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瑛的一席話讓眾將似被澆了一盆冷水,也從主張儘快北進的狂熱中冷靜下來,他們皆是從帥府時從一營指揮使逐漸成長起來的,經歷過忍飢挨餓的日子,當然明白糧草對軍隊的重要性。而也清楚槍炮雖然犀利,但也需要彈藥才能夠發揮威力,同時也對後勤的依賴更為嚴重,一旦沒了彈藥,手中的槍炮反而會成為累贅。

放下心中的急躁,冷靜下來對於馬瑛的苦處他們也能理解。現下參戰的禁軍和地方州軍已達四十萬之眾,且新編的十餘個旅也在陸續開進到戰區,況且戰馬的消耗還要數倍於士兵,而那些隨軍的二十萬伕役也要吃喝用度。如此僅每日只吃喝消耗就是天量數字,負責物資徵調的戶部壓力之大可以想見。

此外,隨著大軍的迅速北進,佔據的地盤日益廣大,隨之的便是需要將物送到更遠和更大的區域。當下北方天寒地凍,江河結冰,水路斷絕,即便是江南也因到了枯水期,運力大減,需從陸路進行輸送。而運輸途中還要面對敵軍和盜匪的襲擾,窮困百姓的爭搶,伕役的傷病減員等等……

種種因素重疊,導致了物資供給的速度已經難以跟上軍隊的進攻腳步,而大軍一旦斷糧,彈藥補給斷絕,那後果將是十分嚴重,甚至導致二次北伐的失利,重蹈大宋開國之初太宗兩次北伐失敗的覆轍。

眾將皆知朝廷無論是史載,還是對外宣稱太宗北伐失敗皆是因為眾將不遵號令貪功冒進,相互擎肘,以及契丹兵力強盛導致。而他們明白這不過是為了掩飾太宗的無能而已,正是因為其對武將不信任,令他們只能按照戰前授予的陣圖作戰;又因輕敵,準備不足,臨陣失措;再有缺乏軍事才能,不知變通等等所致。

不過大家也都清楚,這些實際上只是導致兩次北伐失敗的原因之一,其實皆與糧草不足有關……

在雍熙三年正月,宋兵分三路首次北伐北伐:東路曹彬領兵出雄州;中路田重進領兵出飛狐;西路潘美、楊業領兵出雁門。三月,東路軍佔領固安、涿州;中路軍在飛狐北擊敗遼軍後,又設疑兵獲勝,生擒遼大將大鵬翼,迫飛狐、靈丘遼軍降附;西路軍在寰州、朔州、應州也連連告捷。

宋軍到遼國南京城下,兵勢很盛,遼國將領耶律斜軫避開鋒芒,退守得勝口,耶律沙則撤退到清河之北。趙光義以為遼軍怯戰,於是派一部與耶律斜軫對峙以作監視,自己督率主力猛攻南京城。並誘使城中的部分守將出降,南京城內人心惶惶。直到耶律學古進城與韓德讓共同守衛,軍心才穩定下來。

宋軍繼續採用夜襲、掘地進攻等手段都被遼軍打退。應該說到這時,宋軍還是佔據場面上的優勢的,勝敗難以預料。但此時宋軍糧草開始出現短缺。在四月,東路軍佔領涿州,可不足一月,夜間常遭遼軍偷襲,糧道又被其切斷。

遼主耶律隆緒與蕭太后率援軍進逼涿州。曹彬見勢不利,慌忙後撤。耶律休哥在岐溝關追及宋軍,乘其夜渡拒馬河時發起攻擊,致宋軍溺死不計其數。殘部退至沙河,遭遼軍截阻,宋軍死者過半。

五月遼國的耶律休哥派大軍來救援南京,令耶律沙進軍至高梁河與宋軍大戰,自己則和耶律斜軫從左右兩翼夾擊宋軍。宋軍難以抵擋,圍城的部隊也過來支援。城內守軍見到大援已到,開門殺出,宋軍在幾路夾擊下崩潰大敗,趙光義本人也中箭南逃。

太宗趙光義經過了七年的長期準備,再次發動“雍熙北伐”。

這一次,趙光義沒有親征。宋軍依舊分三路出發,東路軍用曹彬和米信為主副帥作為主力,緩慢進軍,吸引遼軍主力以達到讓中路和西路軍長驅直入的效果。中路軍用田重進為主帥,西路軍用潘美楊業。最後三路會師進攻南京。

遼軍對於戰事準備不足,應變倉促。宋軍三路連續攻克州郡,進展很順利。遼軍守衛南京的是耶律休哥,他兵力不足,選擇堅守避戰,派輕騎兵繞道打擊曹彬軍的糧道,並不斷派騎兵騷擾曹彬軍,以拖延其進軍速度,為遼軍主力救援贏得時間。

