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鼎文讓下屬讓出一匹馬給韓沐風騎,韓沐風上了馬,打馬向著李家莊方向奔去。

看著他打馬而去,白鼎文露出一抹冷笑,低下頭看了一眼李疏雨,對著下屬揮了揮手喝道,“走!”之後調轉馬頭,打馬而去。

那些隨從也都紛紛跟著離去了。

李疏雨看著滿園狼藉,嘆了口氣,坐在一棵芭蕉樹下發呆。

韓沐風趕到李家莊之後,許多村民見了他,彷彿見了瘟神一般,避而遠之,有大膽地走上前來,韓沐風笑著迎上去,哪知那人卻拿了一把爛菜葉子照著他面門擲去,白衣男子躲閃不及被丟了個灰頭土臉。

躲在各個巷子的人們忽然湧了出來,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快打死這個瘟神!”眾人紛紛將手中的東西丟向走來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並不躲閃,任由那些臭雞蛋,爛菜葉子,甚至小石頭,砸在身上。白色的披風瞬間被丟得汙穢不堪。白衣男子英俊的面容上始終帶著溫和的淺笑,他每向前走一步,那些村名便向後退一步,雖然還會朝他扔東西。

“我知道,你們恨我,但是你們誤會了,我們大家都被白鼎文玩弄了!在下並沒有得瘟疫,只是被人下了毒而已,我想,咳咳咳——”白衣男子正說著話,忽然不知是誰衝著他揚了一把塵土,不偏不倚正中面頰,口中盡是灰塵,白衣男子急忙低下頭劇烈的咳嗽起來。

“大家別相信他!我們又沒得罪白鼎文怎麼會被人玩弄?”

“你說你沒得瘟疫,那為什麼李子明老郎中會得瘟疫而死?不是你傳染的還會有誰?”

“我們已經問過大神,大神都說只有你是禍根。”

“對!只有你死了我們才會好起來!”

眾人七嘴八舌的指責起來,那氣勢竟有些咄咄逼人,若不是畏懼他身患“瘟疫”這幫民眾恐怕還會群毆他。

白衣男子灰頭土臉地蹲在地上咳嗽著,“咳咳咳……如果在下死了能換取你們安享太平,那麼在下死而無憾,但大家千萬,咳咳……千萬別被人蠱惑了,說不定害死你們親屬的真正兇手此刻正開懷大笑呢……我們不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眼睛的餘光就看見人群自兩邊散去,留出一條路,一隻黑色的靴子向他緩緩走來,“青木兄,你還是跟我走吧。來人,抬走他!”

白衣男子咬了咬牙,握緊了拳頭,原想與他對決一番,但無奈渾身無力,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來呀,給這些可憐的人們每人五十兩銀子。”那個趾高氣昂聲音,對著下屬吩咐道。

“是!”一個朱衣的下屬每個人發了一錠銀子。

純良愚昧的村民們立刻對著青衫男子叩拜謝賞。看著那些朱衣下屬將白衣男子抬走,他們的臉上竟露出欣慰的笑容。

傍晚的時候,白鼎文派人貼出了榜文——上官青木於三天之後予以火刑,祭奠死去的眾位鄉親父老,屆時將在李家莊桃林後的河灘上搭建祭壇,將這個瘟疫之源送上天,以安慰民心。

季玥柔在雲來客棧陰暗的地牢裡,見到了昏迷不醒的韓沐風,看到他原本潔白的衣衫變得汙穢不堪,俊美的臉上帶著灰塵,她一下子落下淚來。看到他躺在那堆枯草上,她的腦海裡浮現出五年前他捂著傷口在昏迷前對她說的幾個字,他說,你還不快跑。而此刻她也多麼想開啟牢籠放他出逃,但她也無能為力。

隔著牢房的木門看了幾眼,她捂著臉跑了出去。出了地牢,伏在一株楊柳樹上放聲大哭。哭了許久之後,終於下定了決心般向天字一號房走去。

“我求求你放了他吧,我帶著他離開,你去找你的李疏雨,從此再也不相見,你何必如此折磨他呢……”紅衣女子再也沒了往日的驕傲,推開門看到那個厭惡的青衣男子,撲通跪在他跟前央求著。

青衣男子背她而立,負手淡淡說道,“晚了,抓他害他都是你要我幫你的,怎麼現在後悔了?這世上沒有後悔藥。也沒有人敢得罪我——當朝唯一的駙馬爺!”

