”

※ ※ ※

一番嬉戲,兩人已經穿過花海,站在天玄塔下。

天玄塔僅開一扇丈餘高之門,以上好寒鐵鑄成,堅硬無比。塔身以黑石築成,石隙間偶有黝黑光華閃爍,格外奇異。李牧羊盯著天玄塔,莫名感到一股極其可怕的淡淡氣息,似乎充滿暴戾殺戮之意,在心頭一閃而過。胸口白鹿榜印記倏然滾燙然後又歸於平靜,讓他心中升起陣陣疑惑,隱約覺得天玄塔與白鹿榜有千絲萬縷的關聯。

他強壓內心波動,朗聲道:“在下飛熊軍斥候李牧羊,奉林飛熊統領軍令,前來求見大統領,回稟軍機要事。”等待半響,卻無回應,仿若無人在內。

林青魚滿臉憂慮:“天玄塔一向為鹿城禁地,能抵達此處者向來惟有八大統領。其中情形,就連我也不知,若大統領不在塔內,軍機大事該如何是好?”

李牧羊沉聲道:“無妨,等等再說。”

寒鐵大門忽而自動開啟,冷森陰寒氣息撲面而來。塔內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瞧不清楚,四野寂靜,毫無聲響,仿若有無數魑魅魍魎妖魔鬼怪藏身其中,只等著他們兩人自投羅網。

李牧羊和林青魚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濃濃的疑惑憂慮深色,覺得此地大有不妥。李牧羊心中萬般念頭閃過,咬牙道:“天玄塔乃是大統領修煉之地,又有什麼可怕的?縱然是龍潭虎穴,闖上一闖又有何妨?青魚姑娘,你在此等候,倘若一個時辰後我沒有出來,你即可返回飛熊軍。”

林青魚眼中似有火焰閃爍,微微笑道:“我隨你一同進去。”

走上前來,竟牽起李牧羊左手,闊步而行。李牧羊只覺得她手如柔荑,膚如凝脂,指尖相接,掌心溫熱細膩。剎那間如遭火燎,內心劇震,心神搖曳不休。

李牧羊知她性情暴烈簡單,雖然言語簡單,神態平靜,但決定必然難以改變,遂緊隨其後,攜手步入天玄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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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兩人甫一進入塔內,深厚寒鐵大門倏然緊閉,眼前頓時一黑,四周靜寂猶如幽冥之地。

李牧羊從懷裡掏出火摺子,火苗跳躍閃爍,照亮前方。塔內空間侷促逼仄,外面看起來有三四十丈的直徑在內部縮水一半,僅有二十餘丈空間。黝黑地面冰冷刺骨,也是以上好寒鐵鑄成,上面積落著厚厚塵埃。

廳堂中央直直垂著八根粗大鎖鏈,潔白如玉晶瑩剔透,也不知用什麼材料鑄成。鎖鏈按八卦方位圖分佈,一端垂入地下,另一端伸入塔內高空,黑漆漆一片看不到盡頭。

李牧羊沿牆角前行,發現塔壁暗藏有一條石徑,以長條黑石鋪成,石徑狹窄僅容一人獨行,蜿蜒盤旋向上。兩人面面相覷,誰也料不到天玄塔內竟然是這等詭異情形。

不過既已入塔,多思已然無益。李牧羊凝神戒備走在前方,林青魚尾隨其後,沿著塔壁石徑迅速前行。不消片刻便已攀升百丈之高,卻依然不見塔頂,手中微弱火光吞吐閃爍,映在不遠處的晶瑩鎖鏈上,折射出道道迷離光華,如在幽冥之地。

就在此刻,一聲陰惻惻笑聲在塔內高處傳來:“天堂有路,地獄無門。你二位不在城頭禦敵,偏偏來這天玄塔,豈非是故意找死麼?”聲音柔媚,卻是男人之聲。

另一道粗壯豪邁聲音又道:“人家就是故意來找死,你管得著麼?”這人聲音粗豪,偏偏卻又是女人嗓音。兩人一言一語,聽著極為可怖。

※ ※ ※

眼下,鹿城勢如危卵。大戰一旦開啟,叔父李晉棠必然浴血奮戰在第一線,戰場無情,生死難測。而城內既有恩師唐知遠,又有眾多相熟之人與無辜平民,倘若城破,悽慘結局可想而知。

種種焦慮憂愁潛藏李牧羊心底,卻怕動搖人心始終隱忍不發。自從進入天玄塔來,處處詭異早已讓他心中不耐。若非此處乃鹿城衛大統領修行禁地,早就施展流風迴雪身法,沿著晶瑩鎖鏈御風而上。

此時聽聞兩人怪里怪氣對話,李牧羊登時莫名震怒,心頭焦慮剎那間如洪水決堤,兇厲氣息驟然溢位。大吼聲中,怒喝道:“哪裡來的妖魔小丑?敢在天玄塔中放肆。”元氣蓬然而出,音浪震天,在逼仄塔內更增聲勢。身影巍然斜立塔壁石階上,英姿勃發作勢欲撲,殺氣凜然猶如兇獸。

晶瑩鎖鏈倏然搖動,在空中發出叮叮噹噹刺耳聲音。黑暗中,兩道人影沿著鎖鏈從天而降,停留半空,盯著李牧羊與林青魚兩人。一人瘦如竹竿,身披黑袍,頭戴黑色斗篷,桀桀怪笑,發出陰柔男聲。另一人身材矮胖,渾若圓球,白袍白斗篷,想來就是那粗豪女人。她指尖微彈,四五個拳頭大小火球電射而出,穩穩附於塔壁上,熊熊燃燒,映得這片空間火紅一片。

火光照耀下,兩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黑一白,依附於鎖鏈上,悠悠盪盪,形似鬼魅,顯得分外詭異。

只聽黑袍男子一字字陰柔道:“陰陽魔君,特來有請二位下地獄一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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