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三人與姑娘素不相識,也沒有恩怨,不知道你為什麼攔住我們的去路?”為首矮壯青年甕聲甕氣問道,聲音聽著雖然敦厚,但若有有心人在此,定能聽出其中隱藏的一縷暴怒氣息。

女子站在山路盡頭,路旁的小樹、野草偶爾隨著清風搖晃,輕輕觸碰著她的身體。只是在距離不到一寸的地方倏然停下,然後折回,彷彿遇見了什麼透明的屏障。元氣外溢護體,蟲蠅不能近身,草木同樣如此。這屬於元氣的自然散逸,唯有戰意盎然時才會有這樣的現象。

女子輕輕一笑,像一束月光下盛開的花朵,淡淡回答道:“既然都在靈境戰場之內,還能有什麼原因呢?”頓了一頓繼續道:“鹿城衛林青魚,特來領教。”

矮壯青年神情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彷彿笑得很開心,半響後才道:“鹿城衛?難怪你會在這裡等我。”身旁兩人同時也露出玩味笑意。

林青魚也笑了笑,然後出聲說道:“是啊,衢江宴前夕,陳苦禪告訴我了很多名單,說是如果有機會,可以把他們送出靈境戰場。”

矮壯青年神態自若,微微頷首:“這個名單裡肯定有我張鎮玄吧?”

林青魚噗嗤一笑:“看起來,你不算太笨。張氏一族,聖水河九大門閥之一,和衢江城的顧家素為世交。陳苦禪那小和尚特意說了,遇著了張氏門人,無需留情。說吧,你們準備一起來上,還是一個個來?算了,我還要趕路,你們一起來吧。”

張鎮玄舔了舔嘴唇,然後深深呼了一口氣,眯起眼睛陰沉道:“你就這麼有自信?鹿城衛要是真的這麼厲害,也不至於被人毀了根基。”

此話一出,林青魚勃然色變,俏臉之上寒霜密佈。

“鹿城之事,再怎麼說,也輪不上你來指三道四。就算是張氏家主親臨此處,只怕他也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也不知道誰給了你的膽子,膽敢妄議此事。”

張鎮玄神態微露疑惑,不明白這句話為什麼會引起少女如此強烈的反應,不過此時此刻卻毫不鬆口:“天下人論天下事,難不成你還要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林青魚此刻忽然平靜下來,語氣淡漠道:“你要記住一件事,鹿城衛守衛邊關多年,不是說誰都有資格來指摘的。今天,我也不和你廢話,只需把你們打出靈境戰場,僅此而已。他日自會有人前往張氏宗門領教,看看你們到底有什麼資格膽敢妄言?”

張鎮玄心中微冷,卻想著區區敗軍,又有何懼。

————

正思忖間,林青魚忽然動了。

像條小魚,在空中緩緩遊動。

明明只在山路向下踏出一步,卻彷彿帶著鋪天蓋地的壓力,直撲張鎮玄三人而來。在今年的春季之前,天賦本就驚人的林青魚是鹿城衛當之無愧的第一少年高手,曾在年度大比中七戰連勝,地位無人撼動。直到李牧羊橫空出世,鹿城鉅變,她一身的光芒被各路高手遮擋。然而,她性情暴烈,又豈會甘居人下?日夜苦修,加上身負奇緣,拜大衍學宮白太微為師,被賜予赤炎玲瓏塔,修為一日千里,如今境界早已抵達八品巔峰。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陳苦禪才放心交給她一份名單,希望借她之力,剪除各方敵人。

林青魚修的是劍道,劍名霜鋒。

所以,她向山下踏出一步時,手中便出現了一把劍,潔白如玉,

晶瑩剔透,小巧玲瓏卻又氣象萬千,似有無數冤魂呼嘯。

與張鎮玄背上的巨劍相比,霜鋒小得可憐,但是張鎮玄心頭卻忽然浮現出一抹寒意,這是劍氣。同為劍修,在這一刻,他已經明白了這名來自鹿城衛的少女的確有威脅到他們的能力。所以,他輕喝一聲:“一起出手。”

哐一聲,三人背上巨劍齊齊出鞘,巨劍極大,也極沉重,因為張氏一族的劍法本就走的是大工不巧的路子,劍為拙劍,自成天地,在西荒修行者眼中分量不輕,威力不俗。

踏入八品巔峰境界,林青魚的霜鋒自然變得更加可怕。

在第二步踏出後,她輕喝一聲,元氣循著神秘路線行進,帶來強大無比的力量,霜鋒倏然脫手而去,直衝雲霄之上,劍芒拖著一道雪白,與天際的月光相交輝映。在半空停留一瞬,忽然掉頭疾撲而下,像一道白色的瀑布落向張鎮玄三人頭頂,帶著千鈞不可抵擋之勢,又似乎散發著萬千殺戮氣息。

霜鋒與月色交融,一時間劍氣如虹,鋪滿整個山頭。

張鎮玄三人乃是同門師兄弟,向來心有靈犀,不用說話也明白如何應對。身畔兩人驟然平舉巨劍,橫於半空,腳下步伐微動,瞬息間連換十餘方位,於罅隙間避開霜鋒來勢,以手中巨劍阻攔那天外一劍。

————

與此同時,張鎮玄巨劍拖地而行,劍刃在山石路上留下一串串花火。有兩名師弟擋住霜鋒,他便可脫身而來,直奔林青魚本體,沒有了霜鋒在手,又如何擋他手中的巨劍。

但是,在一瞬間,他微微疑惑,因為林青魚腳下也已經加速,自山路向下急衝,方向正好朝著他。

一下一上,勢必相逢。只是狹路相逢,誰又能勝?

