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芊芊小姐來了。”蔓蘿端水掀簾進來,把水盆擱置圓案上,伸手接過傅驪駱手上的篦子,輕輕的替她攏頭:“她說先去看看老夫人,一會兒就過來。”

抬手取掉蔓蘿剛別上去的釵玉,傅驪駱拿起錦盒裡的素色珠花,簪了兩支到如緞的青絲上。

“近日有賓客至府上來祭奠,還是素淡些好!”傅驪駱起身去挽窗欞上的青幔,庭外的暖陽似火,照在她白淨俏麗的小顏上,更添幾分清姿絕色!

只那白瑩剔透的眼瞼下,幾抹青色渲染其上。

對於楊素琴的慘死,傅驪駱始終耿耿於懷!

“小姐,那李嬤嬤果真是翠柳的親孃麼?”蔓蘿捧了一個五彩錦盒進來,從裡頭端出一青花瓷的牙碗放到香案上:“奴婢跟翠柳都是自幼入府,到不曾聽她提過自己的身世...難不成李嬤嬤真是翠柳的親孃?”

蔓蘿撫著心口坐在軟幾上,雙手託腮,一雙大眼睜的鼓鼓的:“這麼說那李嬤嬤是為了給翠柳報仇,才把楊姨娘給殺了?”

“休要再提!”

一道清冷如冰霜似的嗓音乍起,把蔓蘿唬了一楞!

傅驪駱撿了件極素雅的淺紫羅衫對襟長襖穿上,對鏡相看了兩眼,又捏起一顆香丸輕輕放進質樸的黃銅香爐上,看那白眼嫋嫋:“楊姨娘是車轅子打滑不小心墜下山崖的,要怪就怪她時運不濟,怨不得別人!你..可記住了?”

蔓蘿茫然起身俯腰垂眸:“奴婢記住了。”

極淡雅的香氣不消片刻充滿整個暖閣,隱隱有股神秘的味道。

傅驪駱仔細淨手,蔥白似的指尖捧起案上的牙碗,舀起一勺清粥送進香口,淡淡的睨了眼滿臉苦慼慼的小婢女,傅驪駱拭著嘴角吩咐:“你去告訴李嬤嬤,請她晚間來一趟。”

既然事情已經出了,也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倒不如好生開導李嬤嬤,也好將來有一份助力!

蔓蘿頷首應是,忙的打簾出去。

“兮兒妹妹..”

一身素衣的謝芊芊提步進來,後面跟著久病初愈的木七。

“芊芊姐姐,快請坐。”傅驪駱擱下碗碟,淺笑著起身迎她,火盆裡的光亮灑落在她臉頰上,宛若鍍上了一層光暈。

謝芊芊解開輕裘,露出妖嬈玲瓏的身段,雖一身素衣,但眉宇間的嬌媚顏色卻遮蓋不了!

“芊芊姐姐從老夫人屋裡過來?”傅驪駱伸手從木七手上接過滾茶,遞給一旁的謝芊芊,又把懷裡的小手爐送到她手邊,眼眸忽的暗沉了下去:“老夫人昨晚倒是醒了一會,見雲畫妹妹哭的那樣悽慘,才知楊姨娘去了,老夫人傷心不已,又昏過去了!”

一想起古雲畫那悽慘煞白的臉色,還有那一雙陰騭的毒眸,傅驪駱甚是無奈!

“依我看外祖母的病,一時半會是難好全乎的!”謝芊芊撫手捧著小手爐,嬌豔的臉龐上湧起一絲疑惑:“那楊姨娘也是倒黴!好好的去上個香怎的就出事了!”輕抿了一口清茶,她伸手扯過傅驪駱的衣袖,細長的眉峰上挑:“兮兒妹妹沒受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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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驪駱捏著香爐銅蓋的細手頓了頓,垂下的青絲覆住了她輕閃的水眸,傅驪駱勾唇輕啟:“我到不曾受傷,只那雲畫妹妹和陳姨娘傷的不輕吶!”

