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冢宰府花廳,一襲淺藍色衫裙的竇媛伏低了眉眼,乖巧溫順的坐著吃茶,大大的杏眸時不時的,朝那六角山水屏風後看去,左邊的紅木軟椅上,一身玄色錦袍的俊逸男子自顧撫腮沉吟,晴空般的鳳眸不經意間,瞥了眼右側小雀門迎過來的紫衣少女,瀲灩眼眸閃過一絲訝異。

細細回想,終是認出她來,清嫵庵的小木屋...

只是她與這大冢宰是何關係?怎的出現在了這裡?

算了,管她是誰!反正又入不了自己的眼。

還沒回過神來,便看見纖細的身影已到了跟前,少女面色緋紅,如春來枝頭的杏花一般柔.媚:“竇將軍安好!”

古心月本就生的一副婉約嬌柔的好相貌,此刻她香軟輕語的相同坐著的男子搭話,兀自低頭間,俏臉上碾過芙蕖般嬌羞淺笑:“父親大人命我前來迎客,家姐一會便來,若有怠慢兩位貴客之處,還請見諒!”

竇驍揚扶額彈指,一雙瀲灩目光便投在了那六角山水屏風上,靜默片刻,放下手中還冒著熱氣的茶盅,古井無波的眸中似鍍上一層薄怒,幽深的眸光仿若深不見底的寒譚:“大冢宰大人真是公務繁忙,連會個客的時間都擠不出來麼?”

粗粒指腹摩挲著杯麵,竇驍揚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大冢宰大人莫不是還在為古兮落水一事心有不快?所以不願會客?”

對於古兮落水一事,竇驍揚自己也很是氣憤,不僅嚴厲斥責了竇媛,更是兩次動手打了她。

但古錢要是因落水一事這般無視他,給他沒臉,那自己也甚是覺得無趣。

“竇將軍誤會了,父親大人身子欠恙,實在不便出來迎客!”古心月睫毛輕顫,如蝶翅般,看起來楚楚動人。

但面前坐著的男子卻依舊冷峻自持,縱使眼前的少女溫婉嫻雅,口齒伶俐,於他也並無關係!

好似他浩瀚的眸中只有在看見那清絕少女時,這雙眼眸才會帶出一縷溫柔和寵溺。

一旁的竇媛早已看不慣故作姿態的古心月,她重重的把蘭釉茶盅擱在案上,慍惱的掀開玉色的眼瞼輕嗤:“原來這位姐姐是府上的小姐,恕妹妹眼拙,姐姐剛行出來的時候,我還誤以為是府上的婢子。”話畢,竇媛才起身緩緩施了一禮。

“咳..咳..媛兒不得無禮!”竇驍揚面色不虞的看了一眼竇媛,頗有些訓斥的意味。

古心月面上依舊掛著笑意,但掌心的手絹早已被揉的皺皺巴巴,睨了睨臉色漠然的竇媛,古心月一雙水眸仿若侵了毒液一般,小巧貝齒亦差點咬碎了去。

“抱歉!我來遲了。”如沐春風般的嗓音從屏風後襲來,一襲素槿色衫裙的少女,娉娉婷婷的走了出來,她身姿逶迤挺拔,清新脫俗,步伐輕盈中帶著一分穩重,身段婀娜優雅,纖細的腰肢上束著一根白絹絲帶,絲帶被微風拂的揚起,連著她垂直腰間的青絲一起纏繞,仿若仙子下凡。

“兮兒,身上可大好了?”

竇驍揚朝傅驪駱燦爛一笑,和煦溫潤的好似把庭中的明媚春光,都給比下去了幾分,竇媛看著面色清淺的少女,藏在紗袖中的一雙柔夷好似無處安放,再對上她那雙掬了清輝般的眸子,竇媛面有囧色的靠著椅背,雙手交疊著攥的越來越緊。

上次在碧秋湖害她落湖,自己真的是無心之失,她那日也不知怎麼了,看著那少女伸過來的手,心底突然湧出一絲慌亂,不經意間手臂使勁,驟然就把她給推了下去...

朝竇氏兄妹頷了頷首,傅驪駱眸光清冽的看向邊上的古心月...

“心月妹妹下去吧!”傅驪駱朝臉色泛白的古心月瞧了一眼,霧眸瞥了眼她手心那方皺巴巴的素帕,傅驪駱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但古心月不開心倒是真的。

合著又是同那古雲畫置氣了不曾?

古心月來府上已有二個月有餘,比起先前在清嫵庵中見她時的怯怯懦懦,現如今的她倒是乖巧了不少。

但傅驪駱卻不太喜歡她這般的乖覺!雖念其經歷坎坷,且經的腌臢事情多了必定會更加討巧賣乖些,但傅驪駱還是覺得女孩子家家的還是本性為佳,刻意的去討好某個人她很不喜歡。

“姐姐...”古心月勾腰站在圓案旁的帷柱旁,美目顧盼流連間又落到了竇驍揚身上,盯著他玄色墨青的衣角,古心月莫名訕紅了眼眶,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哽咽:“可是姐姐嫌妹妹礙事,所以要趕我下去?”

這古心月本就是個敏感多心的人,先前那十幾年沒少受那楊素琴的折磨虐待,現總算是老天開眼,自己也算是鸞鳥回巢,但她心裡難免還是有些不忿!

