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躺在床上的唐孤山開始胡亂的揮舞著雙手,他一聲聲驚恐的尖叫起來,“救命,救命啊——”

唐孤山的眼前彷彿看到了一個很恐怖的畫面,那是他心靈最深處的一個烙印,以至於讓他每次想起來都不禁陷入一種深深的驚恐之中。

六歲的時候,他跟一群小夥伴兒在玩兒捉迷藏,他的眼睛上蒙著一層紅布,在一群小夥伴中很歡快的遊走,但是很快天就陰沉了下來,不多時就是一陣電閃雷鳴,小夥伴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天氣變化嚇呆了,一瞬間之後幾乎全都跑回了家,唐孤山摘掉眼罩看著空蕩蕩的大街,心裡生出一絲落寞,他抬頭看了看烏雲密佈的天空,無奈的扯下那塊紅布也朝著自己家走去。

這時候他的身後傳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你現在就要回家去了嗎?”那個聲音怎麼如此的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但是他又分辨不出來是在哪裡聽到過。

唐孤山迅速轉過頭去,看見了一個跟他穿著一樣衣服的小男孩。小男孩的頭上蒙著一塊紅色的布條,他並不知道這小男孩兒長得什麼樣子,只是看得清楚,他穿的衣服和鞋子都跟自己的一模一樣。就連頭上豎發的棕色髮帶也是一樣的。這讓唐孤山有點驚奇,他懷著好奇的心走了過去,“你是誰?”這條街上的小孩兒他幾乎都認識,但是他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個跟自己很相近的小孩兒。他走到他跟前,才驚訝地發現他的個頭跟自己的個頭竟然一樣高。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捉迷藏?”小男孩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問了他一句。

愛玩是每個小孩子的天性,面對著如此熱情的小男孩,唐孤山沒有拒絕。“好啊,現在你來抓我吧。”唐孤山笑盈盈的,拍了那小男孩的手一下,然後快速的跑開了。

小男孩兒很準確地順著唐孤山跑的路線,拼命的追了過去。他跑步的樣子很奇怪,幾乎是貼著地面跑,像一隻貼著地面而飛的燕子。它的速度也非常的快,像閃電一般,很快便將唐孤山抓在了手上,“我抓到你啦!”小男孩兒湊到唐孤山耳邊,陰森森的說了幾個字。

這幾個字帶著一股腥臭的氣息令唐孤山感覺一陣噁心,他掙扎著想要擺脫小男孩的手,一面撒潑耍賴,“這次不算,這次不算,你,你耍賴了……”明明是他自己耍賴,反而到誣賴那小男孩兒。

小男孩並不鬆開,他一隻手像鉗子一樣緊緊的攥著他的後衣領,“你才耍賴!”小男孩說罷,狠狠地將他丟在了地上。

唐孤山被摔了一個屁股墩,感覺自己的屁股都要被粉碎了。他委屈地揉了揉屁股,站起來對著那個小男孩喊道,“你怎麼如此的粗魯,你究竟是誰?”。

“我就是你啊……”小男孩輕輕地說著,然後落下了臉上的面罩,一張精緻的小臉兒便瞬間暴露在了唐孤山的面前。

那張臉他曾經在鏡子裡看到過無數次,只是現在看到這張臉的時候,他感覺無比的驚恐,彷彿看到了一個魔鬼,因為這個臉在拉下面罩的一瞬間,忽然開始慢慢的碎裂開來!就像是一面鏡子被一塊石頭打碎了,鏡中的他自己一下子變成了無數個。

唐孤山驚叫一聲,大步朝著自己的家奔去。那個男孩撿起那塊紅布,再次蒙在眼睛上,一跳一跳地跟在他身後……

大雨傾盆而至,六歲的唐孤山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就回到了家裡,他進門的時候還看到那個男孩兒跟著他,雨霧之中,他的臉看上去更加稀碎,唐孤山大步奔回自己的前院的時候,整個人累得癱下來,家裡人急忙將他抱在懷中,他的目光卻始終定向門口,因為他看見那個小男孩始終不遠不近的跟著他,而他家裡的人卻好像看不到他……

原慕巖很快找店小二要來了一壺熱水,他看見躺在床上的唐孤山雙手撲騰著,口中喃喃自語,“我不跟你走,我不跟你走,你……你根本就不是人……”

原慕巖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焦急的沒有辦法,他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窗外依舊風雨大作,他只好坐在他床邊一把抓住了他那只亂舞的手,“孤山兄,你醒醒,你醒醒。”

唐孤山滿頭大汗,另一只沒有被抓住的手依然在揮舞著,“你別過來,你別過來啊,我告訴你,我爹,我……我爹會找人治你的……”

“孤山兄,你醒醒啊。”原慕巖焦急的再次喊了一聲。他看向地上的那條黃狗,“猴子怎麼辦呀,你說他是不是癔症了?”

