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靜寂,惟有獵獵風聲呼嘯。天上的明月藏入層層密雲,大地陷入一片黑暗。遠方幽暗蒼茫的地平線上,一抹魚肚白在剎那間出現,瞬息衝破囚籠湧向天際,給整片荒原籠上淡如月色般光輝,把所有幽暗一掃而光。

天已破曉,黎明已至。

俯瞰荒原,一頭兩丈餘的猩紅赤狼閃電般奔跑向前。狼背上坐著一名年輕黑衣騎士,腰懸一柄彎刀,身材挺拔,一如北荒修士寧折不彎。此刻,他眼中盡是怒火,寒芒閃爍:“這小畜生到底是何來歷?怎地愈戰愈強?難不成再戰之時,便能勝過我麼?”

黑衣青年自然是追殺李牧羊與林青魚的北荒修士賀胡天,此時他的心中滿是怒火卻又有著濃濃忌憚。那看似平凡的少年第一劍便逼他施展出狼變術,第二劍更是斷他一縷髮絲,實力竟似一戰更比一戰強。倘若沒有藏拙,如此悟性、如此天賦當真可怖。

自幼揹負賀氏一族的期望,從幼年就開始練刀。風雪不輟,寒暑不歇,身上上百道刀痕加上父親無數次殘酷鞭撻,才堪堪造就他賀家青年第一高手的地位,在青年才俊雲集的比試中脫穎而出,成為帝族侍衛。如今初至邊關,竟被一介斥候少年屢次逃脫,讓他心中又是羞憤又是驚異。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赤狼向南飛速前行,賀胡天五指緊握,指甲刺入掌心,突而揚聲長嘯:“李牧羊,今日,我賀胡天必殺你。”

不遠處,彷彿有人回應般傳來陣陣笑聲:“是麼?那我李牧羊再請閣下一戰。”

※ ※ ※

赤狼與賀胡天心意相通,倏然止步轉身。

卻見朦朦曉光下,李牧羊扶手立於丘陵上,巨大鐵劍斜插在地,嘴角嚼著青草根莖,神色一片淡然。

此刻再見李牧羊,賀胡天心中卻是另一番感受,只覺得他不再是這一夜前的少年,尋尋常常站在那裡,卻莫名有種如山嶽端凝的氣勢,甚至不遑山河刀意。他心頭突生直覺:駕馭赤狼,逃得越遠越好。

李牧羊淡淡道:“拜你所賜,我才悟出了這蟬鳴劍。可有興趣,來接我一劍?”

賀胡天心頭怒火壓過莫名恐懼,陰沉沉道:“這一次,可別想著逃了。”

李牧羊嘿然一笑:“這一次,我也沒想著逃。”朗朗笑聲中,反手握住鐵劍,身形如鷹從丘陵直撲下來,浩然劍氣恣意縱橫,青草斷沫漫天飛舞。

李牧羊轉眼來到賀胡天身前,心念動處,體內元氣沸騰如潮。蟬鳴隆隆聲中,一隻數丈大小巨蟬振翅出現,只見劍氣冷森,劍芒黝黑,閃電切向賀胡天腹部。

這正是蟬鳴第二劍,夏蟬蟄伏三秋,隱忍大地之下,惟求一鳴驚人。前番修行心意相通,已讓他達到了馭氣化形的神妙境界,使得這一劍威力陡升,更無元氣不繼之虞。

賀胡天先前已見識過這一劍的厲害,心中不敢小覷,雪白彎刀一閃,山河刀又出。這一套刀法乃是北荒賀氏一族的家傳刀法,向來以威猛無儔而聞名天下,修煉至高深處,以山河為刀,動輒引動山嶽崩頹、河流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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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破元氣訣與山河刀相得益彰,瞬息與蟬鳴劍正

面相接,只見氣浪沖天,無形元氣波盪,震得腳下大地泥土簌簌飛舞。

賀胡天哈哈大笑:“這一劍不過如此。”話音剛落,卻見李牧羊身形彪悍迅捷如豹,鐵劍無聲橫掃,三大劍蟬齊聲高鳴而來,劍氣之凜冽恐怖至極。臉上笑容頓時凝固,赤狼利爪撐地,微微曲腿連退數十丈。

賀胡天心中怒吼,巨大刀芒電射而出,映得荒原一片雪白。難道這少年真是一戰更比一戰強的不世奇才麼?賀胡天心中又是驚訝又是羞憤,更夾雜著絲絲嫉恨,我堂堂北荒帝族侍衛,殺一個少年斥候竟如此費力?

賀胡天與赤狼縱躍天際,口中怒喝:“刀斬山河。”這乃是山河刀最強一刀,以他目前修為,尚是只得其形未得神韻。但固然如此,其威力也不能小覷,這一刀下不知有多少部落高手殞命。

刀劍瞬間相逢,只聽李牧羊淡淡道:“我敬你是北荒勇士,就用堂堂正正一劍擊敗你。”賀胡天心中一凜,忽感彎刀如遭雷擊,劍氣凜然,陰冷如萬年玄冰,瞬間沿著彎刀侵入手臂,劍氣所到之處,元氣為之凍結。

賀胡天大駭,彎刀倏然鬆手,身形如遭重擊,砰然飛退數十丈。一口陰寒鮮血噴出,周身氣息頓時萎靡不堪,赤狼與其心神相連,受劍氣重創,悲鳴一聲蛻變為戰馬。

李牧羊撫掌微笑,心中暗忖:“蟬鳴劍全部修成後,果然強悍至極。”身形一動向賀胡天走去,口中道:“閣下武藝超群,在下可是佩服得緊。如今你敗得一塌糊塗,我來討教幾個問題,你應該不介意吧?”

