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青木忍不住一陣心寒,與此同時他也非常心疼眼前這個固執的女子。

李疏雨說完大步走出了門。

守在一旁的丫頭立刻追了上去,“小姐,蓋頭——”

上官青木站在李家的大門外的臺階上,看著李疏雨憤恨地上了他的花轎,他的心一陣糾結:這難道真的是他想要的嗎?這麼做對她公平嗎?可是就算再糾結,事情也得繼續,畢竟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公子,該走了。”管事的見他站在那裡發愣,便出言提醒道。

上官青木這才上了馬。

竹雀嶺自古多強盜匪徒,很多人一般都不選擇走這邊的路,但是上官青木為了趕上良辰吉時,偏偏就走了這條路。

整個取親的隊伍一進了山嶺之內,立刻感受到了一股肅殺之氣,道路兩旁甚至連山上都是一些枯樹,頭頂上不時的有烏鴉飛過,留下一陣陣嘶啞的叫聲,令人有些膽寒,樂隊歡樂的樂聲與那烏鴉叫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聽上去格外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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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青木舉目四望,入眼處皆是一片荒涼,枯草、枯木、寒鴉組成了一副令人膽戰心驚的畫卷。他神色微微一緊,忽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殺氣,“諸位兄弟,今日是我上官青木成親的大日子,還望諸位網開一面莫要搗亂,日後上官青木必有重謝!”他說完便立刻一縱身飛離了馬背。

他剛離開馬背,一支箭便從對面的方向射了過來,斜斜的插,進了正對面的一棵枯樹上,馬兒受了驚,長鳴一聲大步朝前跑了。

“呵呵,上官公子真是天真,我等今日若不搶你,還算什麼強盜呢!哈哈哈。”一個渾厚的聲音破空而來。

眾人見狀紛紛想逃離,但為時已晚,無數的箭羽從天而降,上官青木牙關緊咬,飛身來到花轎旁替李疏雨擋下突如而來的箭雨。

樂隊人員全部都是不會武功的普通人,他們無法抵擋射來的箭,大多數都中箭而亡。八個轎伕也都死於箭下。

上官青木見狀,掀開轎簾拉出呆若木雞的李疏雨,不由分說左手將她抱住,右手揮劍擋住射來的箭,然後飛身向半空一躍,運用輕功逃離而去。

好不容易逃離了朱雀嶺,他輕輕將她放下來。

李疏雨一落地伸出右手一巴掌扇在上官青木的左臉上,“你好狠的心,明明知道這朱雀嶺內有強盜,還非要從這裡過,害死了所有人,你,你以為你是什麼,山賊強盜會聽你的?真是剛愎自用,自私自利。我倒寧願被他們射死,也不願被你救!”她緋紅的臉頰因怒火燒的更加通紅。

上官青木看了她一眼,伏下身來咬緊牙關,滿臉汗水,疲憊不堪的揮揮手,“咱們快走吧,再有半個時辰就到家了。嘶——”

李疏雨見他滿臉汗,又見他眉目緊皺,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了?”

上官青木微微一笑,“沒事,左腿剛剛不小心中了一箭。”

李疏雨走上前嘆了口氣,“你不是很強嗎?坐下來先,我幫你包紮一下。”

上官青木聽話的坐下來,任由李疏雨幫他包紮傷口,傷口包紮好了,李疏雨伸出小手拉起他,一言不發的向前走去。

上官青木跟在她身後,偷偷地笑了笑。

終於趕在下雨之前回到了青木莊園。

上官青木一生並無多少朋友,他自幼失去了雙親,親戚們也都斷了聯絡,便是今日成親,青木莊園也是門可羅雀,賓客甚少。

於是上官青木拉著李疏雨,在上官家的祠堂裡拜完了天地,便將李疏雨送進了洞房——疏雨閣。話說這疏雨閣就是為了李疏雨所建,可見上官青木為了她花費不少心思,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李疏雨蒙著蓋頭,隔著緋紅的影子看到那個以她名字命名的新房時,嗤之以鼻,滿眼不削。

她呆坐在嶄新的婚床上,一動不動。小丫鬟送來的食物她看也不看。

夜幕四合的時候,上官青木走了進來,他走到桌前,看著桌子上未動過的菜餚,忍不住嘆了口氣,“何必這樣折磨自己呢?”

