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蒼茫,黃沙漫天,如雷鳴般的馬蹄聲,戰士們的呼喊聲以及劍擊聲響徹雲霄,血流成河的沙場上,敵人的屍體橫七豎八地擺了一地。

嘹亮的嘶喊慘叫,動人心弦。

白駒上的竇驍揚眼神凌厲,抬手從對面敵軍守將的胸前拔出長劍,那人眼睛大睜,低頭不可置信的看著胸前的大血窟窿,神行潰散間,臉色慘白的跪倒在地,竇驍揚隔著飛灑拋上天際的團團血霧,他長劍指天,發出一聲肅殺大喝:“殺...勢必要取西卓魯瑪首級!”

“殺...”將士亦舉著長戟齊聲大喊,頓時,空氣中佈滿了濃重的血腥之氣,整個天地彷彿都在顫抖,山崩地裂,熱血漫天。

嘹亮勁急的牛角號聲聲震疆場,兩大軍排山倒海般的相撞上了,隆隆沉雷響徹天際,長劍與刀戟鏗鏘飛舞,長槍和大矛呼嘯飛掠,密集的箭雨如飛蟲過境鋪天蓋地,沉悶的喊殺與淒厲的嘶吼使山河顫抖。

眾將士皆殺紅了眼。

就在一切陷入混沌之際,一道劃破蒼穹的大吼襲來:

“西卓魯瑪首級在此!”身著黑金盔甲大袍的槿同,馳騁著駿馬朝竇驍揚奔來,他滿臉血汙,冠著的烏髮早已鬆散著垂在肩頭,還在冒血的掌心提著一顆血碌碌的大腦袋,紫脹血紅的頭顱上,還掛著一根北胡貴族標誌性的長髮辮,根據那髮辮上的三顆紅芋子,竇驍揚便知道,這顆圓滾滾慘兮兮的腦袋是敵軍元帥西卓魯瑪的無疑了。

殷紅帶黑的血霧沿著那粗黑的脖頸滾落.....

“槿同將軍威武!竇大將軍威武!”眾將士手握長矛和鐵戟震天嘶喊,朝節節潰退的敵軍步步緊逼著躍進,所到之處,皆是血流成河。

殘陽如血,戰爭還在繼續...

-

春雷滾滾,糜雨綿綿,逸風閣庭院裡墜了滿地的落紅。

紅的,粉色,黃的,鋪了一地兒。

這許是今年最後一襲花紅了。

“竇驍揚...竇驍揚...”臥在青紗幔帳裡的人兒驚叫著坐起了身子,她夢見了,夢見他渾身是血的躺在山坳裡,一群黑漆漆的烏鴉圍著他悲鳴,突然一道血光乍現,無數只密密麻麻的雀兒像惡狼撲食般的朝地上奄奄一息的他撲將過去,她急急的揮手驅趕,想大聲去嚎叫,卻奈何一個音符都發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男子被撕成一地的碎片。

她慟哭的昏死過去。

輝月般的淺眸暗沉,傅驪駱怔怔的去看窗縫裡破碎的光亮,如珠似玉的小顏蒼白如紙。

終究,那男子還是棄她去了麼!

“小姐,快,把這湯藥吃了。”蔓蘿撩簾進來,把漆木盤上的墨瓷碗放到案上,又從輕紗屏風上扯了件厚錦披搭在傅驪駱肩頭,抬眸去看床上人兒瘦的不成人形的嬌軀,蔓蘿抬指去撫自己眼角的溼潤:“竇大將軍他定不想看見小姐如此這般模樣,才幾天時間,小姐您都瘦脫形了,如此以往,您這身子骨那能受的住呀!”

蔓蘿雖這般勸著傅驪駱,但她自己也好不了多少,往日豐腴的圓臉此刻也凹陷了許多,避著眾人,她每日以淚洗面,秋棠和茹茗特意去錦珍坊買的小點心,她一塊也吃不下去,知葉和沈嬤嬤知道她愛吃清蒸鱖魚,便早早的去集市上採買了最時鮮的,費心做好端到她面前,她才吃了一小口就再也咽不下去,只知道默默垂淚...

想起那孔武有力的俊俏少年,蔓蘿只覺得心裡有千萬個刀子在扎。

秋棠端著黃銅水盆進來,朝淚流滿面的蔓蘿看了一眼,便伸手去扯她袖角,兩人來到屏風後面,秋棠方撅著紅唇埋怨起來:“蔓蘿姐姐,你不好生勸慰小姐,怎的自己倒這般模樣!你這個樣子讓小姐瞧見了,她心裡只會越發的難過。”

蔓蘿抬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便僵硬的擠出一抹笑容,道:“你說的沒錯!是我思慮不周。”

秋棠點頭,朝歪在床頭沉吟的自家小姐看了看,又湊近蔓蘿耳旁,“那個納蘭公子聽說咱小姐病倒了,他急著要來看望,被知葉和木七姐姐攔下了,說是男女有別,我也覺得他一個男子貿然進到小姐閨閣,倒亦不是很妥當!”

“很是!”蔓蘿頷首。

剛要走出屏風拐角時,秋棠又急急的拉著她的手臂淺語起來:“昨兒晚上,你們大家都去膳食房用膳去了,我一個人在這守著,便看見有道人影站在窗格子下朝這裡頭探....”

“是誰?”蔓蘿揚眉去問。

秋棠伸手去撥蔓蘿襟前的扭花暗釦,不覺搖頭道:“看不真切,看身形,好像是納蘭公子,不過那時候外頭黑漆漆的,我也不敢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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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窩在屏風後低聲交語起來。

“咦!秋棠去哪了?”茹茗提著五彩紋白鳥的錦盒打簾進來,朝四周看了看,把錦盒擱在梨木圓案上,又抬袖去端香案上的墨瓷碗,隻身坐到床沿,抬眸去看面色頹然的傅驪駱,“小姐,快把這湯藥吃了吧!您自個的身子要保重才是!”