他的絕情徹底摧毀紅衣女子最後的希望,她呆呆的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地板。

五年前白鼎文在最落魄的時候,遇到了一位紅衣女子,她瞭解了他的過往之後,把自己身上全部的銀兩給了他,資助他進京趕考,條件有兩個;第一一定要功成名就;第二衣錦還鄉之後與她聯手對付自己殺父仇人——上官青木,最好是讓他生不如死。

但他走後她卻始終不放心,自己便潛在青木莊園附近,偷偷觀望了很久,終於在一個月圓之夜看到了醉酒後的青木,於是打定主意跳進了離他最近的一個小池塘——

被他所救之後,她並沒有立刻動手殺他,她要等一個機會,等一個萬無一失的機會。就在等這個機會的時候,她卻逐漸愛上了這個曾經恨了五六年的殺父仇人!

雨沐軒的

那段生活她看清了一些事情,這個白衣男子瀟灑不羈的外表下,掩藏了一顆憂傷的心,那個雍容華貴,美麗不可方物的莊主夫人竟另有所愛!那種單相思的苦衷讓他夜夜在雨沐軒的梧桐樹下飲酒,醉到不醒人事的時候,他也會哭,有一次竟說出夫人那個隱秘的事情——孩子也是那個人的!站在石桌前收拾殘局的紅衣女子,驚訝地聽著他哭訴,心裡滿滿地都是酸楚,那時也在想如果他們之間沒有殺父之仇,她一定要好好地愛他,絕不讓他的心有疼痛的機會!

然而他們之間沒有如果,十三歲躲在木桶裡看到他一劍刺穿父親心臟的時候,她就發誓一定要親手殺了他!

那一夜原本是個好機會,可以一刀結果了他性命,但是她卻沒有那麼做,而是盡心照顧了他一夜。

五年後白鼎文衣錦還鄉,派人找到了她,提出與他合作的事情,但是她已經沒有殺他的心了,白鼎文說,他只是想會會他,只因他是小雨的夫婿。

那一刻她才陡然明白李疏雨的舊情人原來是他!那時候也突然預感,這個人必定不會輕易放棄李疏雨,不會放棄曾經的怨念,她答應幫他,只為了暗中保護那個白衣男子。

如今她再也無能為力了!白鼎文做了駙馬爺,這天下能管他的只有公主和皇上。而她一個草寇的女兒又能怎麼樣呢?

紅衣女子渾渾噩噩地走出白鼎文的房間,一時間竟不知去哪裡,站在雲來客棧大門外,忽然想起了曾經那個雍容華貴的美麗女子,她應該可以救他吧?想到她紅衣女子立刻快馬加鞭的趕去了青木莊園。

在莊園門口見到了那個女子,此刻那個女子分外憔悴,紅衣女子跳下馬,向她訴說了她的夫君的情況,

聽完她的述說,李疏雨搖晃了兩下,差點摔倒,紅衣女子連忙上前扶住她,並說明了她的來意。

李疏雨苦笑著搖了搖頭,“沒用的,他決定的事情誰都沒辦法改變。”

紅衣女子卻不死心,“你是他唯一深愛的女人,你說的話他一定會聽,跟我走吧,我帶你去見他!”

