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推測的沒有問題,我們兩個真的就是在水平洞裡爬了將近四個小時。洞壁雖然是光滑的,但是礙於長度原因,所以雙腿雙臂總之能與洞壁接觸的地方都已經給磨爛了。

洞道的出口有一個有高低落差的臺階,我打亮了燈光,就發現在這裡是一個還要更大的洞庭,整個洞庭的壁面皆如鏡面,我的手電筒才探出來,光線就被一連反射了十幾道。同時我也發現,在洞庭周圍一圈的牆壁上,還零散分佈了數個黑洞洞的孔洞,與我們出來的類似,只是一想,我就知道通往這裡的路還不止一條。

我將姜淮拉了出來,他現在倒是清醒的,就是人有些打迷糊,眼皮一下一下的動著,我叫他,他有回應,但是並不怎麼清楚。

姜淮已經不能行動了,我將他放在了腳下的一片平地上,就用匕首開始割起了他下半身的潛水服,匕首非常鋒利,加之他的潛水服已經破爛的不成樣子了,所以只是幾下,原本還跟健美褲一樣的潛水服下半身就成了一截不過尺長的褲衩兒。

“你別亂想,我的取向還是沒問題的,這傷不能再耽擱了,得想辦法把子彈給取出來。”我見姜淮有了反應,就拍了拍他,隨後說完,便上下檢查起了他身上的彈孔。

不知道是黃燦的手下水平不夠,還是當時視線過於模糊,他們的槍口好像刻意都壓的很低,子彈傷聚集在膝蓋往上的大腿後側,上肢的關鍵部位並沒有任何一處傷口,我仔細檢視了所有血漬聚集的地方,最後得出,在姜淮的雙腿後側,大大小小,一共有五處彈孔,其餘如小腿,還有些因為子彈被擊打起的石片撕裂傷。

子彈傷雖然駭人,但是在我一一摸過之後就發現五顆子彈頭都埋在了大腿的肌肉裡,沒有一處是接近骨頭的,最為駭人的,還是腳踝後側的一處石片撕裂,這地方本身就距離被擊起的碎片較近,當時子彈擊中岩石的角度又很刁鑽,破片的石頭速度已經堪比了子彈,瞬間就劃破了姜淮腳後跟的骨筋。

“腳還有知覺嗎?試一試,別到最後又得讓我給你養老了。”我小心翼翼的伸手到了姜淮的後腳踝上,這裡已經結了一層極厚的血痂,我上手摸了摸,姜淮馬上就給與了相應的反應。

“這個傷我還真沒法處理,看你自個兒的造化了,子彈……”我看著手裡的匕首又陷入到了困局當中,這算是又進退兩難了。現在才發現,我是什麼處理都沒法做,手上的匕首是很鋒利,一邊也有打火機,簡單消毒沒問題,但是這支匕首起碼有半寸多寬,要用它來挑出子彈頭,恐怕造成的二次傷害還不如將彈頭留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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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犯難,忽然,胳臂就被姜淮搖了兩下,藉著四散開來的光線看去,發現姜淮的手裡拿著一隻金屬的條狀東西,金屬泛著銀白色的光線,仔細去看,那東西竟然是一隻指頭長的耳屎勺兒。

“那兒……”

我的話還沒問完,就聽見姜淮虛弱的說了一聲:“順手拿來的,用它,燒紅了再掏。”

幾秒的愣神,我才從姜淮虛弱無力的手上接過了耳屎勺,這種情況是怎麼也預想不到的,在地下幾百米的層疊洞穴當中,用一個讓人聽見就會感覺荒謬的方法給一個垂死的人處理子彈傷,要不是我自己經歷,哪怕是再投十輩子胎,我也很難會讓自己相信。但是情況就是如此,的確也是別無他法了。

槍傷因為長時間未處理已經開始有些外翻了,孔洞被血痂堵塞,我用燒過的匕首先割掉已經壞死掉的爛肉,再用耳屎勺兒緩慢將子彈孔中的血液凝結物掏出,整個過程我是咬著牙才堅持下來的。我自然沒處兒去找麻藥,這是硬生生的活體無麻醉手術,但是任憑我怎麼下重手,姜淮就是一點兒都不動。人我可以確定還活著,但卻沒聽見聲音有異樣。我咬著牙,他也多半在死挺,一直又弄了一個多小時,才算是將五個彈孔處理完。

黃燦的隊伍,配備的是一種摺疊微型衝鋒槍,樣式很有現代感,但實際子彈的威力和射程還比不上烏茲衝鋒槍。因為當時距離已經超過了二十多米,子彈又是半裝藥的輕量化抑制彈,所以它本身的威力並沒有完全發揮出來,只是卸力留在了肉裡。