李牧羊不待賀胡天出聲,繼續道:“第一,西荒與北荒許久沒有戰事,如今狼騎兵怎麼和烈火幫攪在一起?第二,先前你說你是北荒帝族九皇子的座下侍衛,想來那位白袍青年就是北荒九皇子,這般尊貴的人物,怎會出現在這裡?你考慮考慮,回答我這兩個問題。”頓了頓道:“滿意的話,我給你個有尊嚴的死法。”

賀胡天面色蒼白如紙,彷彿不敢相信眼前事實,目似噴火,忽而頹然冷笑:“殺了我吧。”

李牧羊面無表情道:“倘若我擒你回鹿城,鹿城衛大牢的手段,只怕是十天十夜也用不完一輪。”賀胡天心若死灰,竟緩緩閉上雙目,一言不發。

※ ※ ※

就在此刻,只聞高空上傳來一聲淡淡冷笑:“優柔寡斷,婦人之仁。”

李牧羊豁然警覺,身形伏下,如螃蟹橫行般瞬息移動數十丈。此乃唐知遠老人所授身法,身無元氣時他完全施展不出其中迅猛精妙,如今體內暗藏白鹿榜百年浩然元氣,再施展螃蟹橫行如游魚入水、鯨歸大海,高空隱約傳來輕輕一聲噫。

李牧羊抬頭瞧去,天光早已破曉,遠處霞光萬道,半輪紅日彷彿拖著無數道鐵鎖奮力掙脫束縛,在剎那間躍出地平線,將朵朵白雲與浩瀚荒原染得金黃一片。萬丈高空上的層層雲間突然出現一個白點,如隕石般飛速墜落下來。

風雷響動,煙雲俱裂。

李牧羊眼前一花,什麼都還沒瞧見,那白點已落在賀胡天身畔,震起層層泥土巨浪,卻是一名白袍人。來人背對李牧羊而立,

身材高大,黑髮緊束,白衣翩然飄逸灑脫,背後繡有一輪太極陰陽圖,目視之下陰陽魚仿若翩然遊動,神秘非凡。

只聽那人出聲道:“小子,囉裡囉嗦的幹甚?來瞧瞧姐姐的手段。”聲音清脆甜美,竟是名年輕女子,不過口中陰森之意卻令賀胡天面色大變。

白袍女子五指成鉤,倏然落在賀胡天頭頂。後者身體一顫,頓時失去神志,雙目圓睜,面容扭曲,如見著了世間最可怕的事。只見絲絲光華源源不斷進入女子指尖,雖然此刻旭日已經升空,但這一幕卻依然莫名詭異,令人渾身發冷。

不消片刻,白袍女子收回五指,淡淡道:“該死,該殺。”

玉足微動,踏於大地,只見氣浪如刀犁地,數十丈範圍內泥土猶如巨浪翻滾,賀胡天發出慘厲吼聲,體內骨骼瞬間被震成粉末,緊接著和戰馬一起被泥土捲入,深埋大地之下。

白袍女子吹了吹手指上不存在的灰塵,緩緩轉過身來,直直盯著李牧羊。

晨風拂處,天光流淌,女子白袍飛舞,露出頸間雪白肌膚。酒窩深深,彷彿噙滿世間的甜美笑容,讓人只想著醉倒其中。一雙如星辰般璀璨的大眼睛光華流轉,偶爾有陰陽魚遊動其中,令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甜美嬌豔與談笑間震殺賀胡天的狠辣手段形成鮮明對比,令人不寒而慄。

※ ※ ※

從白袍女子出現到震殺賀胡天,不過片刻時間。此人修為之高、手段之詭異卻令李牧羊心中驚懼異常,生平所見高手中數來數去,惟有蕭錦繡可堪一戰。

白袍女子盯著李牧羊許久,出聲道:“方才我施展的叫搜魂術,可盡知他十日內腦海記憶。不過,被用了搜魂術後,就算活著也是個傻子。”她突然展顏一笑,如朝陽閃耀,道:“現在,我也有個問題要問你。如果你說假話,我不會殺你,只不過這赫爾沁草原上會多個傻子。你覺得如何?”

李牧羊心頭升起一陣寒氣,那甜美笑容瞧著也是分外可怖,頓時點頭稱是:“仙子儘管開口,我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如若有半句虛言,定教那天打五雷轟。”

白袍女子笑意吟吟:“好個油嘴滑舌的少年。我且問你,你方才的身法是何人所授?”

李牧羊面色不變,心頭卻是一震,心念電轉道:“仙子說的是這麼?”他身形伏下,如螃蟹橫行般瞬息移動數十丈,轉而又似狼奔、豹突、蛇行,演繹數十種兇獸行走奔突攻擊捕食之態,口中笑吟吟道:“我是鹿城的牧羊人,自幼在逐鹿山摸爬滾打,這些都是學山中兇獸跑著玩的,哪有人教我?”

白袍女子笑意盈盈,甜美無比,彷彿沒瞧見李牧羊借身法演練已至她身畔兩丈距離,忽然嘆了口氣:“好生生的少年郎,幹嘛非要去當傻子。怎會有這般傻的人?”森冷之意勃然而出。

李牧羊雙眼一眯,大笑道:“仙子,你再仔細瞧瞧,可別冤枉了好人。”笑聲朗朗中,無鋒鐵劍倏然遞出,森冷劍氣蔓延,蟬鳴淒厲聲起,帶著不顧生死玉石俱焚的慘烈氣息。

斷柳枯蟬,劍意滿大荒。

蟬鳴第三劍,終於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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