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來抓我呀!哈哈哈...”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嬉笑著朝傅驪駱伸出小手,銀鈴般的笑聲仿若雛鷹出谷,烏黑溜圓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比那夜明珠還要璀璨三分...

傅驪駱素手撫著梨木色的門框,雙眼失神的望著庭院中的草長鶯飛,那年也是這樣的光景,也是這樣子的庭院,那小小人兒總喜歡那般肆意的玩耍,她更喜歡跟在自己後面,嬌嬌的喊著姐姐姐姐,奈何那時的自己嫌她聒噪,老是有意無意的避著她些,時過境遷,卻早已物是人非。

“小姐,你怎麼哭了?”蔓蘿拿了件狐狸毛的薄裘搭在傅驪駱的細肩,一臉憂色的挽著她的藕臂:“小姐可是身子又不舒坦了?”

婢女蔓蘿平時雖大大咧咧的,但關鍵時刻也算是細緻入微,她昨晚在外室守著自家小姐一整晚,雖身子睏乏,但她絲毫不敢懈怠!

時刻關心著自家小姐身子有無不適!

“沒事!只是被風迷了眼睛。”傅驪駱搖搖頭,抬手去抹香腮處的溼滑,雖春光明媚但春寒依舊陡峭,只約站了半盞茶的功夫,身上卻已冰寒入骨,緊了緊頸袖處的狐皮領子,她信步轉進了內室...

竇媛會是自己的胞妹麼?

傅驪駱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她,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還記得那日在那永定侯府,那古雲畫想害林仙柔,眼睜睜看著那盞滾茶就要禍及邊上站著的竇媛,當時自己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難道真是血肉親情間的指引麼?

如果竇媛就是自己的妹妹,那欠竇驍揚的恩情又該怎樣嘗還!

歪靠著軟榻沉吟,她只睜著一雙清眸去看手中的茶盅出神,白色的氤氳茶氣,與那八爪香爐中嫋嫋升起的白煙纏繞成一團,傅驪駱陷入了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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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用過膳,傅驪駱又好生安睡了一會,太醫奉了古錢的囑託,前來替她把了一次脈,又留下了幾大包勞什子的藥絲。

整個大冢宰府上上下下,除了古雲畫尚在養病當中,其餘的眾人皆殷勤的來了這逸風閣好幾趟。

傅驪駱不勝其煩!

隨手撿了本閒書,窩在雲錦墨青色的大軟榻上翻看,讀到那句“遺夢生煙是別離時”傅驪駱又倏然燻紅了眼眶,索性斜躺下去,拿書蓋在面上假寐。

“小姐身子骨剛好,又這般不愛惜自個。”蔓蘿不滿的嘟囔了一句,抬手去扯輕紗屏風上搭著的軟綢鉤花的厚毯子,替她覆住身子,看著榻上少女輕蹙著的峨眉,蔓蘿又絮絮叨叨起來:“今日天氣大好,小姐整日憋在這屋子也怪悶的,不如去庭院裡走走?”

蔓蘿時刻記著太醫囑咐的話,小姐身子已好的差不多,趁著天好,合該哄她出去走走,活動活動筋骨更利於她身體的修養。

奈何蔓蘿說了一大籮筐的話兒,榻上的人兒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

蔓蘿朝庭外忙碌的沈嬤嬤瞅了一眼,忽想起自家小姐前些天吩咐自己的事兒,又伸手去撫傅驪駱的肩頭:“小姐,偏庭外的玉竹和地錦草發芽了呢!要不要出去看看?”

逸風閣的偏庭有一方空曠之地,傅驪駱因喜歡研製藥丸和制香,故根據《奇名藥術》和《煉香記》中提到的方子,隨手便擬了份草藥名錄,吩咐蔓蘿去採買了種子,自己又依照書本上的法子,把草藥種子播進了土壤,只待春暖花開之際,種子能發芽開花。

“不去...”傅驪駱甕聲甕氣的屈膝抱懷,連頭都不曾抬起,她身子剛好,精神頭亦剛上來,實在不想動彈,只想懶懶的躲在屋裡好睡!

蔓蘿一張圓臉皺成一團兒,吐了吐舌頭,很是無奈的撥簾出去...

“大小姐睡下了麼?”

室外有人輕聲細語的在交談,傅驪駱還未爬起身子,只聽見一聲:“兮兒妹妹,你身子可好些了?”眉心刺痛星眸半睜,傅驪駱正欲抬眸,剛瞥見一抹亮黃色的衣角,就被一女子緊緊擁住了身子,隨即手心一片溼滑,竟是沈浣碧哭哭啼啼的,拾起帕角抽噎個不停:“兮兒妹妹,你莫不是落湖後被水灌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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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浣碧見傅驪駱一臉平靜無波,故以為她是落水後留下的後遺症。

伸手接過蔓蘿地上的茶水,沈浣碧緩和了一下面色,又拉著傅驪駱的胳膊悄悄勸慰道:“媛兒妹妹我自幼相識,她不是那般心狠手辣的人!害妹妹落水,媛兒她定是無心的,兮兒妹妹千萬莫記恨於她。”

對於竇媛推人下湖一事,整個京城早已傳的沸沸揚揚,沈浣碧想不知道都難!

倒不是大冢宰府的人心懷記恨故意大肆宣揚,而是那大將軍府有下人無意渲染了出去,現如今,眾人都在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被流傳最多的版本是,大將軍府的竇小姐因其嫉妒古大小姐的才貌絕色,故有心致古大小姐於死地。

“沈姐姐自幼就與竇媛相識麼?”傅驪駱琉璃眸子暗沉了幾分,欺霜賽雪般的小臉陡然擰緊,娟秀的峨眉蹙成一脈遠山,只用聲如蚊蠅般的嗓音沉吟:“竇媛她...是竇將軍的親妹妹?”

