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棋子落於棋盤之上如玉珠落盤,伴隨著一聲脆響,楊文鋒眼前如同大霧瀰漫,氤氳模糊而後逐漸清明,他閉上眼再睜眼,便站在一處蜿蜒曲折而上的山道之前。

草木興榮,溪流入澗如鳴佩鸞,山道在山中隱約明滅,看不清真容。

楊文鋒微微皺眉隨後望向一個方位,不知道為什麼在他心中隱隱能感覺到那個方位的那個人,那個似乎想要找他尋釁之人。

“擺出這樣的矩陣,就是為了如此無聊的滿足一個小女子的報復,果然,楊繼業說的不錯,讀書人最是小見識。”楊文鋒抬頭咧嘴一笑。

“既然想要讓我登山,那我可要上去看看了啊!”楊文鋒抬眼望了望那雲霧繚繞,清風自來的山巔輕鬆開口,似乎他走到那裡是那麼理所當然一般。

他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說完這句話他就很自然的,閒庭信步般的走上了那條山間小徑,全然沒有突兀而來此地的不安與仿徨。

就在楊文鋒落子之時另一側的明凰也將手中棋子落於棋盤縱橫之上,一樣的情形,一樣的成竹在胸,不同的是明凰本就是佈局之人,而楊文鋒卻是主動入局之人。

在兩人踏上環山小徑之前便已經有人最先踏入,這些人走在不同的山路之上,顯然登山之路不只一條,各人有各人的選擇,這便是破題入矩陣之後所面臨的起筆了。

雖說有些人能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如同可以看懂卷子上的題目,但是要如何起筆是另外一回事。其實這矩陣之中的山路並無特殊之處,只是作為一支能否被拿起的筆罷了。

楊文鋒一腳踏入那條山路之上耳畔便開始風聲不絕,起初只是如同耳畔美人吐息,而後開始逐漸加深,如同大風肆虐。

楊文鋒一步一步,眼前草木皆不動不晃,周圍蟲鳴鳥啼和尋常無異,似乎那耳邊恍恍大風只是他耳邊的另一世界而已。

風聲,只有風聲,此刻他彷彿行走於狂風湧動的漩渦之中,雖其它感官正常,但耳邊的世界卻在侵蝕他的世界,令他舉步維艱。

“好大的風啊,大的老子都要走不動了啊!”楊文鋒隨口罵了一句,但他腳下還是穩穩的一步一步向前,雖然很慢,但卻從未停下來。

不同於楊文鋒,山的另一側,一身羽衣的明凰耳畔卻是淅淅瀝瀝的雨聲,那雨聲如玉珠落盤,又似出壺入杯的瓊漿,非但沒有對她造成任何阻礙,反倒是相得益彰。

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截然不同的兩種狀態,吸引著局外的兩人。

“我這矩陣,普通讀書士子,心誠且坦蕩之人可入可登山,至於他們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他們心中溝壑有多深,若是修士入陣,無論是念修亦或者是武夫,登起山都不會輕鬆的。”

“看那楊二郎登山的態勢應該是身具修為了,看起來當年的玉陵白衣案只不過是白白浪費了一份兄弟情罷了!”徐博溫長嘆了一口氣。

“看起來那明凰是你故意放水了,那丫頭如今修為怕是不低,能走的如此輕鬆顯意,顯然是有些蹊蹺。”

聽到徐博溫的話這位文華閣閣老狠狠瞪了同樣滿頭華髮的當朝太師一眼。

“聖人也有世俗心,再說了,明凰那丫頭也算是老夫的弟子,她能走到哪一步老夫很清楚,何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

要不是她要求,我恐怕不會讓她走這個過程。甚至不會讓她做這個所謂的選擇。”這位以明理、通達、大義昭著於世的老人此刻竟然心安理得的說出這樣的話,最為奇怪的是同樣名聲昭昭的天淵太師竟然沒有半分奇怪。

“你這老家夥,還是這樣的蠻不講理而又理直氣壯啊!”徐博溫白了他一眼而後搖了搖頭表示無奈。

“風聲雨聲讀書聲,刀鳴劍振大笑聲,選擇啊,何其難!”

此刻那矩陣之中,有人如楊文鋒般耳邊大風瀰漫;有人如尋常登山一般無知無覺;有人才走了幾步之後眼前便出現歧途,走上另一條路之後便出了矩陣,眼神迷惘不知發生何事。

“今日合會,只是機緣而非定論,出矩陣只代表我的路對諸君無任何可取之處,須知路在腳下,而非別人腳下。”整個秋水庭和會之中人人可聽恍恍之音,隨後目露謙恭神色,如聞道一般。

“何必多說這些?有些事都點透了,不是太無趣了嗎?”

“後輩人人皆不易,豈能因我而壞了心境?況且我輩讀書人,即便不能讓人人為天地立心,也絕不能壞人本心。”老人說的那樣坦然而問心無愧,看的旁邊的當朝太師一陣咋舌。

“既然是本心,又怎會因你一矩陣,一句話而改變呢?”