李疏雨輕輕地搖了搖頭,猶豫著嘆了口氣。

“你難道見死不救嗎?就算不愛他也不救他嗎?”紅衣女子生氣了,衝著門前憔悴不堪的疏雨質問。卻沒發現她眼中溢位的淚水。

片刻之後疏雨上了她的馬,跟隨她找到了白鼎文。

李疏雨再次見到這個心狠手辣的男人時,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青衣男子看著心力憔悴的粉衣女子,搖晃著手中的茶杯,“你來替上官青木求情的?好吧,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放了他。”

粉衣女子依舊不說話,眼神空洞絕望。

“今晚陪我飲酒睡覺,明天我就讓他回家。怎麼樣不為難你吧?”青衣男子輕蔑地笑了笑,“反正你這身子我也早就看過了。”

李疏雨咬了咬嘴唇,解開自己的衣衫,一件件退去,當她一絲不掛地站在他面前時,青衣男子憤怒的將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滾——為了他你竟然……竟然向自己的殺父仇人低頭,一點自尊心羞恥心都沒有了,是不是為了他也可以去死?”

“是!生不能同衾死同穴!”面前的女子回答的乾脆決絕。

青衣男子將握緊的拳狠狠地垂在桌子上,“好,好,好一個生不能同衾死同穴!”一句話說得咬牙切齒,卻又落下一滴淚來。悵然若失的嘆了口氣,站起身拂袖而去,“我決不成全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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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之後,李疏雨才木然地走出了白鼎文的房間。

站在廊簷下等待的季玥柔看著她走出來,連忙走上前,“怎麼樣,可是答應了?”

李疏雨不答話,彷彿失了魂般木然的望著逐漸降臨的夜色。滿眼盡是絕望,卻再也沒有眼淚流出,已然是心死如灰。

季玥柔見她這般情形,內心那一絲絲希望陡然破滅了,心一下子涼了,眼底蒙起一片霧氣,哽咽道,“果真如此心狠,果真……”

李疏雨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彷彿想起了什麼忽而問道,“季姑娘是不是精通易容術?”

季玥柔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著她,“早年跟我爹的一個朋友學過一點,略懂一二,算不上精通。”

聽她這樣說李疏雨的眼神裡有了些許的光芒,“我記得你在青木莊園的時候,曾經為沐哥哥扮過我。那時候他一時間竟未分辨出來呢,可見姑娘技藝高超。有了姑娘這易容術我沐哥哥便有救了!”

季玥柔聽她說起往事,臉一下子紅了,那時候扮她只不過為了迷惑上官青木,好便於刺殺他,但是她失敗了,他只是失神的看了她片刻,就知道她不是李疏雨了。他說她沒有疏雨那種眼神。

“姑娘可否幫疏雨一個忙?”李疏雨見她半天不語,開口央求道。

季玥柔回過神,“李夫人只管說玥柔必當竭盡全力。”

疏雨忽然跪了下來,這一動作使紅衣女子一驚,慌忙將她扶起,“夫人何須如此,可折煞玥柔了!有什麼話儘管說,我答應便是。”

李疏雨卻不起來低頭哽咽道,“姑娘一心要救沐哥哥,疏雨感恩不盡,此刻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救出沐哥哥,請姑娘無論如何都要幫疏雨。”

季玥柔也是聰慧的女子,此刻已將粉衣女子的想法已然猜出了一二,心不覺一陣酸楚,想不到她也如此深愛著那個人吶,他知道她為他做的一切應該很高興吧?紅衣女子顫抖著雙手欲扶起她,“先起來再說。”

李疏雨卻固執的不肯起來,“姑娘將我易容成沐哥哥,將沐哥哥易容成我的樣子,救他離開,我知道季姑娘也是喜歡他的,你帶他去找江湖上著名的神醫妙手席煥忠席先生,只有他能解沐哥哥身上的毒。姑娘若是不答應,疏雨便不起來。”語氣決絕竟容不得人拒絕。

季玥柔始終狠不下心,她也跪了下來與她相擁而泣,“他怎麼會捨得你代他死,他若是知道了必然會恨我。我,我又怎能看你去送死?”

