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確沒有料到,有餘觀的小道士和九嶽長陵的小公主居然揹負有一紙婚約,不過聯想到有餘觀的傳承,的確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何辛甲過了片刻,對姜進酒滿臉誠懇著笑道:“我覺得三無老道才是這事兒的罪魁禍首,不如你我定下一約,待到三無老道自北方歸來,你我聯手揍他一頓?”以弟子身份謀劃暴揍師長之事,何其大逆不道。偏偏他卻說得理所應當,義正辭嚴。

姜進酒眼中掠過一抹複雜之色,罕見回答道:“好。”

既然這事兒已經說定,何辛甲轉身朗聲道:“個人私事,耽誤各位一會兒時間,實在抱歉。現在,我們繼續討論如何以陰陽剪法陣闖過這片荒原。所謂陰陽剪,先前已經說過,必須兩個人同時配合施展,好在夏侯公子深諳法陣玄奧,稍後我會將具體法訣給他說明白,然後我們按照之前協議,各領一隊,殺出這片荒原。”

這番話說完,見眾人沒有異議,何辛甲這才拉起夏侯轅門遠遠走開,低聲細語起來,想必是在討論陰陽剪法陣的具體法訣,四荒天下之間,大部分術法皆有傳承,不會輕易流傳在外,尤其是法陣秘訣,更是難得一見,均掌握在名門宗派手中。此番為了橫穿荒原中,抵擋萬千傀兵,何辛甲主動提出傳授其中關鍵法訣,自然有所考慮,對夏侯轅門而言,這不是簡單的隊友相助,而是更深層次的少年情誼。或許,當日江畔居之中,圍爐食火鍋,他與何辛甲早已結成某種可以相互信任的真正友誼。修行者的世界內,信任與友誼是極為難得的事情,反倒是軍團之內,頗多生死之間煉就的過命情誼。

————

就在此刻,丘陵之下的荒原之上,無數傀兵列陣相迎,驟然間齊齊怒吼一聲,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一派肅殺氣息,令人膽戰心驚。目光所及,荒原上塵土飛揚,黑壓壓的傀兵軍團開始前行,如洪流般向眾人方向快速移動,風雨迷迷濛濛中旌旗飛舞,獵獵招展,隱隱有玄甲相撞之聲,聽起來尤為可怖。

李牧羊沉聲道:“傀兵如此之多,加上法陣之力,威勢實在不凡,也不知道這些傀兵生前是什麼來歷?竟這般厲害。”

陳苦禪面露慈悲之意,回答道:“牧羊兄有所不知。數百年前,朱赤鱬大人曾追隨崑崙城中至尊女帝征戰四方,依靠絕世修為,旗下聚成一支精銳兵團,所向披靡,威名赫赫,號為玄甲軍團。只是後來女帝南下,玄甲軍團擔任開路先鋒,卻不知為何直接遭遇南荒龍神軍團,一戰之後,玄甲軍幾乎盡數毀滅,就連朱赤鱬大人也身負重傷。女帝陛下敬其勞苦功高,特封地重霄兩水之地,於此休養生息。”

李牧羊肅容正色道:“南荒龍神軍?那可是南荒龍神座下最精銳的軍團之一。”

陳苦禪長長嘆息道:“是啊!若非實力相差太遠,玄甲軍又豈會飲恨南荒?呵呵,龍神軍團?那可是女帝座下崑崙軍的對手,自此一役,我西荒實力大損,經數百年休養生息,只怕才得以恢復幾分元氣。”

停頓了片刻

後,又接著道:“玄甲軍團英靈不散,被朱赤鱬大人納入小世界內,借靈氣磨礪,再入輪迴,也是天道輪迴最好的方式之一。”

姜進酒和林青魚還有夏侯門墩興致勃勃聽陳苦禪講述朱赤鱬大人與玄甲軍團的來歷,面色逐漸凝重,姜進酒忽而寒聲道:“四荒天下,征戰久矣。我西荒之地,三面臨敵,北有狼騎軍團,南有龍神軍團,其中只和東荒關係稍微溫和。我長陵姜家,多出軍中高手,只不過死在南蠻手中的也不在少數,我姜進酒醉心修行,他日修道有成,必會乘舟南下,殺盡南蠻所謂天下之士,一掃百年積恨。”

李牧羊與林青魚皆是出身鹿城衛,位於迎戰北荒狼騎以及諸如烈火幫之類的邊緣勢力的關鍵區域,對姜進酒這種情緒最為理解。林青魚拉起姜進酒的手,柔聲道:“千萬年征戰,血海深仇無數,倘若修道有成,自要南下一番,屆時你我同行,你覺得怎麼樣?”

