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七,冷寒慼慼,逸風閣庭院裡的樹葉已全部凋零,孤寂蕭瑟的枯黃落了一地,晨靄沉沉,冷冽的寒風,透過密密的窗柩飄了進來,煙灰色的窗幔揚起一角,墨玉鑲珠的流蘇簾子,娉婷霖鈴的叮叮噹噹,雲青墨紋軟榻上的少女輾轉反側,星眸微怔,散著一頭烏絲垂在榻沿,青絲纏繞如那上好的綢緞般潤澤豐盈,煙波流轉,清澈的眸子波光粼粼。

“小姐醒了麼?”蔓蘿淺笑著上前挽起兩旁的床幔,扶她坐起。

只見她俏生生的兩頰暈紅點點,體溫暖烘烘的甚是驚人,蔓蘿駭然,一把握住她滾燙的指尖:“小姐是病了麼?奴婢這就去請大夫...”蔓蘿說著就要起身出去,卻被傅驪駱扯住了衣角:“別去,不礙事!或是昨晚被風撲了,等會讓沈嬤嬤燉點冰糖桂花釀,吃完應該就沒事了。”傅驪駱眸光盈盈,秋水翦瞳波動陣陣,說話間有些有氣無力。

本以為昨夜解決完古雲畫的破事,想著終於可以好好處理自己的事了,不成想突然間身子不適,但今日她無論如何都要出去,前兩日好不容易從蔓蘿嘴裡探出了確鑿的地址,傅驪駱面上憂色乍起,手心一片冰寒,斜歪在墨青色靠枕上,目光清淺的瞅著床頂盪漾擺動的流蘇絡子。

蔓蘿幫她掖好被角,又打簾出去,吩咐在亭中清掃的沈嬤嬤去燉桂花釀,怎知在外廂房擦拭桌椅的小婢女小竹,殷勤的上來搭話:“蔓蘿姐姐,我去小廚房燉吧!沈嬤嬤有腿疾的**病,還是我去吧!”小竹巴巴的上前,一臉的諂媚。

蔓蘿輕嗤了一聲,拍了拍手袖,挑眉看她:“怎麼?這又不是個巧宗,也沒得好處,你這麼上心作甚?”蔓蘿甩著素帕,冷冷的瞅她。

“蔓蘿姐姐說哪裡的話!我之前一直在廚房幫忙燉湯藥的,這個我有經驗的。”

小竹挺起胸脯,黑紅的小臉沒有一絲驚慌,倒與先前戰戰兢兢的模樣不同。

話一出口,蔓蘿不由得細細的,打量起了這名新來的小婢女,約莫十一,二歲的年紀,瘦小的身軀微微佝僂著,梳著雙髻,黑紅臉面,半舊不新的襖裙,鬆鬆的搭在細弱的腰身,看起來有些滑稽,又有些可憐樣,只那雙狹長的眉眼泛著精光,盛滿了算計,蔓蘿很不喜歡!

但聽她說她侍奉過湯藥,蔓蘿來了興致,故多問了幾句,“你先前在菊青苑專門負責湯藥麼?”蔓蘿眼裡閃過一絲狐疑,她記得那楊素琴平日裡身子骨好得很,不曾聽玉翠她們說過她要喝湯藥的。

婢女小竹交握著指尖,臉上燦笑道:“蔓蘿姐姐搞錯了,我不是在菊青苑伺候的,是在軒少爺那侍奉的。”

“清寒閣伺候的麼?我去過幾次,怎麼沒見過你?”

蔓蘿越發的好奇,瞪大眼睛看向勾著腰的小婢女。

“蔓蘿姐姐是個體面的,我不過是個小小粗使丫鬟,姐姐怎會見過!”小竹細長的眸子劃過一絲憤然,面上仍掛著笑答著話。

蔓蘿拂了拂手袖,打發了小竹下去,一個人怔怔的去了裡間。

她進去的時候,傅驪駱已坐在了紅木梳妝檯旁對鏡梳妝了起來,蔓蘿拿起篦子幫她攏頭髮:“小姐,外面那個小竹,竟是從清寒閣過來的!”蔓蘿吶吶的說著,不曾發現篦子上緊緊纏繞了幾縷青絲,傅驪駱眉心一頓,感覺頭皮一陣刺痛,素手輕撫著額頭,她接過蔓蘿手心的篦子,淡然的攏著鬢角:“哪又如何?”

“她說她先前是在清寒閣侍奉湯藥的...”

蔓蘿嘟囔了一聲,幫她理了理散落在兩腮的碎髮。

傅驪駱輕巧的細手頓了頓,拿了翠珠瓔珞的墜子簪了上去:“好好打探一下她的底細,平時也注意一下她的一舉一動。”

蔓蘿忙的應聲下來,隨手拿起胭脂盒子遞給她。

庭外靄氣消散,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柩縫隙斜射了進來,橙黃的光亮,打在她頭上的翠綠瓔珞上,散發著璀璨奪目的光芒,流光溢彩的很是好看!

“小姐,為何不多睡一會兒?”

蔓蘿抬手撐著圓滾滾的香腮,躬身趴在梳妝檯上,靜靜的看她換上了白色海棠花的錦裙。

傅驪駱聞言抬眉,捋了把肩上的青絲,彈了彈她挺翹的鼻尖:“昨兒竇媛妹妹捎信來,說今日去她府上打馬球,我怎能失約?”

前日看到靈兒被那玄衣男子胯奔而去,她惶恐不安的懸著一顆心,整宿都沒安定下來,怎知昨日竇媛派小廝送信來,說今日府上有馬球比賽,讓她前去觀賞遊玩,她當時就近乎雀躍,原本還籌謀著怎樣去討要靈兒,這會子機會就來了,至少能見見靈兒也好!