如碧波清澈的眼神,稍縱即逝間隱去眸底的鋒芒,傅驪駱嘴角揚起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她盈盈上前拉著謝芊芊的素手,兩行清淚沿著傅驪駱白瑩的香腮滑落:“芊芊姐姐,楊姨娘出了這樣的事兒,我也很難過,都怪我,沒有及時阻止她們去那高坡的小徑....”

“高坡?”

謝芊芊抬眸卷著眉心,一臉的疑惑不解!

傅驪駱嘴角攏起一抹苦笑,又把那日的情形大致講了一遍。

大抵不過是,自己勸說楊素琴把車轅裹上麻衣以防車軲轆打滑,楊素琴不願聽勸,又說自己那日為了摘峭壁上的紅梅,才沒有與她們同行之類的。

反正把自己摘得越乾淨越好!

一番說辭,倒把謝芊芊先前的疑慮全部打消了!

“兮兒妹妹,這也怪不到你頭上。”謝芊芊摸著傅驪駱冰涼的指尖,把案上的香茶遞給傅驪駱:“唉!楊姨娘時運不好,怪不得別人!要怪就怪她不聽勸。”

“可雲畫妹妹倒是怪起我來了!”

傅驪駱撫手擦過鬢角處的淚痕,嬌花似的小臉滿是委屈漣漣,梨花帶雨的嬌俏容顏,看著讓人心生憐惜!

“兮兒妹妹別跟她一般見識。”謝芊芊掏出絲帕,替傅驪駱拭去臉頰的淚珠,輕聲道:“雲畫妹妹倒是個混不吝的,她哪裡知曉妹妹的苦衷!”

兩人又說了好一會子的話,只聽見捲簾門外洪嬤嬤弓腰稟報:

“大小姐,老爺請您去前廳,說是兩位王爺還有竇大將軍前來祭奠,請您速去!”

傅驪駱心下一怔,如珠的麵皮上仍是不動聲色,只拉著謝芊芊的衣角:“芊芊姐姐陪妹妹一道去吧!”

竇驍揚三個字,讓謝芊芊嬌豔如花的俏臉,霎時鍍上了一層冰霜。

那半眯著的瞳孔漸漸收緊,眼底驟然浮上幾絲狠厲,衣袖裡的那方素帕差點被她扯碎,一想到那十八名被肅殺的手下,謝芊芊心底的怒火,仿若被火焰烤過一樣蹭蹭蹭地往上漲,讓她渾身都變得滾燙起來。

看著臉色恍然陰狠的謝芊芊,傅驪駱斂下眸底的疑惑,伸手去推她:“芊芊姐姐...姐姐..”

愣怔了幾秒,謝芊芊揉了揉刺痛的眉尖,面上掛著燦漫柔和的笑容,睨著傅驪駱道:“兮兒妹妹你說什麼?剛有些晃神,或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

傅驪駱抿唇微微一笑,抬手幫她攏了攏鬆散的髮絲,梨渦清淺:“芊芊姐姐陪妹妹一同去前廳吧!來的都是男賓,妹妹一人只怕應付不來...”

傅驪駱隨口撿了份說辭,不過是想謝芊芊陪自己一道前去。

“也好,那走吧!不要怠慢了貴客。”

謝芊芊淺笑著勾唇,灰暗的眼眸蕩起一絲光芒。

謝芊芊也想去會會那個傳說中的冷麵大將軍,看看他是否有三頭六臂,怎會頃刻間把她那武功超然的十八名屬下一一斬盡!

兩人攙扶著行至流蘇捲簾門下,傅驪駱感覺謝芊芊突然頓下的步子,不禁拉了下她的指尖:“芊芊姐姐怎麼啦?”

謝芊芊抬眸淺笑,嬌美的面上似是盪漾著和煦如風的盎然春意,但眸底卻是春寒陡峭,緩了片刻,她抬手去摸紗袖下的皓腕:“妹妹,我倒差點忘了,府上楊姨娘剛去,姐姐帶這些個鐲子不合時宜,我先寄存在妹妹這兒。”

還沒等傅驪駱反應過來,謝芊芊已把一對璀璨奪目的翠珠手鐲,放進了傅驪駱掌心:“這要是帶過去,沒的讓人笑話我不懂事兒!”