張鎮玄無暇多想,體內經脈元氣肆意賓士,按宗門秘法行走,每進一步,一身劍意愈加濃郁。

轉眼之間,兩人相距已經不足兩丈。少女那張充滿魅惑的臉龐清晰無比,眼中的殺意也盡顯無餘。

在這個距離上,張鎮玄心頭突然一顫,感到了一抹莫名驚悚。不知名的情緒,加上少女眼中流淌的殺機,他很確定兩人之間只有一招機會,不是她勝就是他勝。一念及此,張鎮玄再無保留,手腕微微抖動,巨劍嗡嗡作響,自身後向前而行,劃出一道巨大半圓。劍行至身前,驟然停下,然後再動,平平刺出,朝著林青魚咽喉。巨劍去勢緩慢,猶如山嶽一般,所過之處,山路兩側的草木卻無聲無息間化作齏粉,劍意之強,極為罕見。

張氏拙劍,這一劍耿是張鎮玄生平所學最強。

此劍若勝,他便勝了,此劍若敗,他便敗了。

拙劍穩如山嶽,向林青魚緩緩行進。看似緩慢,卻無處可避,既為拙劍,自然兼顧八方,不留一分退路,唯有正面硬拼一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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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樣強大的一劍,林青魚神情不變,只是胸前那尊赤炎玲瓏塔旋轉的更快,縷縷光芒纏繞,將她映襯的如同畫中女劍仙。她微微閉上雙目,感受著張鎮玄的全力一劍,忽然睜開雙目,星辰般的眸間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偶爾還有幾道極為神秘玄奧的符文閃過,臉上突然浮現出淡淡笑意。

“我還以為你們張家有多麼了不起呢?不過如此而已。”

清冷如霜的聲音飄蕩在半空,張鎮玄微微一怔,然後瞳孔開始劇烈收縮。

因為他

看見了一枚拳頭緩緩抬起。

拳頭小巧精緻,潔白如玉,肌膚細膩光滑,想必摸起來的手感也是極好。就是這樣一個拳頭,風輕雲淡的舉起,迎向他手中那柄又沉重又可怕的巨劍。如果有不通修行的普通人在這裡,一定會驚叫出聲,生怕這枚漂亮優雅的拳頭被巨劍擊成一堆血肉。

但張鎮玄並不這麼想,因為他是修行者,他從那枚拳頭上感受到了更加可怕的力量。

他想退,但是已經退不了了。

拳頭看似緩慢前行,實際上卻迅如閃電。在張鎮玄看見拳頭的那一刻,拳身已經落在劍刃之上,拳頭落下時極為巧妙,沒有直接撞向劍尖,而是在毫釐之間生出上百道變化,最終橫拍劍身。沒有想象中的驚天轟鳴,也沒有想象中的霸氣無雙。

張鎮玄有點疑惑。

然後又不疑惑了。

之所以沒有聲響,是因為那一拳太過玄妙,所有力量沒有一絲外洩浪費。在大宗師看來,戰鬥之時但凡有一絲力量沒有用在對戰中,都屬於極大的浪費,當然這種境界唯有對元氣掌握細緻入微時才能做到。張鎮玄很不幸,遇見的林青魚就是這樣的修行者。在拳劍相逢那刻,龐大的力量瞬間透過巨劍向他經脈襲來,這股力量的強度實際上不算太大,但卻太過詭異,幾乎有十餘道不同勁氣相互纏繞扭曲,從而爆發了更加可怖的力量。

忽然之間,巨劍簌簌斷裂成片,墜落山路泥石。

忽然之間,張鎮玄口噴鮮血,身軀向山下飛去。

一切都在忽然之間。

瞬間重傷,張鎮玄以心神溝通靈境,身軀緩緩消散,離開靈境,這自然也意味著他與靈境機緣再無關係。在離開的那刻,他還想起一些事情,宗門長輩在靈境之外打算有所動作,只是從鹿城衛的提前準備來看,只怕結果和自己沒什麼兩樣。

————

張鎮玄的兩名師弟神情中盡是惘然和驚懼,向來無敵的大兄怎麼會在一息之間敗退,甚至被逼主動離開靈境?

山路上方的少女收回依然光潔如玉的拳頭,目光投向他們兩人,神情間露出一絲不耐煩。她微微掐指,默唸法訣。只見那柄霜鋒在兩把巨劍中飛速移動,驟然間白光大作,上百道霜鋒劍氣肅然現世,映得那兩名青年眉眼皆白。

“天地鉅變,四荒大亂。就算是大衍學宮親至鹿城,也無法改變結局,區區一個張氏居然敢對鹿城衛無禮。只是這趟渾水,不是你們能夠摻和的。”

少女呢喃自語中,上百道晶瑩小劍劃過虛空,劍芒沖天而起,吞吐不定,瞬息間破開兩把巨劍形成的防禦網。然後,兩人離開靈境。

————

一拳,先將張鎮玄打出靈境。

一劍,再將兩師弟打出靈境。

經過鹿城地脈神山洗禮,又拜了白太微為師,林青魚福緣之厚,就連李牧羊也難以相比。而且倘若非要論起來,李牧羊作為申屠知元關門弟子一事,模糊隱秘,不得見光。而林青魚的身份卻是光明正大,算是真正的西荒名門大派子弟。

截殺張鎮玄一行三人後,林青魚眉目間也露出一抹疲倦,畢竟只是八品巔峰的修行者,一舉擊敗三名境界相差不遠的敵人,消耗肯定巨大。然而,她沒有停下休息,星目間滿是堅毅之色,舉步在月色下昂然前行,方向正好朝著五大傀將匯聚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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