“白鼎文殺了我爹,如果沐哥哥也死了,我定會追隨他而去,這仇再無人為我們申報,若是我死了,他日沐哥哥定會替我報仇。請姑娘成全疏雨。求你了——”

“你難道不知道,你死了他也不會獨活嗎?”季玥柔攙起久跪不起的粉衣女子,對著夜色長嘆一口氣,“我願意成全你救他的心。然而又有誰能夠成全我?”

三天很快過去了,第四天白鼎文帶著手下人來到李家莊桃林河灘上,往早就搭建好的高高的祭臺上,搬了許多的幹柴堆起來,並在那些乾柴上都潑了松油。陽光下那些乾柴泛著七彩的光,美麗而詭異。

準備好了這一切,就讓下人拉來了囚車,囚車上白衣男子披頭散髮的站在牢籠裡,幾日的折磨使得他已經不成人樣,他幾乎是昏迷了過去,頭扎得低低的。白色披風上沾著星星點點的血漬。

李家莊民眾們一大早就齊齊趕來看熱鬧,當白衣男子的囚車走過來時,大家紛紛避讓,彷彿害怕他,但同時又都紛紛露出同情的目光。

白鼎文舉頭看了看天,對手下襬了擺手,幾名朱衣手下開啟牢籠將白衣男子抬了出來,向著高高的祭臺走去——

寬闊的官道上一輛馬車疾馳著,那馬兒本來已經跑得很快了,但年輕的車伕還是覺得慢,不停地將手中的鞭子抽在馬身上,口中高喊著,“駕——駕——”

車內一個紫色衣服的女子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女孩已經睡著,女子的臉上寫滿了焦急。她不時的掀開一旁的車簾向外張望。

“——籲”車伕忽然勒住了馬韁繩。

“王大哥,怎麼停車了?”紫衣女子抱著孩子,大聲問。

“梧桐姑娘,你快看!李家莊附近像是著火了!”年輕的車伕掀開車簾指向東南方向,那個方向升騰起一陣濃濃的黑煙。

梧桐將懷中的女娃放好,走了出來,順著王鍾指的方向看去,心不由得一沉,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連呼吸都緊張了,“不好,姑爺怕是——”再也說不下去,急急忙忙上了車,“王大哥,咱們趕過去看看!”

“好。”王鍾跳上車,再次拉起韁繩,拿起皮鞭趕著車向李家莊方向狂奔而去。

韓沐風醒來的時候,發現身在一個破廟裡,身邊坐著打瞌睡的季玥柔,他仔細的環顧一週,卻沒發現李疏雨,忽然心口一痛,不由得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接著又開始斷斷續續地咳嗽起來。

身邊的紅衣女子立刻被他的咳嗽聲驚醒,她慌忙俯下身,將手放在他的後背輕輕地拍打著,“起得太急了吧?我去給你倒口水喝。”

韓沐風卻一把拉住她的手,急切地問,“小雨呢?你們不是在一起的嗎,她在哪?”

“她——”紅衣女子低下頭眼淚瞬間落在手背上,“她在,她在李家……”季玥柔不敢看他焦急的神色,背過身依舊不能平靜的說話。

“告訴我,她是不是又做傻事了?還是白鼎文把她怎麼樣了?你快告訴我!如果她有什麼不測,我,我——”韓沐風一口氣傳不上來幾乎暈厥。

季玥柔連忙去扶他,哪知剛俯下身扶起他,卻被他迅速點住了穴道。

“季姑娘,昨晚上你們去地牢看我,我就覺察出異樣,小雨一定是答應了白鼎文什麼條件,否則他是不會輕易放了我的,對不起了季姑娘,穴道半個時辰會自動解開,我這就去找小雨——”韓沐風說著掙扎著起來,向門口走去。

“等等,你這會子怕是見不到她了。”季玥柔扭過頭滿臉淚痕地看著他,“她怕是已經上了白鼎文的祭臺——”

“什麼——”韓沐風心一沉,站立不穩,“她……”韓沐風瘋狂的跑出廟門,用盡全力縱身躍上門口的棕色大馬上,朝著李家莊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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