曹彬軍進佔涿州之後,僅僅十天,就斷糧了。曹彬就放棄涿州,退守雄州就糧。趙光義得到訊息大驚,讓曹彬不可後退,應和米信軍會合,然後等待中路軍和西路軍來會師。因為趙光義本來的既定戰略就是三路大軍會師,然後進攻南京,如果東路曹彬撤退,則會令中路、西路軍孤立。

此時曹彬軍中生變,部下將領聽說中路和西路捷報頻傳深以為恥,因為他們所在的東路才是主力,於是紛紛要求出戰,曹彬難以控制,於是會合米信軍後,再次進攻涿州。但此時遼國主力援軍已經到達涿州東北,以逸待勞。

耶律休哥又不斷派輕騎夜襲曹彬軍,導致曹彬軍行軍勞累,到達涿州時已疲憊不堪,並且再次糧食緊缺,曹彬不得不再度撤軍。遼軍全軍追擊,於岐溝關將曹彬軍圍困。曹彬與米信趁夜突圍逃走,宋東路軍潰敗。

中路軍田重進接到指示安全撤回。而趙光義給西路軍下達了遷寰、朔、雲、應四州人民南下的撤退任務。於是西路軍遭到遼全部主力的追擊。副將楊業和主將潘美、監軍王侁產生分歧,孤軍迎戰,戰敗被俘,絕食而死。至此,趙光義所指揮的雍熙北伐宣告徹底失敗,遼軍乘勝南下直推進到大名以北。

這次雍熙北伐影響非常深遠,宋朝國力大損,自此之後宋軍產生恐遼心理,以至於徹底放棄收復燕雲,宋朝對於遼國的戰略進攻也變為戰略防御……

眾將想通這一點不禁釋然,也暗自出身冷汗。當下的形勢與當初何其相似,兩次北伐皆是初時極為順利,連戰連捷甚至推至南京城下,而彼時的南京正是當下的大都。當時上至皇帝,下至普通軍卒皆以為北伐勝利在望,不免被勝利衝昏了頭腦,但是不知此時已經埋下了失敗的種子。

當時宋軍分三路進軍,計劃看似合理,實則犯了外線作戰的大忌。三路軍距離遠,而且被山道所阻隔,不能會合救援。而遼軍屢次利用內線作戰優勢,調集優勢兵力,三路來回增援,最終大敗曹彬所在東路軍,又大敗西路楊業軍。

即使曹彬沒有犯錯,宋軍還是很容易陷入孤立,被遼軍優勢兵力逐個擊破,而一路軍的失敗則就會導致全盤失敗。且三路進軍也加大了後勤補給的困難,而曹彬兩次兵敗皆是因為進展過快,導致糧草不濟,不得不後退就糧,從而為敵所乘,乃至一路敗,三路皆被牽連的慘劇發生。

而當下新朝二次北伐,從戰略上講也是三路進軍,且他們從兩淮出發比之彼時自河北出兵作戰範圍更大,相應的後勤補給也更為困難。但他們的進展速度卻也超乎了當初的計劃,開戰兩個月便已深入‘敵境’千里,而這同樣超過了後勤供應的計劃。

好在皇帝在連番大勝,形勢一片大好的形勢下,並沒有被勝利衝昏頭腦,在眾將一致要求迅速北進的情況下仍然能保持清醒,下令就地轉入休整停止繼續北進。而若是不顧現實的情況下一力北進則很可能重蹈太宗的覆轍,從這方面看小皇帝就要比其高明的多。

接下來,皇帝又點名兵部司主事曾琨彙報了當下各部的傷亡情況,自開戰始各軍傷亡以近四萬,尤其是充當先鋒的諸軍最重,已近兩成。而隨著向北,天氣日益寒冷,凍傷和患病的軍卒激增,十二軍和十三軍甚至達到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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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軍醫藥院稟報,軍卒不適應北地嚴寒是主因,且長期在野外宿營,缺乏禦寒設施,頻繁作戰以致體力下降,也是導致病患增多的因素之一。因此轉入休整,讓軍卒得以休息,恢復體力已是當務之急,若是不及時休整將會導致更多非戰鬥減員,並有疫病傳播的可能。

隨後輜重司主事也彙報了兵器和彈藥的消耗和補充情況。當前由於攻城戰頻繁,導致火藥和炮彈消耗甚多,而幾個兵工作坊已經是全力生產保證供應。但是限於路途遙遠和運力,生產出來的裝備也需要時間才能補充到各部。

在各部強調了休整的必要性後,陸秀夫又從政治上講解了在休整期間加強軍紀和學習新頒佈諭旨的必要性。這不僅是當下緩和與北地漢人關係的需要,也是長治久安的需要,而不僅僅是迫於形勢措施,各部皆要當做大事來做,不可敷衍了事,違者將予以嚴懲。

會議舉行了一上午,各人已經領會到了此次休整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但趙昺知道眾將擔心的事情還沒有說,而他也留下了關子,稍後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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