李疏雨說,“我折磨自己關你什麼事?”

上官青木搖搖頭不再說話,他知道她一直記恨著他,他的提親拆散了她和白鼎文。他的強娶讓她心灰意冷。

上官青木靜坐了片刻說,“我知道你恨我,可你應該為你們的孩子想想,我娶你並不單單是為我自己,孩子是無辜的,他需要個父親。”

他的話讓李疏雨一驚,她問道,“你知道我已有孕,為何還要強娶我來,為了羞辱我嗎?”

上官青木聽此話頓感心寒,他傷感的問,“在你心裡我真的如此不堪?”

“難道不是嗎?”李疏雨丟來一句冷冰冰的反問。

上官青木不再說話,拿出一把匕首,緩緩走到床前,李疏雨瞪大眼睛,“你想做什麼?”

青木不回話自顧自的撩起床上鋪好的被子,然後擼起左臂的袖子,將

匕首放在雪白的臂上狠狠的一劃,登時流出血來,鮮血滴滴答答的落在粉紅色的床單上,印成朵朵寒梅。

“哎呀!你,你這是做什麼——”李疏雨慌忙走到跟前掏出隨身的粉紅色手帕,拉過青木劃傷的手臂包紮起來。

“我不想別人懷疑你。也不想你受傷害。你放心,我不會輕薄於你,今夜我就睡在榻上,你早點歇著吧。”他一字一句說得無比誠懇,令人動容。

疏雨一陣心酸幾乎落下淚來。

多少年後,她仍然清楚地記著她的洞房花燭夜青木為她所做的一切,那一切是那樣光明磊落,刻骨銘心。

李老爺子李銘春看著自己的女兒上了花轎,直到花轎走出好遠了才落寞的進了府內。他站在李疏雨原來住的屋子窗前看了一會,就走進了書房。

李銘春一進書房連忙將房門緊閉,然後在書櫥的最底層一個暗格裡抽出一幅畫卷來,拿著畫卷緩緩開啟來,只見這畫不是人物花草亦非山川景物,而是一幅秋雨梧桐圖,灰濛濛的天,一棵高大的梧桐樹,樹葉大多數已經變黃,有的落在半空,梧桐樹的根部落滿了金燦燦的葉子。雨斜斜地落下來。整幅圖只有一棵梧桐樹,並無其他。畫的一旁提著一句詩——寂寞梧桐葉,疏雨鎖清秋。署名處小楷落筆“沈清秋作”四個娟秀的小字。

李銘春看著畫愣愣地出神,不禁回憶起十七年前來——

那時候,妻子沈清秋懷孕五個多月,結義大哥帶著他五歲的兒子來他家裡玩耍。那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很是招人喜愛,妻子清秋更是十分喜歡他,他一時高興就說出要和大哥結為兒女親家,沒想到大哥竟一本正經的答應下來。

