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中午,赫爾沁草原上霧氣盡散,野馬賓士如風,盡情馳騁撒歡。

萬丈高空,金光如瀑,白雲悠悠,往復來回。一隻孤獨禿鷹巡遊滑翔,銳利目光緊緊盯著大地荒原尋找獵物。團團白雲間忽響起李牧羊驚呼,隨即一道黑影如巨石墜落,飛速掉落下來。

倘若要是真從這萬丈高空摔下去,只怕立時就變成一灘肉泥。李牧羊身形不斷墜落,心中驚懼卻不著急。腦海中仔細回想流風迴雪的元氣執行之法,白鹿行順心而動,體內識海元氣翻湧不休,立時沿經脈抵達雙足竅穴,下墜之勢頓時一緩,恰好輕輕踏在禿鷹背上,隨即彈身而起。

流風迴雪神秘玄奧,需將元氣煉化送入人體周身四十九處竅穴方能大成。在白袍女子教導下,耗費一個多時辰時間,他才略微掌握足下兩處竅穴。氣得白袍女子柳眉倒豎,直呼愚鈍不堪,讓李牧羊飽受打擊。他哪裡又曉得,此女天賦驚人,豆蔻年華時便已名動四荒,在她眼中,只怕世人十有八九皆是愚鈍不堪。

最後,白袍女子竟鬆開銀索,任由他墜落高空,美其名曰:“惟有在絕境中,方能激發體內潛能,感受天地大勢,感悟流風迴雪。”

耳畔風聲呼嘯,墜落中只覺得風如刀劍刺痛全身。下墜之勢一緩,風力便不似前者那般剛烈強勁。李牧羊心中一動,腦海中閃過玉簡所載精義,哈哈大笑:“好一個借勢而為。”笑聲中,雙足竅穴元氣轟然波動,無形氣浪與身下凜冽風力撞擊,頓時生出一股雄渾至極的天地偉力,託著李牧羊如同閃電般直入雲霄。

“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

白雲悠悠,寒風撲面。李牧羊精神大振,心中豪氣萬丈,倏然間穿越百丈雲層,忽而向上,忽而向下,忽而向左,忽而向右。縱橫之間,翩若驚鴻,婉若遊龍,體迅飛鳧,飄忽若神,瞧著飄逸至極。只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力量,氣運周身經脈,仰天長嘯。體內浩然元氣隨經脈滔滔週轉,這一聲嘯呼竟然聲透長空,綿綿不絕。

卻聽見白袍女子不耐煩道:“行啦行啦,別叫春啦!母貓可沒長翅膀,飛不到天上來。”李牧羊訕訕一笑,這才作罷。足下元氣翻湧,勉強跟上白袍女子故意放慢的步伐。但他此刻已初步掌握了流風迴雪精義,假以時日必能大成,一念及此,心中歡喜不盡。

從血戰賀胡天再到被白袍女子挾持御風而行,這一夜竟是風雲變幻、驚變連連。此刻歡喜平靜下,便想起少女林青魚,她身負重傷晝夜狂奔,此刻必然已經迴歸鹿城。但一想到那北荒九皇子、狼騎兵以及烈火幫似乎在謀劃巨大陰謀,遂出聲道:“仙子姐姐,如今北荒精銳大批出現。先前你對賀胡天施展搜魂術,不知道有何收穫?”

白袍女子聞言緩緩道:“北荒九皇子親率赤狼軍團南下,聯合烈火幫,將於今日午時鋒鏑直指鹿城。”頓了頓,又一字字道:“被譽為北荒十大神將之一的耶律金戈,率領旗下精銳長

戈軍團,此刻正火速南下,不日即可抵達鹿城。戰火將燃,大亂將至,西荒怕是不會再有太平。”

李牧羊倒吸一口冷氣,整顆心便沉了下去。戰火一旦燃起,鹿城再無寧日。

※ ※ ※

遠處逐鹿山脈,勢若蛟龍,巍峨險峻不知幾高。隨著二人御風飛速而行,距離不斷拉近,連綿峰巒愈加清晰可見。

李牧羊心中沉重,歸心似箭,再不多言,默默吐納,以白鹿榜煉化天地靈氣,感悟流風迴雪,元氣衝擊其他四十七處竅穴。大戰將起,鹿城衛首當其衝,戰場之上殺伐無情,惟有強大自身才能活命。如今他雖然身負白鹿榜百年靈氣與無鋒鐵劍,悟通蟬鳴三劍,又初步學成流風迴雪。但在兇厲戰陣之下,再強悍的獨行修士也有隕落可能,容不得半點小覷。

腳下荒原,起伏連綿,蔚然深秀,一眼瞧不到盡頭。如此御風而行一個多時辰,逐鹿山愈發清晰,遠處山麓下鹿城幾如黑點,出現在視野中。此次擔任斥候遠離鹿城,卻連逢異變,又驟聞大戰將起,李牧羊只盼著瞬息穿越千里迴歸,眼見鹿城將近,心中歡喜不盡。

白袍女子忽而悠悠道:“臭小子,你可知我教你的流風迴雪乃西荒大衍學宮不傳之秘,被天下修士奉為至寶,號稱大荒十大御風神術之一。”

李牧羊一愣,腦海中閃過聽雨樓內萬卷書冊,忽然靈光一閃,驚駭道:“大衍學宮,可是崑崙仙城中的女帝御苑?”所謂大衍學宮,即女帝御苑,是西荒女帝常年居住修行之地,也是天下修士心嚮往之的武學聖地。大衍學宮大長老,更有西荒帝師之譽,乃天下四荒中屈指可數的絕頂高手之一。

白袍女子臉上訝異之色一閃而過,笑道:“想不到邊關區區少年斥候,竟然如此博聞強識。你說的不錯,大衍學宮就此一家別無分號,那你可知我為何傳你這等珍貴神術?”