“很顯然是中邪了呀,可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外面這種天氣又不好去叫人,除非有奇蹟發生。”黃狗在屋子裡搖著尾巴走來走去。

是啊,除非有奇蹟發生,可是會發生什麼樣的奇蹟呢,這個人一下子從夢中驚醒過來也許

會好一點,但是他現在就像是被一個噩夢魘住了,總也醒不過來,無論原慕巖怎樣焦急的呼喚他,他都彷彿聽不到。

一個人被困在自己的噩夢裡,那是特別無助的也是特別令人無能為力的。

原慕巖焦急的在地上徘徊著,唐孤山是他在這個世界裡遇到的第一個真心相待的朋友,他很珍惜這個朋友,眼見自己的朋友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哪有不心急的。可是再怎麼心裡又有什麼用呢?

黃狗也跟著他屁股後面轉來轉去。

“猴子,你說在哪裡能夠將唐宗玄請過來呢?”原慕巖忽然想起了這個高人。

黃狗還沒有說話的時候,天空忽然再次落下一道白光,緊接著一陣驚雷轟鳴而起,伴隨著驚雷聲,床上的人忽然坐了起來,他目光呆滯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原慕巖,“你究竟有什麼居心?為什麼要害我!”唐孤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突然陰狠起來,一下子撲向了原慕巖。

原慕巖彈簧一般向後倒退了一步,“孤山兄,你清醒一下,我是慕巖,你慕兄弟呀,你這是怎麼了?”

然而唐孤山似乎聽不到他的話,依舊我行我素的伸著雙臂掐向他的脖頸。

原慕巖只好不斷的後退,一邊招呼著黃狗,“猴子快出來!”他跑到門口的時候,黃狗也跑到了門口。兩個一起退出了房間,原慕巖急忙伸手關上了房門,他緊緊的拉著房門對黃狗說,“快去叫個店小二來。”

黃狗立刻朝著樓下跑了過去,不多時就喊上了一個店小二。

原慕巖一看來了人轉頭對那小二說道,“我這兄弟也不知道怎麼了,半夜裡發瘋,勞煩小二哥將鑰匙和鎖頭拿來,我將他先鎖在房間裡,但我找到了郎中之後再為他治療。”

店小二一聽說住宿的客人發了瘋,立刻向樓下跑去,找掌櫃的去了。不多時掌櫃的帶著一把大鎖,走了上來。幾個人三下五除二將大門鎖上了。門內的人力氣大的驚人,使勁的晃動著房門,大聲的叫道,“開門給我開門!你們這群土匪,強盜,無恥,敗類!我要去官府告你們!”

掌櫃的看著原慕巖搖了搖頭,“您住店的時候可沒有說,你的這位兄弟有癔症病,我若不是看在今天大雨滂沱,早就將你們二人趕走了,現在我告訴你,他如果將我房內的東西砸碎的,你都照價賠償。今晚上容你們住一晚上,明天天一早立刻給我滾蛋。”

原慕巖冷眼看著他,“謝謝您的好意,我知道了,我們絕不會在您這裡多留一個晚上的。”真特麼勢利!他心裡暗暗的罵了一句,這可不是剛才剛住店的那會兒那副低聲下氣的嘴臉了。

掌櫃的轉身就走。

原慕巖帶著大黃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坐在桌前長嘆了一口氣,“但願孤山兄明天早上能夠好起來,你說他要是瘋了,我把他送回去的話,他爹不會以為我把他弄瘋的吧?”他說著從懷裡摸出那張面具來,拿在燈光下細細的把看。

這東西做的十分精緻,摸上去就好像是摸在了真正的皮膚上,有一種真實感。而且剛剛戴在臉上的時候,他也沒有感覺到有一絲的窒息,反而感覺給他一種莫名的興奮。莫非這東西裡面還含有興|奮|劑?原慕巖搖了搖頭,這年頭這個世界裡怎麼會有興|奮|劑這種東西,也就自己偌大的腦洞裡才有。

“說不定咱們現在所在的這個世界,就是你的一個腦洞,所以呀,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免得這個腦洞隨意地坍塌,或者是趨於一個更古怪的走向,到時候咱們哭也找不到地方了。”侯雲庭再次猜中了他的心事。

“我在想孤山兄究竟經歷了什麼事情,怎麼會看到我戴面具的時候一下子就成了這個樣子,如果認真追究起來的話,我也是脫不了干係的。”原慕巖皺緊了眉頭,他將唐孤山瘋魔前後仔細地回憶了一遍,回頭看向那條大黃狗,“你說那個白影究竟是什麼人?”

“我說了我不知道,我也沒看清楚,只看到了一條影子,而且我清楚的知道它並不是鬼魅。我所能提供的情報就只有這一點了。”侯雲庭有些不耐煩了,蹲在床邊閉上了眼睛。

窗外依舊是電閃雷鳴,隔壁的唐孤山依舊在張牙舞爪的上下跳動著,彷彿房間裡有人在跟他作對。他時而大聲的嘶吼起來,時而又平靜的坐在床邊。嘶吼的時候他像一個瘋子,平靜的時候他又像一個孩子。

原慕巖看大黃狗閉上了眼睛,自己也走到了床邊和衣躺了下來,他連鞋子也沒有脫,面朝裡閉上了眼睛。可是眼前老是浮現出唐孤山讓一張驚恐的眼神,以及後來那一副尖刻的嘴臉。他睡不著,他想如果過了今夜唐孤山還不能恢復原樣的話,那麼他很有可能就是真的瘋了。可是如果他真的瘋了,自己要怎麼樣才能夠將他治

好呢?這個年代又沒有精神病醫院,也沒有什麼可以讓人心平靜下來的療養院之類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將他安全地送回越州唐孤山的父母身邊。

“唉,做人難哪!”