姜進酒忽然怔住,然後露出一抹純真笑意:“大衍學宮之徒,自然不凡,那我們就說好了,屆時一起南下,打他們一個落花流水。”

就在此刻,傀兵大陣愈發接近丘陵,天際風雨大作,黑雲流淌,地上陰氣森森,殺機凜冽。

何辛甲身軀如電,掠出數丈,朗聲道:“傀兵已至,姜姑娘,小和尚,兩位還請隨我一行;門墩妹妹,青魚姑娘,李牧羊,你們三人隨夏侯公子出發。咱們去殺他一個天翻地覆。”他雖然素來玩世不恭,此刻卻有濃烈豪邁之風,宛若沙場悍將。

話音剛落,何辛甲首當其衝,向丘陵下疾衝而下。

陳苦禪口宣一聲佛號,微笑道:“小僧先行一步,各位保重。”寬大僧衣隨風招展,緊隨何辛甲而去。姜進酒沒有說話,卻緊隨兩人身後,片刻不離。法陣之力,多是凝聚眾人之力,從而達到威力倍增的效果,每一位法陣參與者必須謹遵方位,否則,陣型不成,陷入傀兵浪潮中,便極為危險。

何辛甲年紀輕輕,對法陣卻極有研究,兩隊成員分佈也很是合理。陳苦禪來歷神秘,修為與何辛甲齊驅並駕,而長陵的姜進酒實力更是強大。這三人結陣,主持陰陽剪中關鍵陽陣,成就暴烈無雙之勢,必然更增威力。而夏侯轅門本人不通修行,夏侯門墩則必須守護左右,李牧羊與林青魚曾共同參與八軍春獵、天玄塔之戰,向來配合默契,作為陰陣悍將,自然也極為合適恰當。

夏侯轅門微笑著對李牧羊、林青魚道:“李少俠,林姑娘。你們一左一右,隨我前行,因為在下不通修行,所以門墩兒需要助我一臂之力,開路的重任就交給二位了。”

李牧羊哈哈大笑:“區區傀兵,又有何懼?你隨意安排,我全力配合。”

林青魚哼了一聲:“不自量力。”

一直沉默好奇的夏侯門墩站在兄長身邊,四人並肩而立,忽而仰天長嘯,聲如怒海颶風,震得風雲變色。然後與夏侯轅門縱身躍出,直奔潮水般的黑壓壓傀兵軍陣中,所行路線隱約與何辛甲前行路線平行,卻又迴環往復,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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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折,極盡負繁瑣玄奧。

靈境戰場,傀兵大陣,這最為浩蕩的一戰竟然就此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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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荒原鬆軟,一腳踏下,泥土中似乎可以滲出粘稠血水,無邊陰寒之氣似乎也是從這裡散發出來。夏侯轅門面色凝重道:“當年玄甲軍團隕落,血染沙場,凝聚無數怨氣與殺機,軍陣殺伐最是可怕,被朱赤鱬大人納入小世界後,演化大陣,也就是這裡的力量源泉。”

此刻,四人已經走進傀兵軍陣之間,只是夏侯轅門手掐法訣,與不遠處的何辛甲遙遙呼應,陰陽剪之力緩緩逸散,將眾人行蹤隱藏陣中,傀兵完全無法察覺。雖然隔了不足數尺距離,傀兵面目猙獰可見,卻如同處於兩個世界,相見不相聞,極其詭異神秘。

李牧羊和林青魚作為陣容組成者之一,也需釋放出一縷元氣與陣法相融,聽聞夏侯轅門所言,頷首道:“有餘觀避世多年,聲名不顯,但是這陰陽剪之陣的確非同凡響。”

旁人尚未說話,一道聲音卻突然在半空響起:“我何辛甲的手段豈是你們這些井底之蛙所能瞭解的。”驕傲恣肆,得意洋洋,卻是小道何辛甲本色迴歸。作為主陣之人,他自然可以掌控整個法陣,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叱吒變化,無有留難。

李牧羊撇了撇嘴,表示不屑。

轉眼間又行進百餘丈距離,穿過十三道傀兵軍陣,又聞何辛甲聲音道:“各位,法陣隱匿之力,到這裡就結束了。這也意味著你們四位需要正面守護法陣,抵擋住傀兵第一輪攻擊。”頓了一頓繼續道:“傀兵軍陣,以三十六為數。其中必有一主,只要斬殺這名傀兵,軍陣自然破解。但是,我要提醒你們,這名傀兵既然也是主陣之人,自然也就擁有法陣全部力量,可不能小覷了人家。加油,別被人家給打出靈境,那可就丟死人了。”

林青魚冷淡斥道:“囉嗦。”

隨著夏侯轅門再度踏出一步,陰陽剪之陣似乎與傀兵大陣驟然相逢,身邊無數傀兵瞬息轉首,死死盯著四人。被這麼多骷髏傀兵盯著,就算是長於飛熊軍中的林青魚也不禁面色大變,身畔元氣鼓舞,衣衫飄然搖曳。

下一刻,一名傀兵猛然張開枯骨大嘴,露出慘白牙齒,發出一聲沙啞嘶鳴。聲音雖然低沉,卻在瞬間遍傳千里。如果此刻有人遊蕩於高空俯瞰,必然可以看見,在這名傀兵發出沙啞嘶鳴的那刻,所有傀兵都轉過頭來,盯著何辛甲與夏侯轅門兩隊人馬之處,如同飛蛾向火,將眾人一層又一層包圍。

傀兵手中暗紅長槍驟然抬起,十餘根鋒利矛尖直刺李牧羊四人而來,速度奇快,暗紅一片,比起之前所遭遇的傀兵,威勢幾乎成倍遞增,槍風陰寒冰冷,令人頭皮發麻。

李牧羊直接反手拔出玄鐵長刀,大喝一聲:“哈哈,來得正好,爺爺的大刀早就寂寞難耐了。”

林青魚身前忽然出現一尊玲瓏小塔,懸於胸前六寸半空,滴溜溜旋轉個不停,道道赤紅光芒漫天飛舞,嬌叱一聲:“果然粗鄙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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