沈清秋作了一副秋雨梧桐圖送於大哥,說既然成了兒女親家就該有個信物,日後若李家真生個女兒就一定信守承諾,這幅畫就是多年後的聘禮吧。

大哥收了信物帶著兒子回了自己家。

後來李家莊鬧了瘟疫,李銘春帶著妻子去外地投奔遠房表親。回來之後,那位結義大哥一家人也不知去向了。一別之後再也沒見過面。

李銘春為人孤傲自大,自認沒有誰配得上他如花似玉的女兒,所以挑選女婿要求也格外高。他定要找個德才兼備,文武雙全,並且相貌堂堂的七尺男兒來做他李家女婿。

白鼎文雖然一表人才和疏雨青梅竹馬,但是在李銘春眼裡他什麼都不是,既無才又無財。所以縱然他上門提了五六次親,李銘春還是毅然決然的拒絕了。

白鼎文最後一次上門提親時,李銘春看出了他眼裡的怒火和恨意。於是他笑著對白鼎文說,想娶我女兒除非你考上雙科狀元或者家財萬貫。語氣淡漠冰冷,然後揮手讓下人送客。

白鼎文咬了咬牙,出了李府大門憤然道,“狗眼看人低,總有一天我要讓你跪在我的腳下,為你今天說過的話道歉!”從此他再也沒登過李府大門一步。

陽春三月的一天,上官青木帶人抬著幾大箱金銀珠寶的聘禮來李府下聘,李銘春看著玲琅滿目的珠寶,笑著拒絕,“要珠寶我李府有的是 上官公子你也太看輕我李銘春了。”

上官青木也微微一笑,從袖籠裡取出一個精巧的錦盒來,遞給李銘春,“李叔叔,收下這份聘禮想必就會答應這門親事吧?”

李銘春接過錦盒,開啟來卻是一副畫卷藏於其中,他不禁抬眼多瞅了面前的年輕人幾眼。然後拿出畫卷開啟來——是一副秋雨梧桐。那是他妻子親筆所畫。當即激動地問道,“上官雷可是令尊?”

上官青木應聲,“正是家父。”

李銘春幾步上前握住年輕人的手又問,“令尊現居何處,身體可好?”

上官青木嘆了口氣,“家父已經去世多年了。那一年雖然躲過了瘟疫,卻在他鄉遭遇了強盜,我爹被人害死,連我也被抓進山賊窩裡做了三年的苦役,幸得一位高人所救,我便拜為師,跟著他學了這許多年武藝,如今在揚州一帶做生意,也算小有成就了。”

那一天他和上官青木聊了很久,透過談話他非常喜歡這個年輕人,於是他很爽快的答應了他的提親。並很快給他們定下了婚期。

他把安排好的一切告訴李疏雨時,李疏雨堅決不同意,她執意要和白鼎文在一起。也許就是那一刻她的心裡便對上官青木產生了恨意,以至於寧死不嫁。

上官青木和李疏雨在一個房間共同住了半個月之後,搬出了疏雨閣,住到了自己原來的住所——雨沐軒。

這半個月雖說同吃同住,但是兩人卻不曾說過一句話。

青木每天看著疏雨愁眉不展的臉,總是忍不住嘆氣,搬出她的房間之後,他怕她寂寞孤單就挑了兩個精明能幹的丫頭供她使喚,但都被她趕了出來。無奈之下,他只好去李府將她的貼身丫鬟梧桐帶了回來。

有了梧桐的陪伴,疏雨雖然寂寞但也不至於一天到晚悶著不開口了,上

官青木也放心下來。

時光匆匆轉眼入了嚴冬,疏雨自從嫁入青木莊園整日沒有出過房門。一日梧桐在外面折了很多紅梅回來,插在案頭的花瓶裡。

正在擺弄著,靠在床邊看書的疏雨問道:“好俊俏的紅梅,你在哪裡採來?”

梧桐抿嘴莞爾一笑,“我呀,在一個神秘的地方發現的。”

疏雨看她調皮的樣子,忍不住嗔道,“不老實。”

梧桐三兩步走到窗邊開啟窗戶,然後把疏雨拉到窗戶邊上,指著外面說,“喏,你自己看嘛。”

只見窗外後院裡整整一院子的梅樹,緋紅地梅花開得正豔。一樹樹紅似火,遠觀又好似天邊的火燒雲。而此刻已經開始落雪了,紅梅在潔白地雪花裡更顯得嫵媚動人。

這活生生的冬雪寒梅圖,看的李疏雨心情大好。她忍不住笑起來,“真好看。”

“你喜歡嗎?”上官青木磁性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李疏雨笑容僵在臉上,她慢慢回過頭,看到身後的一襲白衣,冷冷說道,“不喜歡。”隨後伸手把窗戶關上了。