窗外響起了一個有點熟悉的人的驚嘆聲,原慕巖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他走到窗戶前,輕輕地敲了敲窗子,“窗外是什麼人?”不知怎的,他的心裡竟然冒出唐宗玄這個人來,一顆心不由自主的激動起來,如果真的是他,那就太好了。他相信唐孤山的病也只有這個人才能夠救好。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嗎,你把窗子開啟。”窗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熟悉。原慕巖興奮地應了一聲,急忙就要去開窗。就在他伸手的一瞬間,臥在床邊的那只黃狗,猶如一道閃電般飛撲了過去,一下子按住了原慕巖的手,“不能開窗!”狗狗對著窗外一陣狂吠。

它急切的狂吠聲在原慕巖的耳邊形成一句句人的言語——

“你這食人心的鬼魅,你休想進來!有我在,你的陰謀休想得逞!若是再不滾回去,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想不到你這條狗倒是很忠心啊,那我就不進去了,吃不了你們,我還可以吃別人。”那個聲音一下子變得滄桑而低沉起來,聽上去有些陰森可怕。

原慕巖怔怔地看著那條狗,耳朵卻時刻聽著窗外的聲音,到窗外的聲音,遠去了,只剩下了噼裡啪啦的雨聲,他才嘆了口氣,“猴子,你怎麼知道那個東西是鬼魅啊?剛才如果我把窗戶開啟的話,又會怎麼樣呢?”

“你也知道狗狗能夠看到人們不能夠看到的東西,我正是利用了這一雙狗眼睛,才看到了窗外那個鬼魅的,如果開啟窗戶的話,我和你都會死在他的口中,不過現在他已經走了,這種東西也能夠讀人心,最會利用人心了,後來你也看到了,他一下子就看到了你心中的想法,然後立刻幻化出你所想的那個人。”

“他們都是這樣吃人的嗎?”原慕巖有氣無力地問。

“是的。”侯雲庭無奈的答道,他知道原慕巖有些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其實他也沒想到在這個世界裡居然這麼多這樣的鬼魅,有時候他覺得這些東西都是一些虛幻的,就像是一場又一場的夢境一樣,總會有結束的時候,可是他又想:噩夢又怎麼可能會永遠的結束呢?這樣想的時候他就釋然了許多。

窗外的狂風暴雨下了一夜,原慕巖和侯雲庭就那樣在房間裡坐了一夜,都沒有睡覺,直到天色矇矇亮,窗外響起了雞叫聲,原慕巖才站起身來,他疲倦的伸了伸懶腰,低頭看了黃狗一眼,“猴子,我們也該走了。”說著他將扔在床上的包袱撿了起來,背在身後,然後大步出了房門,去了隔壁看望唐孤山。

隔壁房間裡沒有了一點動靜,原慕巖迅速下樓找掌櫃的拿了鑰匙開啟了房門,只見唐孤山此刻躺在地上,正呼呼的睡著,他的樣子看上去跟個正常人沒什麼差別。

原慕巖走到他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唐兄,唐兄你醒醒。”

唐孤山低吟了一聲,慢慢睜開了眼睛,他看見原慕巖紅腫著一雙眼睛站在自己身邊,而自己此時正躺在地上,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他立刻從地上站起身來,抹了一把臉,“我這是怎麼了,怎麼竟睡在了地上。慕兄,你這眼睛究竟是怎麼回事?”

原慕巖微微一笑,“沒什麼昨晚上太吵了,我沒睡好,你現在沒事了吧?”

“我?”對於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唐孤山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他瞪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問,“昨晚上我發生了什麼事?”

原慕巖輕聲嘆了一句,想了想還是決定將昨晚上的事情告訴他,最後他問,“你小時候是不是經歷過什麼事,被刺激到了?”

唐孤山聽了他的話,這才隱約想起些什麼,他嘆道,“不瞞慕兄說,我小時候確實經歷過一些古怪的事情,也被一些噩夢纏繞過,可是我都沒有像昨天晚上那般封魔。你剛剛說在我房間的窗戶上發現了一個面具,而這送面具的人是一個白影,那麼我想,那個東西也許跟我小時候遇到的那個小男孩是一個組織的。”唐孤山說著便將自己六歲左右遇到那個小男孩的事情跟他說了。

原慕巖聽罷心裡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如果像他說的那個是一個組織的話,那麼這個組織也很強大,他覺得日後也一定會攪得江湖血雨腥風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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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還是一個姓唐的大法師在我家裡做了一場法事,之後我才沒有再做過噩夢,我到現在也沒有在遇到過那位解除了我夢魘的法師。”唐孤山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

“我見過他,他現在四處雲遊,蹤跡不定。”原慕巖見他總算是恢復了正常,便問道,“咱們今天要不要繼續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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