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烤是大自然對人類的考驗,清風明月和桂花飄香是大自然給人類的恩賜。走過熾熱的季節,天上再次月圓的時候,人間便是團圓的日子。

這一年中秋節,對周家來說更加特別,周金鵬七十歲生日。人到七十古來稀,周金鵬卻眼不花耳不聾,走路兩腿生風,還保留著當年做竿子鄉衛生院院長的一股子精氣神。

中秋連著父親生日,周金鵬的大兒子周斯賢、小兒子周斯綿帶著妻子兒子悉數回家,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團團圓圓有說有笑,周金鵬心滿意足了。

周金鵬家是個典型的醫學世家。祖父、父親都是竿子鄉遠近聞名的郎中,不知道救下多少性命。自己也當了一輩子醫生,雖然只在衛校經過兩個月的短期培訓學習,但這輩子一直勤習醫術,將祖父、父親傳下來的書都讀完了,也在竿子鄉鼎鼎有名了。

如今,兩個兒子兒媳也在醫院工作:大兒子周斯賢三十三歲當縣人民醫院院長,如今已經是第三個年頭,年紀輕輕就成了專家型領導,掌管百多萬人口大縣的人民醫院,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眼見著長出了白頭發。大兒媳姜琦琪是縣人民醫院的藥劑科主任。

小兒子周斯綿今年三十三歲,三年前從瑞典一家著名的醫學院博士畢業,現在市人民醫院做腎內科主任。小兒媳張娟娟在竿子鄉衛生院當護士,到現在還沒解決編制問題。

想起張娟娟編制的事,周金鵬的心裡覺得虧欠。十年前,他從竿子鄉衛生院院長崗位上退休,縣衛生局局長找他談話,問他有什麼問題須要組織解決的?他說沒有。

局長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徒弟,知道他的小兒媳張娟娟在衛生院工作,還沒進編,提醒他說,師父,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你再想想看,比如兒子兒媳的問題,你提出來,組織上一定想辦法解決。周金鵬想也沒想,一口回絕了。

當時,周金鵬想,等周斯綿博士畢業了,按博士家屬就業的政策,他媳婦的問題解決起來水到渠成,不要自己走後門,犯不著給組織添麻煩。

可是,讓周金鵬沒想到的是,張娟娟這個編制問題看起來有政策,辦起來竟然一拖再拖。先是衛生局和計生委機構合併,編制人事全部凍結,一凍結就是兩年,好不容易等到解凍了,可以辦了,張娟娟年齡又超過三十歲了,政策規定,超過三十歲的,要中級職稱才能辦理進編手續。政策就是一道紅線,哪怕你是院士的家屬,不能辦就不能辦,誰都沒辦法。

張娟娟這幾年,哪有心思參加職稱考試?周斯綿在國外讀書,自己要管孩子,還要服侍癱瘓在床的婆婆,心思都用在家庭上了。張娟娟進編的事,就這麼擱置下來了。

中飯的時候,晚輩們逐個敬了周金鵬的酒,說了祝壽詞,周金鵬的臉就燦爛得像中秋盛開的木芙蓉,周金鵬抿了一口酒,對周斯綿說:“斯綿,你還是找找你們領導,早一點解決娟娟的編制問題,早點調到市人民醫院去,也不要兩地分居了。”

張娟娟眼巴巴看著周斯綿,周斯綿卻一直不表態,她心裡急,說:“周斯綿,我調到市人民醫院對你來說也是件好事,你怎麼不願意跟領導去說說呢?”

周斯綿甕聲甕氣地說,“你還是考個主管護師職稱吧,這樣順理成章,何必去求人呢!”

張娟娟的臉刷地陰了下來:“周斯綿,你現在是不是嫌棄我沒文化了?嫌棄我配不上你了?”

“弟妹這些年上照顧老下照顧小,確實辛苦了,作為大哥我感激你為家庭付出的心血。”本來家庭和睦的畫風眼見著就要被爭執代替,大哥周斯賢出面了,“去年,老媽也體體面面走了,多虧你的照顧!如果你願意,我想想辦法,把你調到縣人民醫院工作。”

大哥此話一出,張娟娟心情稍稍寬慰一些,她說:“我的本意不是換單位,而是不再兩地分居,調到縣人民醫院好是好,還是解決不了兩地分居的問題。”兒子周記誠快滿5歲了,她不想他到竿子鄉上小學,要讓他在城裡上學,給他一個好一點的學習平臺。

大家都覺得張娟娟說得在理,本來就是人之常情,周斯賢就說:“斯綿如果不方便,我出面去找找你們院長。你們院長那裡,我還是說得上話的。”

周斯綿打心眼裡看不起請客送禮走門路這一套,他在國外讀書的時候,從來沒看過有人為了達到個人目的走後門的,“這件事你們不要管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周斯綿說話的時候,壓根不看別人。

一家人吃著飯說著話,忽然有人登門拜訪:“周老先生過生日,我來討杯壽酒喝!”來者正是他們的老熟人汪華建。

汪華建的到來,讓大家略感意外。汪華建說:“怎麼,不歡迎我?周老先生的壽酒,我還是要來喝的。”說話間,他瞟了一眼周斯綿和張娟娟,感到氣氛有些不對。他放下月餅、香菸和上好的本地湖之酒,大大方方拿了碗筷落座。

周斯賢為汪華建斟滿一杯酒,說:“中央新出臺的八項規定要求很嚴,我們都要適應,老爺子過生日,我們沒有驚動任何人。華建兄弟既然來了,就說明你還把自己當成老爺子的學生,我們當然歡迎!來,喝酒,幹了!”

喝過壽酒,汪華建又自己斟滿一杯酒,敬周斯綿和張娟娟:“斯綿,娟娟,我們三人從小一起長大,雖然學歷比你低,學的專業也沒你好,但我們總歸算好朋友。來,我們幹了這杯酒,祝大家中秋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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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過酒,汪華建起身告辭,周斯賢趕緊拿起汪華建的東西,追了出去:“兄弟,今天這東西務必要提回去。兄弟感情也好,師生感情也好,我們君子之交淡如水,不搞這一套!”

汪華建無法,只得把提來的東西又原封不動提了回去,藉著酒勁,喊道:“周院長,別假裝清高,我還會去找你的!”

酒也喝了,飯也吃了,父親也陪了,閒氣也生了,一家人趁著月色,各回各家。臨別時,張娟娟對周斯綿說,“你回你的大城市,我在我的竿子鄉。事兒不辦好,我和兒子你都別來見了!”聽了這話,周斯綿的喉嚨裡就像被魚刺卡住了,想說說不出,難受!可是,再難聽的話,也得聽著。人家佔著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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