“好,既然不喜歡,那我就命人把它們都砍了!”上官青木說完轉身出了房門。

“哎,哎——”李疏雨站在原地想阻止,但又不願理他。

梧桐看在眼裡,重重的嘆了口氣,絮絮叨叨說,“小姐,你知不知道後院的梅樹都是姑爺一個人栽種的?你知不知道為了給你個驚喜,他連著幾個夜晚不睡栽種了這些梅樹,可你一句不喜歡他就要把它們全砍了。你難道真的忍心這麼折磨他?接我回來的那天姑爺問我你的喜好,我隨口說我們小姐喜歡梅花。原以為他沒在意,誰知他竟記在心裡了。入冬前命人選了最好的梅樹買了來,放在後院。我以為他會命人種,誰知卻瞧見他自己挖坑,自己栽樹竟不讓旁人插手。小姐你就真的那麼討厭他嗎?”

梧桐眉宇間說不出的無奈,她多希望小姐可以看開,上官公子為她做的一切只為她開心一笑,奈何小姐的心已經被冰封,任誰都無法解凍。

李疏雨走回窗前再次開啟窗戶,看著窗外紛紛揚揚地雪花,怔怔地出神。

“如果沒有他,我和白大哥也不會分開。我也沒有這許多的相思之苦。你只看到他為我的付出,但我不需要,我只知道我恨他。他做什麼都是他自己的事,與我無關。”李疏雨冷漠的說出一席話,彷彿她的心就是這冰冷的天氣。

梧桐看著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勸慰道,“可,可你們已經有孩子了,你就為了孩子接受他吧。我看姑爺對你很好呀。”

李疏雨背對著她搖了搖頭,她低下頭右手放在小腹上輕輕的撫摸幾下,又抬起頭出神地看著窗外。雪漸漸地下大了。

“小姐,雪下大了,窗前寒氣重,還是坐在暖榻上吧。這會也該吃飯了,我去廚房看看。”梧桐拿了一件粉紅色的棉袍,走到窗前給疏雨披在肩上。

李疏雨點點頭轉過身,走到床前拿起先前看的書,坐在暖榻上一頁頁翻起來。

後院的紅梅最終沒有被砍,上官青木因為忙生意去了江南一帶。

不知不覺到了年根,上官青木卻沒有回來。

大年三十是李疏雨的生日,這天晴的很好,暖陽照在身上格外舒服,疏雨看著窗外的陽光心情大好。

梧桐看她心情不錯就提議出去走走,疏雨從暖榻上站起身,雙手撫在隆起的小腹上。梧桐連忙近前攙扶她。兩個人在屋前屋後不緊不慢地隨意走著,享受著難得的陽光。

“小姐你看!”梧桐指著前面假山旁邊一棵五彩繽紛的花樹驚喜的說道,“想不到這寒冬臘月除了梅花還有這樣豔麗的景色!”

“是呀,咱們去看看。”疏雨也分外好奇。

走得近了,看見兩個穿淡粉色衣服的婢女在樹前忙碌著,似乎在往上面掛什麼東西。

“快點掛,過一會還要請夫人來呢。”

“恩!”兩個人忙的很盡興,根本沒注意到身後有人走進。

疏雨看了一會,輕聲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兩個婢女被身後的聲音嚇了一跳,紛紛轉過身,看到是少夫人,一起施禮回稟,“少夫人吉祥。少爺說今天是夫人生日,如果他還沒有回來就讓我們把這些掛在樹上,替他給夫人一個驚喜。”

李疏雨拿過婢女手裡的東西,細細把看——那是一隻沒有生命幹掉的蝴蝶,用一條大紅的細線穿起來。疏雨抬起頭看著滿樹飛揚在風裡的沒有生命的幹蝴蝶,輕輕嘆了口氣問道,“你們少爺是不是過年都不會回來了?”

個子高一點的婢女恭敬的回道,“這個奴婢不知。”

李疏雨抬起頭眯起眼睛順著溫柔的陽光,向掛滿蝴蝶的矮樹看去,那些沒有生命的蝴蝶一隻只色彩各不相同,在陽光裡它們彷彿一隻只睡著的精靈,棲息在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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