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鎮血戰,帝國人的卑鄙陰謀終於被粉碎了!”

“六月二十二日清晨,約半個打著金色鳶尾花旗幟的軍團對紅月鎮悍然發動襲擊,此戰敵人動員了四十二門大炮,三千名驃騎兵投入戰鬥,企圖在圍攻紅月鎮同截斷後勤道路,扼殺我軍重要生命線……”

“…保羅·馬肯森中將親冒失石,在最前線督戰;期間帝國人接連發動四次進攻,均被我軍士兵擊退;偉大的紅月鎮,它宛若不倒的城牆,牢牢擋在帝國人的必經之路上……”

“…儘管識破了敵人的無恥陰謀,但謹慎的保羅·馬肯森中將並未主動追擊潰敗的敵軍,因為他深知和看似光榮的戰功相比,克洛維的安危與士兵們的生命才是更為貴重的財富,決不能犧牲他們去冒險……”

“…戰爭委員會的諸位大人們為本報社提供了詳細並且專業的分析:帝國此舉標誌著敵人已經徹底失去突破克洛維邊防的手段,帝國皇帝惱羞成怒,倒臺退位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啪——

隨手將報道仍在桌上,輕哼一聲的索菲亞端起辦公桌上的紅酒杯,掃過的冰冷眉眼讓屋內的幾個編輯們噤若寒蟬,在夏季即將來臨的克洛維城打了個哆嗦。

“囉囉嗦嗦,缺乏具體內容,專業詞彙更是貴乏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這些……”少女用長長的尾音表達著她的不滿:

“這就是堂堂《王國忠誠報》的水準?我到街邊隨便抓個三流小報的編輯,都能給我準備比這好十倍…不,百倍的報道!”

“諸位尊敬的先生們,從我接管陸軍部以來可從沒有拖欠過你們的經費批准,甚至比過去還要更多了;因為我很清楚傳媒對軍隊士氣,民眾信心的重要性,一篇價值三百金幣的宣傳文章,能起到的效果有時候可能比一場勝仗還有效。”

索菲亞微微嘆息:“我不求你們對我感恩戴德,可用這種大失水準的東西企圖矇混過關,那就實在是說不過去了。”

她抬眼撇了撇依舊一動不動,彷彿打算當鴕鳥的幾個傢伙,眼神中的不滿愈發濃烈——這群傢伙,以為只要挨自己一頓罵就能解決問題了嗎?

“那好,既然你們不說話,我可就宣佈懲罰措施了;下半年《王國忠誠報》的發行量削減一半,另外將《克洛維真相報》和另外三家報紙,也引入陸軍部的訂閱清單內,供各個部門和所有軍團自主選擇……”

“陸軍大臣閣下!

!”

聽到對方要取消自己報紙在陸軍內的壟斷權,編輯們終於慌了:“這…報紙內容顯得不夠專業,這真的不是因為我們的緣故啊,實在是西線的戰爭委員會怎麼也不肯透露更多戰況,我們……”

“你們可以去實地調查啊。”少女勐地提高了嗓音,無比嚴肅的盯著對方:“堂堂《王國忠誠報》的記者,連深入一線戰場的勇氣也沒有,只靠軍隊提供的二手資訊寫報道,這像什麼話?!”

“不要告訴我說你們辦不到…《王國忠誠報》擁有自己的直屬武裝,擁有郵政系統和鐵路系統的優先使用權,經費我也是從未虧錢過一個銅板,所有的預算我都是在沒有核准的情況下就直接簽字給到了,還辦不到只能是失職,而且是嚴重失職!”

“這我們不否認,但…情況真的和過去不一樣了啊!”緊緊攥著帽子,滿頭冷汗的編輯嘴角盡是苦笑:

“新成立的戰爭委員會對陸軍部的命令之置於不顧,根本不願意配合我們的調查報道,我們派去軍隊和要塞的記者中,有半數不明不白的失蹤了,對方甚至連原因都懶得告訴我們。”

“困難永遠是有的,但絕對不應該成為理由。”索菲亞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那按照您的觀點,難道我們的軍隊打了敗仗,也要責怪敵人不夠配合?”