傅驪駱垂眼朝手心處的翠鐲看去,心神忽的一漾,如玉似的嬌顏上佈滿了淺淺的青色,她瞪大一雙霧眸驚詫的睨著眼前的謝芊芊。

難道謝芊芊的鐲子也是祝少司或是宇文景逸賞的不成?

“兮兒妹妹怎麼啦?”

謝芊芊扶她坐在雲墨軟榻上,周身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還未等她坐下,便聽見晃鐺一聲,謝芊芊不可思議的,看著傅驪駱把那對絲鐲扔在了木案上,好似那珠光熠熠的鐲子是濁物一般!

傅驪駱睨著案上光彩奪目,散發金光的鐲子,一雙杏眸不經意的沉了好幾分:“芊芊姐姐,這鐲子可是前太子妃祝少司送的?”

謝芊芊駭了一跳,連忙搖頭:“不是。”

卷了卷玉手,傅驪駱水潤清眸仿若淬了冰雪,含了刀鋒的冷笑出聲:“既然不是祝少司送的,那就是太子殿下送的?”

暖閣裡冉冉升起的白霧,襯的謝芊芊臉色忽明忽暗,香爐中的幽香燻的她腦仁發脹,謝芊芊垂目,擋下眼中迅速凝結的冰霜,不由得反問道:“兮兒妹妹何故這般猜測?難道這鐲子上雋字了不成?”

“不是雋字,是有毒!”

清冷而軟綿綿的一句話,把坐在軟幾上的謝芊芊唬了一楞!

要不是扶住了邊上的圓案扶手,謝芊芊差點驚的栽了下去。

不去看謝芊芊黑青的臉面,傅驪駱信步攆裙去了最裡間的小閣,隨著玉翠珠簾娉婷叮噹,她手裡捧著一墨錦包裹的物件走了出來。

“姐姐你看,你那對鐲子是不是跟我這個一模一樣。”傅驪駱玉指小心翼翼的撥開錦布,倏然一對綵鳳呈祥的絲鐲映入眼簾,散發著冷幽幽的寒光,好似殺人於無形的劍芒。

“你這個也是太子殿下送的?”

謝芊芊冷眼瞥了幾眼,狹長細長的眉眼帶著一絲譏誚,又透著幾絲憤恨的醋意!

傅驪駱拿起白錦素布擦拭著細白的雙手,斜眼瞅了幾眼呆坐著的謝芊芊,心底已清明一片,原來謝芊芊的這對鐲子是宇文景逸所贈!

那這謝芊芊跟宇文景逸的關係肯定非同一般!

定了定神,傅驪駱低眸蹙眉,濃密卷翹的長睫毛微微顫動著,不露痕跡的隱去那冷冽似冰的寒意。

傅驪駱抿了抿嘴,把謝芊芊眼底的憤恨和醋意收進眸底:“太子殿下哪裡會送我鐲子,這是當日採鬥盛會太子妃殿下送我的獎賞。”

隨手扔了錦布,傅驪駱凜下眉眼,眸色瞬間一沉:“確切的說,應該是前太子妃送的有毒的絲鐲,姐姐知道這鐲子上的硃紅是怎麼來的麼?”

謝芊芊臉上先前還明豔的顏色,陡然變得陰沉灰暗,仿若烏雲遍佈,她絞著手心裡的素帕,冷聲道:“怎麼來的?”

心裡雖恨不能把那宇文景逸戳幾個大窟窿,但謝芊芊緊緊握拳,極力在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吩咐木七點亮了琉璃盞,傅驪駱眨巴著眼眸,拿錦布包著的鐲子指給謝芊芊看:“姐姐你看,這上面細細密密的硃紅是用曼陀羅,胡蔓藤,還有烏頭所制,這三味毒藥,毒性綿長而險惡,如若長時間佩戴在身上,它會嵌入人體,不出一年時間,定會讓人容色萎靡,精神不振,直至最後香消玉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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