“如今世道,人人心中皆有大恨大怨,他們看不透,想不通,我這個讀書人自然要說些什麼,我輩讀書人,不能救世,也至少不能誤世啊!”老人長長嘆了口氣,他沒有經歷過那人人皆無魂的春秋大亂,但是卻活在這人人皆不安的世道。

清風飛瀑,草長鶯飛,當朝太師飲盡杯中清茶隨後身形一動,如煙塵而散,只留下同樣沉重的一聲嘆息。

矩陣之中此刻有半數人已然出局,另外半數已走到歧途,再半數則還是走在眼前的一條路上,款步而走。

遇歧途而出則,本身或者與那位天淵閣老“志趣相異”或者是心有汙垢不能入;遇歧途而擇,雖未必從文但本心卻未失,只是擇不同方向;至於眼前只有一條坦途的,則說明和他文華閣閣主修一樣的心,走一樣的道,且心志如鐵,不動不搖,這類人不只有修行之人,也有尋常讀書人,無論哪種人都是今日上上之選。

此刻楊文鋒早已走的很是艱難,起初只是耳畔大風,然後演變成眼前也開始大風瀰漫,讓他一路顛顛撞撞,一步難於一步。

三月末花四月初草,鵝黃柳葉溪水叮咚,這一切楊文鋒都已難聽,難見,難聞,但是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得到另外一側那個女子行路的勢頭,這讓他異常不爽。

雖說他心裡早已經沒有了那種少年人賭氣的幼稚心思,但是他還是不能忍受自己如此輕易的就被那人嘲弄,所以他依舊費力的走著。

體內的飛仙之力已經被他用到了極致,只不過雖然他在陰陽塔被種下一枚種子,但畢竟他現在也僅僅立基而已,就算是再強他又能強到哪一步呢?若是僅僅是體魄上的壓制也就罷了,現在的楊文鋒明顯感覺得到自己的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甚至那殺戮之極都在蠢蠢欲動,這讓他不由在心裡罵這位德高望重的文華閣老。

其實楊文鋒也不曾知曉,在這矩陣之中所遇阻力越大說明其修道之力越盛,除去那些完全沒有修道天賦的意氣書生以及“有失公平”的明凰外,其餘在矩陣中的人未必就比楊文鋒好多少,反觀楊文鋒反而是這些人中靠前的存在。

“楊王幾乎到了武夫極致,安邦方略雖大開大合但也不失偏頗,其長子為人中之龍,怎麼連幼子也如此了得,怕是比之兄長有過之而無不及。難怪,難怪武皇難安!”閣老坐於草蓆之上飲茶自語,他眼中看著自己面前的棋盤,上面影影蹤綜,正是矩陣之中的那些人。

楊文鋒大口大口地喘息,一步一步踉踉蹌蹌的行走。可笑,當初那落魄江湖八千里都走過了,何況這小小的矩陣?況且楊文鋒可以確定,無論那明凰如何不忿,無論這位文華閣如何想要幫她,他們都不敢對自己做出什麼太過出格的事。

畢竟這裡還是玉陵,畢竟楊家三十萬將士還在天淵,畢竟楊王還是那個楊王。

雖說如此但是這一路走的還是窩囊,還是累呀!楊文鋒又走了一段終於眼前的壓力微微減弱了幾分,雖說如此但是身上的壓力卻絲毫沒有減弱。

眼前是兩塊石碑擋路,後面是兩條不同的山間小路,看到這兩塊粗糙的擋路石碑楊文鋒很沒風度的一屁股靠著一塊石碑坐下。

“我說你一個堂堂三閣閣老至於這樣開後門嗎?我看你莫非是想讓我成為第一個累死的異姓王公子?”楊文鋒很沒風度的用袖子擦了擦滿頭大汗而後大口大口喘息。此刻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對面的那個人已經超出他很遠很遠,幾乎快要登頂,這讓他不由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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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娘兒們,當真是厲害,早知道當初讓我哥娶了她也不錯啊!”依舊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和某人開玩笑一般。

“難不成這小子,當真知道我能看得見聽的見他所說?”青山綠水之畔老人神色古怪的自言自語,但緊接著他似乎感覺到了有些不對,而後望向眼前的棋盤。

本來按照老人“特意”的安排,楊文鋒和明凰走的兩條路和其他人都不同,兩者可互相感應,到一定程度會遇見。其他人不可能也不會走上他們兩個走的兩條路。但是此刻老人竟感覺到事態已經橫生枝節,有人自己走在了楊文鋒所在的那條山路之上,而且速度極快,似乎是著急追趕楊文鋒一般。

老人並不慌張,他眯眼靜靜看著棋盤,那是一個腰跨木刀的少年,那少年眼神堅定,腳下一步不停,正已極快的速度接近楊文鋒。此刻那少年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他忽然停下了腳步抬頭望天。

“他在這裡,所以我也來了,他去的地方我也去。”似乎是解釋又像是自己強調,說完這句話那少年繼續向前,一步不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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