古心月雖自知容貌上要遜色眼前少女幾分,但總的來說她也不差,只是她命中疾苦,顛沛流離在外數年,但她總歸是大冢宰府的千金小姐,憑什麼這諾大的府邸要眼前這個女子說了算

素手撫著薄紗的帷柱,古心月長長的指尖,生生把那翠綠的細沙給撕裂了一道口子,她緊咬著唇瓣,眼裡滿是憤概!

“哎呦!”邊上的李嬤嬤驚的一聲低喊,趕忙放下手中的青銅火盆,滿臉驚詫的去撫帷柱上的那方口子,嘴裡唸唸有詞道:“這帷柱可金貴的很,心月小姐這般大力撕扯它做什麼?”李嬤嬤求救般的睨向面色淡然的傅驪駱,又絮絮叨叨起來:“這可怎麼辦是好!老奴已答應了墨畫小姐,晚上是要給她送去的...”

誰知李嬤嬤還未說完,那古心月倒先坐在軟椅上抹起了眼淚,只見她抬指,便對著李嬤嬤就是一頓冷斥:“什麼勞什子的東西,也讓嬤嬤這般大驚小怪!原是送給墨畫妹妹的....”

古心月梨花帶雨的模樣,像極了雨中飄搖的海棠花,她抬起帕子拭著唇角,又抽噎個不停:“原該是我不配做這府裡的小姐,我合該就是個丫鬟命,竟也輪到一個奴婢說道我,我倒要去問問爹爹,這府上竟有奴才說主子的麼?”

這古心月本就缺乏教養,她被棄養在那見不得人的地方,要她像個大家閨秀的樣子也實屬不易,但她今日這般的抽風無禮,倒也超出了傅驪駱的意料之外!

雖相處的時日不多,傅驪駱也漸漸瞭解這古心月,雖不像她外表表現的那般羸弱怯懦,但也沒想到她竟這般的混不吝!

當著客人的面,竟如此作妖!

“老奴冤枉啊!”李嬤嬤直挺挺的跪倒在地,目光從傅驪駱身上掃過,在看清她陰鬱的眉宇時,又重重的伏地拜了一拜,面有難色道:“請大小姐明鑑!老奴哪有膽子敢責怪心月小姐,是心月小姐自己想多了,老奴惶恐....”

傅驪駱眉心難得透著幾分倦色,皓腕抬起摸了摸髮間簪著的白玉骨簪,峨眉輕蹙間水眸猛然收緊,冷笑著朝那軟椅上的古心月相看了一眼,聲音寒冽的仿若天山上的雪水:“古心月身為大冢宰府的小姐,如此這般肆意任性,刁蠻無禮!”

素指扣著紅木案臺,傅驪駱冷凝的目光,似閃電般捲起一道精光:“把她帶下去,面壁思過二日....”

小雀門處的小廝們忙的應聲,朝歪在軟椅子上的古心月圍了上來....

聞言,古心月抖了抖煞白的唇瓣,白潤的小臉像蠍子般散發著毒辣的光芒,大力推搡著小廝們鉗制住她臂膀的手,帶著哭腔歇斯底里:“滾開,別拽我!我不走....不走...”

“古兮,你沒有權力這麼禁錮我...”

“父親大人,快救命啊!”

此刻披頭散髮,撒潑打滾的古心月,哪裡還有半點先前溫婉嫻雅的模樣!

竇驍揚厭煩的搖了搖頭,狹長鳳眸微微一動,朝那鑲珠披錦的小拱門看了一眼,略抿了口清茶,淺笑著睨著一身淡然的傅驪駱,玩味打趣道:“唉!兮兒著實不易!我今兒也算是開了眼界!話說你這新認的妹妹,倒是個會演戲的高手,真是難為你了。”

傅驪駱嘴角蕩起一絲輕笑,抬起宛若琥珀般晶瑩剔透的水眸:“是啊!人啊都不過是披了層皮囊,大多數時候,外人只能看到外面的模樣,裡子是個什麼東西,旁人又如何知曉!”

“我看她呀就是個戲精...”一旁的竇媛也是大跌眼鏡,虧的那古心月先前還那麼做作,裝的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說起話來鶯語燕歌的,矯揉造作的扭捏作態真是讓人作嘔!

“媛兒...”竇驍揚攏了攏手袖,對著竇媛使了個眼色。

“竇將軍此番前來可是有要緊的事兒?”清麗的聲音仿若侵了糯米甜酒,傅驪駱抬著一雙秋眸,如水眸光卻細細的看向對面的藍衫少女...

少女粉嫩如珠的鵝蛋臉上,嵌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的杏仁眼珠,閃耀明亮的更勝天上的星辰,細細看去,那裡面有似曾相識的狡黠閃現,一同八年前那俏皮的小女娃。

“媛兒,還不快道歉!”竇驍揚清潤的俊臉上湧出一分薄怒,清亮的眼眸好似碧波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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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竇驍揚來說,今日除了來看一看心上人,還有一件最要緊的事情,那就是竇媛作為肇事者,上門致歉是最基本的禮數。

朝庭外白牆上迎風搖擺的翠綠新芽看了看,竇媛死死攥著衣角,睨了眼對面的絕色少女白玉似的眉間,終是咬牙悶哼一聲:“兮兒姐姐對不起,我不該推你....”

竇媛一雙霧濛濛的眼眶裡蓄滿了紅絲,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吸了吸通紅的鼻尖,兩行清淚沿著她眼角滑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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