傅驪駱搖頭,一顆清淚便滾了下來:“擱那吧!”

她聲若蚊蠅,有氣無力的靠在墨引枕上嘆息著....

“小姐,奴婢們求您了!把藥喝了吧!”蔓蘿奔了出來,後面跟著秋棠。

茹茗小心翼翼地把勺子遞到傅驪駱嘴邊,只見床上的人兒長睫微動,又生生撇過臉,只暗暗搖頭...

傅驪駱只覺得心下翻牆倒海一般,她眼下更是連水都不想喝一口...

伸手去接茹茗手上的湯碗,蔓蘿俯身坐在榻旁的圓几上,抬起帕角去拭傅驪駱面上的淚痕,輕聲道:“小姐這藥不能不喝!等您身子大好了,竇大將軍府也是要去走一遭的,總歸是要去祭奠一下。”

說罷,閃了閃眼眸,蔓蘿沉吟了一會兒,忽又沉聲道:“是了!說來這事倒是奇了,按照北奕規制,二品以上大員離世,“布驚臺”上的牛角號是要悲鳴二聲的,以示哀悼!竇大將軍是正一品正職武官,按理是要撞牛角號的,可這幾日,奴婢連一聲號角都不曾聽見,會不會是林二公子的資訊有誤?竇將軍他們根本就沒死?”

“布驚臺”坐落北奕皇宮西南門的秋水殿正殿寶頂,由布司大人主掌,根據北奕規制,天子去世,“布驚臺”上的牛角號要撞九聲,代表九九歸一,萬物歸元,天子昇天,舉國齊哀;其餘皇族宗親,包括皇后在內的貴人皆是響六下,寓意是六六大吉,諸事順遂。

眾人聽蔓蘿這麼一說,著實驚了一驚。

“奴婢也不曾聽見。”秋棠亦搖搖頭,轉而又望向一旁的知葉和茹茗。

兩人皆是搖頭。

茹茗悄身坐到傅驪駱身旁,把懷裡捂得溫熱的赤墨暖手爐塞到她冰涼的手心,直直看進傅驪駱波光盈盈的眸底:“小姐,蔓蘿姐姐的話不無道理!依奴婢看,沒準真是林二公子誤聽了訊息呢!指不定竇大將軍好好的在領兵打仗呢!”

素手微綣,纖長如蝶翅般的眼睫顫的厲害,傅驪駱一時間心中千迴百轉,拾起蔥指去摸腮邊的溼滑,她不禁垂眉輕喃:“是了!肯定是林寒睜聽岔了,那男子狡猾跟只狐狸一樣,他才不會那麼容易就死掉的。”

傅驪駱垂目沉吟,細細去回味蔓蘿和茹茗剛剛的那襲話。

越往深處想,她越覺得她們的話有道理。

竇驍揚,他沒準還好好活著。

“依奴婢看,那林二公子鐵定沒安好心,他那樣說,就是故意讓小姐對竇大將軍死心,他方能趁虛而入...”知葉忿忿的扁嘴道。

蔓蘿伸手捏了一下知葉的胳膊,小聲斥道:“你這妮子別亂插嘴!”

“就是嘛!那林二公子一看就沒安什麼好心。”知葉不服氣的撅唇嘟囔,隻身去梨木案几上斟茶自飲起來。

“把那藥給我喝了吧!”傅驪駱頓時神奇氣爽的坐正了半個身子,瀲灩水眸微凝,先時還慘白的臉頰亦漸漸水潤起來。

傅驪駱知道,她時下最緊要的是先養好自己的身子,等他凱旋歸來,她便嫁他!無論前方有再多的艱難險阻,她都無所畏懼!

見傅驪駱神色舒展了過來,眾人皆暗暗舒了一口氣。

蔓蘿趕忙把瓷碗遞上去,方喜笑顏開的去捋傅驪駱鬢角的碎髮:“小姐近日憔悴了好多,要快快把身子養好才是。”話說蔓蘿瞬間也明朗了不少,連日來的陰霾和哀痛仿若霎時間就煙消雲散了。

蔓蘿暗暗罵自己是豬腦子,早知道這麼去想,就不用那般難受了,而且還生生錯過了錦珍坊的美味小點心,那酥脆的桃花煎餅,還有勾人食慾的綠豆軟糕,最最遺憾的是那一碟子清香撲鼻的清蒸鱖魚,她只嘗了一小口,最後全被知葉和秋棠給吃了個乾淨。

細細想來,蔓蘿就悔之又悔。

傅驪駱自是不知蔓蘿在思忖著什麼,只雙手捧著瓷碗,仰頭就把苦澀的絳汁給順了下去,接過茹茗遞上的素錦帕子拭了拭嘴角,她眨巴著淺眸凝聲道:“現下倒是有些餓了!”

聞言,知葉雀躍般的疾步過來,笑嘻嘻道:“梨白瑩玉紅米粥,香煎桃花薄餅,酒釀海鱸魚,再來一碟子開胃消食的香椿炒雞蛋,可好?”

扶手撐腮,傅驪駱抬腕順了順垂在細肩上的如緞青絲,梨渦淺淺道:“甚好!”

事情想明白了,她心裡便也通透了。

她要好好吃飯,養好身子待他歸來。

知葉得令出去。

還未來得及掀起珠簾,便聽見蔓蘿在身後大喊一聲道:“再來一碟子**香辣雞絲肉。”

翻了翻白眼,知葉捏著帕子喜盈盈的出了內室。(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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