李牧羊心中又是驚駭又是迷茫,緩緩搖頭表示不知。

白袍女子粲然一笑:“你先前施展的所謂兇獸奔走步伐實際上另有名稱,叫做百獸奔突步,也是一等一的絕妙身法。這身法與我大有淵源,乃是......”忽而停頓:“總之,你我也算有緣,流風迴雪就當做是一份禮物,送給你啦。”聲音忽而轉為陰寒:“不過,你既然不願吐露誰教你的百獸奔突步,我也不會強人所難。只需你轉達於他,別讓我見著他,否則不死不休。”

李牧羊只覺得她殺機凜然,心中暗忖:“唐知遠老師手無縛雞之力,怎會與這等強大修士結下仇怨?”正思考間,一聲聲巨狼長嘯直貫雲霄,從遠處荒原遙遙傳來。

俯瞰大地,鹿城輪廓已經隱約可見。城外百里外赫爾沁草原上塵土飛揚,黑壓壓軍團如洪流般向鹿城方向快速移動,迷迷濛濛中旌旗飛舞,獵獵招展,隱隱有巨狼嘶鳴聲。李牧羊心中大驚,面色凝重,這分明就是西荒狼騎。

卻又聽見白袍女子幽幽道:“鹿城

已到,姐姐我還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你自己尋個機會回城罷。”說罷,白袍鼓舞,身影如電,倏然消失在萬丈高空朵朵白雲間。

李牧羊心中一震,悵然若失。此女雖然喜怒無常,狠辣無比,卻對他頗為友好,更是傳下御風神術流風迴雪。急忙停立虛空,抱拳道:“多謝仙子姐姐傳藝之恩。”遠處彷彿傳來銀鈴般咯咯笑聲,細不可聞,轉瞬被風聲掩蓋。

※ ※ ※

李牧羊終究只煉化了兩處竅穴,御風行進頗為艱難,元氣時有難以為繼之感。倘若以這樣的狀態回城,只怕瞬間就被北荒狼騎兵射殺。思慮再三,便悄然落下身形,百獸奔突步全力施展,沿荒原丘陵飛速前進。不出一個時辰,便已瞧見鹿城高大城牆,城上鹿城衛林立,一應守城器械密密排布,刀槍劍戟森然,弓弩寒光閃爍,顯然早已做好應敵準備。李牧羊心中稍定:“看來林青魚已經將及時將敵情傳回。”

他目光一掃,城外草原上狼騎揹負長弓利箭,腰懸狹長彎刀,縱馬狂奔。處處旌旗飛舞,營寨林立,井然有序。遠遠望去,少說也有近萬之眾,黑壓壓的望不到盡頭,層層疊疊將鹿城包圍得水洩不通。北風漫卷,陽光灑落在那密林般的旗幟上,將數不盡的狼首旗幡照得分明,瞧著可怖至極。連營左首,同樣豎起許多大旗,隨風獵獵飄舞,旗幟上赫然繡著一團沖天而起的火焰,鮮豔欲滴。正是兇名播於四荒的北荒狼騎與鹿城死敵烈火幫。

李牧羊藏身丘陵高處,心中奇怪:“這近萬狼騎士氣正盛,毫無疲倦之態。為何圍而不攻?莫非另有蹊蹺?”疑惑一閃而過,隨即眉頭緊皺,大軍圍城,如何潛入?

正自苦思冥想,一隊狼騎往丘陵巡視而來。其中一名狼騎忽而策馬往低窪處獨行,竟站在那裡方便起來。李牧羊眼珠一轉,嘿然一笑,如雪狐悄無聲息掩身而去。

半響後,他已換上一身狼騎衣甲,頭戴狼首鐵盔,面覆黑布,無鋒鐵劍藏於馬肚下,催馬趕上狼騎小隊。狼騎軍紀森嚴,皆默然無語,沿大營四周行進巡查,倒省了許多麻煩。大營內刀戈林立,寒光閃爍,號聲嗚咽。

不消數刻,李牧羊便已隨狼騎巡邏隊靠近鹿城城下,暗道一聲僥倖,正待脫離狼騎,直奔鹿城而去。北荒大營突然縱身躍出五頭赤狼,雖不及賀胡天那頭高大兇悍,瞧著卻也極為兇厲可怖。

赤狼背上五名彪悍騎士穩穩端坐,紋風不動。路過李牧羊身畔時,為首一人忽而驚訝回首,眉頭一皺,冷笑道:“哪裡來的高人?居然藏身狼騎兵中。”其他四人同時豁然回首,死死盯著李牧羊。

李牧羊心知行藏已露,長嘯一聲。百獸奔突步踏出,翻身下馬如猛虎下山,單手取出無鋒鐵劍。眼下身在北荒大營外,高手不知幾多,他並不戀戰,元氣轟然,直撲左翼無人處,瞬間躍出數十丈,向鹿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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