編輯們終於不敢說話了。

“出去吧,我現在暫時不想看見你們。”

陸軍大臣的表情直接把厭惡寫在了臉上:“明天下午之前,我會給你們一個最起碼的答覆,都給我做好心理準備吧…現在,滾!”

話音落下,幾人立刻像逃命似的衝出了房間,動靜之大,甚至把恰好進來的博格納子爵嚇了一跳。

“看來我們的陸軍大臣剛剛發了個不小的火呢,《王國忠誠報》有危險了。”輕笑著關上房門,博格納子爵隨手掐滅了自己的菸斗:“不知道能否請大臣開恩,像我這樣歲數的老讀者以後要是看不到這份報紙,多少會有些傷感。”

“別在那兒開玩笑了,我親愛的博格納子爵。”索菲亞無奈的嘆了口氣:“我也就是嚇唬嚇唬他們,《忠誠報》在陸軍內的影響力舉足輕重,哪是能輕易被撼動的。”

“這也確實…哎,不過以後稱呼我的時候,還是叫我博格納執政比較合適。”博格納子爵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

“現在的克洛維已經沒有了國王,理論上也就沒有了貴族,所謂的保王黨日後大概會變成類似過去的保守派,無論如何是不會再有爵位這種東西了。”

“我明白,但就如同我的‘陸軍大臣’也早該換個新的稱呼那樣,很多事情恐怕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扭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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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微笑著遞給他一杯紅酒:“眼下如果我公開將您稱呼中的‘子爵’拿掉,保王黨恐怕會立刻誤以為是陸軍部要把他們清洗掉吧?”

“這倒也確實。”博格納子爵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同時忍不住感慨一聲:“事情轉變的實在是太快了,昔日奧斯特利亞宮的恢宏壯麗明明還歷歷在目,如今的克洛維城政治中心居然是一個小小的白湖公園,幾千名從全國聚集而來,聲名不顯之人掌握著國家的命脈…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索菲亞嘴角微微翹起,並未說什麼。

博格納子爵並不是什麼無病呻吟之人,說這些自然也有他的目的,但那很顯然是自己不可能接受的——無論是向保王黨承諾未來的克洛維會容許貴族的存在,還是陸軍部和總理執政廳聯手,徹底架空國民議會。

博格納子爵或許因為只要他示弱,自己也會露出心軟的一面…開什麼玩笑,他可是博格納夫人曾經的丈夫,能被那位貴婦人看上的男人,怎麼可能是好相與的小角色?

“先不說這個了,紅月鎮到底是怎麼回事?”

眼見自己的小心機不成,博格納子爵立刻轉換話題:“我記得聖徒歷一百年的時候,那裡就曾經被帝國攻破過,迫使當時好不容易組織起的進攻轉變為防守反擊,全力遏制敵人的兇勐攻勢,之後還特地重建了那座邊境防線,怎麼又被攻破了?”

“很顯然,我們的將軍們並沒有吸取兩年前的教訓。”氣憤不已的索菲亞搖搖頭,咬牙切齒的看向窗外:

“硬要說和上次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這次好歹不是要塞直接被敵人攻破,而是被切斷了後勤補給線,軍團出現了譁變分子才不得不避開帝國大軍的鋒芒,將空蕩蕩的紅月鎮讓給了對面。”

“等等,空蕩蕩的?”

“沒錯,駐紮在紅月鎮的軍團居然在倒賣自己的物資,有帝國那邊的商會開三倍的高價收購他們的軍火,您不妨猜猜看,對面的買家是誰?”

“毫無疑問,自然是那位皇帝陛下。”

博格納子爵心領神會:“看來對方會率先選擇突襲紅月鎮也屬於有備而來,這樣的話,再次失利似乎也並不是什麼特別讓人感到意外的事情,戰爭委員會那邊有什麼動靜嗎?”

“沒有,就算有他們似乎也並不打算告訴陸軍部和國民議會。”這件事少女簡直是越說越氣:

“他們現在已經把那裡經營成了自己的獨立王國,路德維希的大本營已經完全接管了陸軍部在那邊的全部職能——除了還要定期向我們要錢和物資之外,什麼情報也不願分享,什麼戰況也不肯彙報,彷彿只要這麼做,我們就拿他們沒辦法了似的!”