“小姐,老爺一大早聽說你要出門,早早讓小廝們,把上次的青鸞錦的香芋軟轎備好了,已停在了院門口。”蔓蘿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

傅驪駱望著鏡中陌生的小臉,精緻的五官如雕刻而出,吹彈可破的肌膚如上好的瑩玉一般亮澤滑膩,櫻唇豐潤如花瓣,右眼處的紅色淚痣嵌在那白皙的一角,倒也相得益彰,只那微蹙的眉心蓄滿了心事,終是不快,她輕輕拂去那一絡蹭到嘴角的青絲,面上淡淡的淺笑:“不用那個,尋常馬車即可。”

蔓蘿睨了睨清冷的少女,嘆了口氣,點頭應聲走了出去。

不大一會又攆著帕子跑了進來,倚在門框邊上朝外看去,杏眼怒睜道:“那二夫人真是夠了,一大早跑去慈明苑哭哭啼啼,這下好了,惹惱了老爺,被綁了回去。”蔓蘿看了看面色淺淡的傅驪駱,又趴著門邊朝那簇擁著的人群探去,眼底盡是譏笑。

她剛出門吩咐小廝把軟轎抬回去,哪知碰上了迎面而來的楊素琴和一眾奴僕,望著被小廝五花大綁的楊素琴,聽著她悽慘的求饒聲,蔓蘿心裡很是快活,現在總算是為翠柳出了一口惡氣了,想起昨晚上古雲畫被打的畫面,蔓蘿就開心無比。

“哈哈哈,真是活該!老爺應該把二夫人也禁足了才是,二小姐那般陰狠多半是二夫人縱容的...”蔓蘿踮起腳尖,弓著腰在犄角處探頭探腦。

沈嬤嬤縮著肩,手裡捧著木質紋絡的錦盒邁了進來,小婢女小竹苦著一張臉,哀哀慼慼的從院外跑了進來,差點撞翻了沈嬤嬤手裡的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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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鬼了麼?趕著去投胎啊!”蔓蘿揮著素帕,一把甩在小婢女的臉上。

小竹唯唯諾諾的抖了抖身子,低眉垂眼的去了下房。

傅驪駱推開梨花木的窗柩,顰眉望去,那哀怨悽慘之聲蕩蕩襲來,她抿唇不語,清波流轉的眸子寒冽陣陣,總算為古兮報了這個仇了!

用過早膳,迎著寒風,她信步上了小馬車...

竇大將軍府,南安一隅,距離大冢宰府約莫二柱香的時間,一路上耳邊縈繞著蔓蘿喋喋不休的聲音,傅驪駱只覺得渾身痠軟無力,靠著墨蘭香梨的大引枕,她竟神思恍惚了起來。

雙眸緊閉,冷風捲起簾子,她一個激靈,睜開了寒眸。

“小姐,快把這個披上,今日霜降,有些冷了。”蔓蘿細心的拿著白裘毛的錦披,裹在她冰冷的肩頭,吸了吸通紅的鼻尖,蔓蘿旋即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把這個捂著吧!”傅驪駱拿出懷裡滾燙的暖婆子,塞到蔓蘿冰凍的手心,挑簾望向車外,那大紅燈籠高懸的朱門灰牆外候著五六人,正翹首以盼的望著她馬車的方向。

眉心一怔,素手撫上燒的微紅的兩頰,輕咳了幾聲,裹緊身上的白裘披肩。

“兮姐姐,兮姐姐..”

馬車剛一停妥,車外就想起竇媛清脆柔轉的嗓音,蔓蘿打起捲簾,傅驪駱躬身向前探去,彷佛間看見一抹深綠色的錦衣頓在眼前,厚實的手掌朝她伸了過來,她來不及後退,只覺得腰身一緊,纖細的腰際不知何時被一雙厚實的手掌握緊,她耳根發燙,剛要掙扎人已飄然下地,顰眉看去,對上了那幽深似泉的鳳眸,卷翹細密的睫毛隱去眼底的慌亂,白皙的肌膚雖神色淡淡,但那香腮上的緋紅,卻出賣了她少女心緒。

竇驍揚面上波瀾不驚,拂了拂衣襟上的浮塵,冷不丁抬頭,對上她水波瀲灩的雙眸,他垂眸避開她的視線,猛然低頭,卻看到了她水光盈盈豐盈飽滿的櫻唇,清寒的冷風頓時變得粘稠不堪。

“媛兒妹妹....”傅驪駱伸手拉住竇媛胳膊,親暱的幫她順了順腦後鬆散的髮髻。

眼波不自覺的朝後面頓住的錦衣男子瞥了一眼,星眸微轉,輕啟唇瓣:“竇將軍好!”

不知為何一顆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素手輕撫著胸口,一手拉著竇媛,腳下步伐卻急促了起來...

竇驍揚負手而立,冷風直擊他劍挺的鼻尖,耀眼的陽光罩在他俊朗的眉心,只中間那片早已密汗淋漓,厚實粗粒的指尖還在微微抖動,緊抿著的唇瓣,彎起一絲苦笑,剛手心接觸到的那一片溫熱滑膩,竟讓他渾身顫抖。

曾幾何時,除了那明豔嬌俏的少女,他早已無心勿念了,為何會對那區區幾面之緣的女子有了這般異樣情緒?竇驍揚有些懊惱,目光呆滯的看著那抹素白的衣衫漸行漸遠,但那素淨白衫上的海棠花卻看的清晰無比...

“哥哥,快來啊!”

竇媛揮著帕子,朝僵立在門外的男子顰眉呼喊。

他怔了怔,抬起修長的指尖敲了敲額,信步跟了過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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