說到最後,傅驪駱的嗓音明顯帶著輕顫...

她害怕,害怕心底那絲剛起的希冀也被幻滅掉....

庭外明媚的春光透過窗欞縫隙照了進來,打在傅驪駱玉色白釉般的小顏上,眉目清新如畫,只那往昔水光瑩潤的粉唇,此刻卻翕動著打起了顫。

沈浣碧大大咧咧的性子,自是沒有注意到傅驪駱此時的神色變化,更是沒有聽清傅驪駱最後問的那句話。

抿了口清茶,沈浣碧掀了掀玉色的眼瞼道:“其實也說不上自幼相識吧!”

伸手拂過鬢間的碎發掠到耳後,沈浣碧眼眸無比清澈的閃爍起來:“說起來也是緣分,那年是我十二歲的生辰,應我哥哥之邀,竇大將軍帶著年僅十歲的媛兒來府上....”說起那名男子,沈浣碧一張俏臉,竟紅的好似塗了一層旖旎的胭脂。

她就是那次對那清傲俊逸的男子動了情思,奈何她怎麼明著暗著去提示他,他就是無動於衷!

為此,沈浣碧一顆女兒心思被傷的慘重。

但卻絲毫沒有影響她和竇媛間的友情。

“那時的竇媛是什麼樣子的?”傅驪駱細手揪著手袖處的絹花紋路,芙蓉面上碾過幾絲好奇。

纖指捏起碟中的酸梅丟進嘴裡,沈浣碧誇張的抖了抖肩,沉吟了片刻才淺笑道:“媛兒那時候不愛說話,整個人跟那悶嘴葫蘆一樣,我問她十句,她都不說一句...”

“竇將軍說她怕生,不喜見人,最是害怕那刀劍之類的聲響...”沈浣碧沒心沒肺的滔滔不絕,細細回想起初見那竇媛,瘦瘦小小的一隻,單薄羸弱的仿若迎風搖擺的枯葉蝴蝶。

那黑漆漆的眸子蓄滿了恐懼和不安。

沈浣碧愣怔了一二,伸手去捂傅驪駱滑膩光潔的額頭,小臉仿若鍍上了一層迷霧:“兮兒你怎的這麼關心起媛兒妹妹來了?她不是害你落水麼?你怎麼....”

話說這沈浣碧都被眼前清絕的少女給整迷糊了,她原先以為她會記恨那竇媛,畢竟不管有意還是無意,終歸是竇媛害她落了水。

但哪裡想到她竟這般的關心起竇媛來,對那竇媛的事情竟如此好奇!

沈浣碧一臉的匪夷所思!

“怕刀劍麼...”傅驪駱冷不丁的自言自語起來,定定的睨著香案上的清芍梅茶,茶氣縈繞出的霧氣,侵的她小顏溼潤迷怔。

許是那晚的刀光劍影駭的她亂了心魂,那麼小小的女娃一直嬌養在深閨,哪裡經得起那樣殘虐的肅殺!

傅驪駱哆哆嗦嗦的捧起案上的墨瓷茶盅,紅唇還未沾上杯沿,便聽見“晃鐺”一聲,旋即傳來沈浣碧的尖叫:“兮兒你燙著了沒有?”

墨瓷茶盞摔倒在地,碎裂成花的瞬間,發出一陣尖銳的破碎聲,外室裡頭的蔓蘿和眾位嬤嬤驚的奔了進來...

“小姐可有受傷?”

“小姐....”

黑珊瑚般的雙眸沉了沉,傅驪駱只低頭去看手背處的紅腫,失魂落魄般的搖了搖頭,梨花般的嬌顏上梨渦淺淺:“不礙事的。”

“哎呀!手背都起泡了呀!”蔓蘿拿白色藥膏輕輕替傅驪駱塗抹,吸了吸鼻子,又心疼的哭了起來:“小姐怎這般不小心!大病剛好竟又受傷了...”

傅驪駱不去理會小婢子的絮叨,透過格子窗,朝春花絢爛的外庭相看了幾眼,心底恍然有暖流淌過,整個人也神清氣爽了不少。

忘進眾人憂色重重的臉面,傅驪駱只目光清淺,嘴角便勾起一抹淡雅入蓮般的笑容道:“一點都不疼。”

一想到自己的親妹妹還活於人世,肉體上的一點痛楚算什麼!

蔓蘿掉著淚珠,猩紅著一雙眼眶在給傅驪駱包紮傷口,便看見李嬤嬤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立在翠玉鑲珠的捲簾門處弓腰稟報:“大小姐,府上來客了,老爺讓老奴來請大小姐...”說罷抬頭朝傅驪駱扎著白紗的手背瞧了兩眼,又一臉擔憂道:“大小姐怎又傷著了?可要請大夫來瞧瞧?”

傅驪駱搖了搖頭,嘴角噙著一彎淺笑:“不知哪位貴客來訪?”說著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拿起軟榻上的小鈴鐺,去逗甩懶眯眼的小貓兒...

她看起來心情很是不錯!

李嬤嬤不由一愣,扣著豐腴的身形略低了低眉眼,渾濁的眼底碎星斑斑,聲線不自覺的低了些許:是...是竇大將軍,還有那...竇...媛小姐。”按了按腰腹處的錦布帶子,李嬤嬤又補充道:“小姐不想去也不打緊,畢竟是那竇媛小姐害您落水...”

話還未說完,便見那榻上少女已然下地,李嬤嬤驀然抬眼,又聽到一聲清脆似黃雀兒的嗓音:“嬤嬤先去,我隨後就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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