“那我們拿他們有什麼辦法?”

“遺憾的是…確實沒有。”

迎著博格納子爵的目光,索菲亞頓時洩了氣:“現在西線邊境的‘戰爭委員會’已經控制了克洛維三分之一的兵力,甚至可以說是絕大部分最精銳的戰力;牽一髮而動全身,我們不可能因為對方顯得不太配合,就主動損害克洛維最最重要的戰力。”

“我明白他們在擔心什麼…哼,無非是徹底被陸軍部掌控,沒辦法再繼續像現在這樣和我們討價還價;無妨,讓他們再輸掉幾場戰鬥好了,屆時他們就會知道不是誰都能成為克洛維的救世主的…他們不行,路德維希也不行!”

“那請問,誰可以做到?”博格納子爵突然開口。

“當然是……”

話說一半的少女立刻戛然而止,表情很不自然的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沒有人。”

“真的?”像是被勾起了好奇心的博格納子爵很突然的笑了:“我倒是知道一位,說不定真有可能做到。”

“我和您的想法截然相反。”

索菲亞的臉色突然有些發黑:“絕無那種可能。”

“真的?”

“千真萬確!”

“您確定嗎?”

“我非常確定!”

“這樣啊……”

拖著長長的尾音,博格納子爵突然好奇的開始把玩起了酒杯:

“可我…好像還沒說他的名字呢。”

“……無論是誰,都不可能。”陸軍大臣的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克洛維屬於所有人,而不是某個救世主,否則我們為什麼還要將國王驅逐出去,難道就是為了選一個新的?”

“說不定…還真是這樣。”

“嗯?”

“啊,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索菲亞閣下您可以當做沒聽見。”放下酒杯的博格納子爵連連擺手:

“我個人認為,克洛維終究不是自由邦聯那種從零開始的新國家,它有歷史也有傳承,習慣這種東西不是一天能夠扭轉的,人民雖然對這片土地有感情和認可,但這場名為‘自由平等’的運動真正在乎的群體,真的只是克洛維城的人民而已。”

“為何?因為他們承受的壓迫最為深重,因為他們親眼看到了自治與平等的可能,但在更為廣大的領土之內…許多人並不認為自己是被壓迫著的。”博格納子爵沉聲道:“對他們而言可以沒有貴族,但一個沒有‘國王’的世界…是不可想象的。”

索菲亞的表情逐漸認真,她已經明白對方的意思了:

“您是說…王室有可能利用這點,捲土重來?”

“我們可以換一個稱呼,一個名字,代號,但無論是什麼,最好還是讓願意繼續相信我們的民眾擁有符合他們的‘國王’才好。”博格納子爵敲了敲桌上的報紙:

“畢竟,我們所做的一切歸根結底,也是為了讓他們——全體克洛維人民,能夠享受到他們理應擁有的權力,不是嗎?”

“如果最後換來的只是他們的憤怒,不解和反抗,那我們所為之努力的意義究竟何在?”

少女沉默了。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個人認為,這次的紅月鎮或許會是個不錯的契機;只要新聞報道的合適,奪回紅月鎮的戰鬥完全可以被塑造成拯救了克洛維的命運之戰。”博格納子爵繼續趁熱打鐵:

“而能夠完成這項偉業的…索菲亞·弗朗茨閣下,除了您之外,克洛維再無第二個人選;您的使命和所肩負的重擔,絲毫不比他遜色多少。”

“我只是嚴重懷疑您所說的那一切,究竟是否真的成立。”少女搖了搖頭:“這不是什麼我們兩人隨便幾句話就能決定的事情,而是關乎到克洛維的未來——您真的認為他有可能成功嗎?”

“如果他失敗了,那麼說明我的觀點是錯誤的,您也沒有損失什麼不是嗎?”博格納子爵反問道:“而如果他成功了,我們……”

“…或許將親眼目睹一位‘救世主’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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