處理完的彈孔,全部成了鏤空的空洞,插進去小拇指,也不會有空間的顧慮。我是沒有任何的藥物,只有幾卷繳獲來的紗布帶,給姜淮的大腿和腳踝纏上,總算是剛好足夠。

“這回不能說我貪生怕死了,你的傷,沒有敷藥,最多兩三個小時,就會化膿,你最好說說你知道的,咱們必須得出去了,不然……不然你後半輩子能不能動,那我就不好打保票了。”我算是誠懇了,處理完傷口,就開始給姜淮打退堂鼓,這不是要走下去的決心問題,關鍵還得在保命上,不想辦法先出去,死對於現在的組合來說,本就只是個時間問題。

姜淮沒有回話,但人是睜開眼睛的,他直愣愣的盯了我幾秒,又馬上扭頭望向了別處,我跟隨而去,幾乎與姜淮的目光搭接在一處,眼前三十多米外我看見的,是一座幾乎縮小比例袖珍了的岩石山峰。說是山峰,只不過就是地面的一塊岩石凸起,不過這種岩石的形態,若是能將它放大,恐怕也和高垣巍峨的山峰沒有什麼區別。

“到……了?”我大出了一口氣,有些遲疑的望向了姜淮的臉。

姜淮也扭頭回來,就看著我。等了許久,終於才聽他啞著嗓音說:“哎……有時候……一個選擇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對於你,可能會是顛覆的後果。一步之差,你或許就只有這一次機會。”姜淮的話說的沒有來由,實際我根本沒有聽懂,但是姜淮一個勁的往小石山撇頭,我就明白,他是想讓我過去。

一股莫名的感覺由此萌生,我不知道它的由來,但就是有種急切想要過去的想法,終於,這種感覺還是敵過了自己看似是理性的理性。

我將姜淮放好,直接跨步到了眼前的平地,地面有些凹陷,一層極其輕薄的水就浮在岩石的表面。我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小石山,因為腳底板是光

的,所以沒走幾步已經給凍得瑟瑟發抖了。

無意記錄距離,只是十幾秒,我已經到了小石山的腳下,此時就看見,石山完全是黑色的,其上稜角分明,有些地方根本就是利刃雕鑿出來的刀片。

出現在小石山頂端的異常光束引得我尋找了一條路爬了上去,小石山總共不過三米多高,層疊猶如真實的山脈縱橫於其中,當我看到一面幾乎就是金黃色的鏡子的時候,我似乎有些理解一直在追尋這裡的黃燦。但實際上,自看了這面金黃色的鏡子半天之後,我還是不明白那是什麼。

我的影像出現在了那面金黃的鏡面裡,只是奇怪的是,出現在鏡中的影像,似乎並不是映象的畫面。鬼使神差的,我伸手探了過去,但清清楚楚的我就發現,在金黃色鏡面中的影像裡,與我一樣,面對著伸出手的人,伸出來的,卻是與我相反的另外一隻手。

我的手觸碰到了鏡面,手緩慢的插進了鏡面當中,這讓我萌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手在鏡面中游走,鏡面竟然是由液體組成,只是從感覺上來看,這些金黃的液體,卻並非是水一樣的柔滑。

金水的阻力很大,反手捧上來一些,那些液體又好像是流動的水銀,有些順著我的手縫滑落,有些依舊與大部分集中在我的手心。

金水沒有任何一點兒與我的手掌相互粘連,我側手倒掉手中的金水,回頭就望向了還處在原地的姜淮。可是這一回頭,姜淮卻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了。因為當時要用手電光線確定自己的方向,所以就把手電筒留在了姜淮的身邊。但是現在……

我有些沒法理解我的處境,瞬間一股無力感,一股沒法控制自己身軀的虛脫感席捲了我的全身,但奇怪的是,我還是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就直立在原來的位置。

周圍的可見光到現在就只有眼下的一池金水,四目望去,洞庭當中漆黑的見不到任何的光影,原本我清晰能確定的事情,只是幾秒的迷離,姜淮是否來過這裡,他是不是已經死在了洞道當中,那些處理過的傷口,還有已經從皮肉當中露出來的腳筋。我開始懷疑自己,從最初認為姜淮不真實,到後來認為自己不真實,直到現在,我連自己親眼看到的也覺得不真實。

我開始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眼前看到的,是否全部都是虛幻,我或許在別處,甚至可能已經瘋掉了。一個瘋子的視角,恐懼自我心中蔓延,怪不得瘋子會越來越瘋,眼前所有都是不能理解的東西,直到後來,連我最基本的認知也開始沒法讓我理解。

畫面緩緩在我的眼前縮小,又很快放大,我漸漸已經開始有些迷離了,可就在即將覺得自己要陷入深淵的時候,卻忽然清楚的有了一絲的知覺,對於外界的感知,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但是忽然一下,我的臉上……這是我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臉是真實存在的。臉上冰涼,但並不由外界影響,同時,金光自我眼前擴散,我只摸了一把臉,等再看手掌的時候,已經滿手的都是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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