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石確實是難得的管理人才,尤對賬目極為敏銳,敘述時只是略微翻看,便可說得滔滔不絕,鮮有疏漏。

說完後,郭裕飛瞥向沈墨硯,沈墨硯默默將孔石所述與徐筆宣所記在心中對比,並無太大出入,朝郭裕飛點了點頭。

郭裕飛起身,走到孔石跟前說:“先生,我有個事要告訴你。”略略頓了一頓,“麻武丘已經死了。”

“他……他死了?”

“正是。”郭裕飛肯定地回答。

孔石從心裡頭講,他並不希望麻武丘死,麻武丘待己不薄,且足夠尊重。他吃香的喝辣的,何其美哉?但如今麻武丘已死去,他為求自保必須投向郭裕飛。

孔石嘴角抽了抽,愣怔幾息,顫聲說:“他……他死得好!死得好!他仗著宗主的喜愛與信任,在湖州宗內作威作福,結黨營私,實在是宗門之禍,我……我也長期被他欺壓,敢怒而不敢言……如今他死了,我好歡喜。”

孔石雖然是人尖子,但也不是唱戲的,不能說哭就哭,說笑就笑,更不能短時間內讓自己恨上麻武丘,所以這一番話說得並無真情實感。

郭裕飛聽了自然知道他言不由衷,但同時也聽出了他想竭力地與麻武丘劃清界限,也在極儘可能地向自己示好了。自己早有打算,孔石只要能用,便一定要用。連忙說:“都怪我馭下不嚴,讓此等賊子在湖州宗猖狂了這麼些時日,累得先生擔驚受怕,實在痛心。”

“不不不,屬下有罪,是屬下有罪,明明看著麻賊作亂,卻不敢與之對抗……”

“好了,好了,先生不必再說了。如今麻賊已死,湖州宗重歸正軌,先生以後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啦。”

“哈哈哈,正是,正是。屬下以後做事,全是為湖州宗做,全是為郭宗主及老夫人做,更有勁頭啦。”孔石歡然說,表面上喜上眉梢,但心裡頭仍直打鼓。

孔石認為郭裕飛心思藏得實在太深,雖然當下表現的度自己十分倚重,但到底真是想法是怎麼樣的?

如今武丘這棵大樹被連根拔起,宗內必然混亂,這時候需要他這個熟悉宗務的人來鎮住場子,以維持正常運作。但之後呢?畢竟他是麻武丘的人,姓郭的真的能完全信任自己嗎?又會不會卸磨殺驢?

思量間又聽郭裕飛接著說:“先生,我不學無術,對宗內種種情況是兩眼一抹黑,今後還要多多仰仗先生,還請先生切勿推脫。”

孔石趕忙表忠心:“屬下願為郭宗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郭裕飛說:“先生,你是我宗肱骨之臣,一直以來僅僅屈居掌事一職,實在不該,我想要升你為長老。”

“這個……這個……屬下惶恐,屬下才疏學淺,又無多少功勞。”孔石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心中其實並無多少波動,因為麻長老也早已許諾過他,要上奏宗主,提升他為長老。

“先生不必自謙,我明日便召開宗內大會,為先生晉升。”

“多謝宗主栽培。”孔石連忙拜倒。

後來,經郭孔沈三人商議,決定先封鎖麻武丘死亡訊息,以免引起宗內騷亂;又決定孔石的晉升大典暫緩,只在暗中將他月列提升一倍。

今後幾日,孔石先是扯謊說麻長老之所以遲遲不歸,是因為送完了藥材又去其他宗派談生意去了,穩住宗內眾人,使得湖州宗宗內仍是風平浪靜,眾人各司其職。

而郭裕飛暗中在孔石的協助下開始對宗內銀庫進行了徹底排查。反正所有髒水已潑到了麻武丘身上,孔石也沒什麼怕的,所有財物據實清點,最後發現庫記憶體銀加上各個錢莊的存票等等,總計十八萬兩,比賬面上少了三十九萬兩。

再驗存票真偽,才發現十有九假。最終,實際存銀不足兩萬兩,直少了五十五萬兩,這五十五萬兩去哪兒了?自然是被麻長老所貪汙了,加上私賬上的存銀,估算麻長老家產應該在七十萬兩上下,當真可以算得上是富甲一方的大富豪了。

但這筆前正如麻長老死前所說,郭裕飛是得不到的。

除過清點賬目以外,郭裕飛還命沈墨硯在暗中將宗內麻長老的心腹擒獲,關押起來。好在,麻長老心腹雖多,但大都被他帶去押運藥材,皆已喪命。派中所留,算來算去,還有三個。

分是王青、劉大孟和張發子三人。

沈墨硯都是夜中行事,捕獲王青、劉大孟都較為順利,但最後一個張發子卻頗廢周章。

這個張發子有藍霞一階修為,很有心機。且他是麻長老安插的監控孔石的人,他見郭裕飛忽然回來,且與孔石走得甚近,認為兩人定有貓膩,立馬靈螢傳訊,卻遲遲不得回覆,便在暗中提高了警惕。

跟著王青、劉大孟接先後失蹤,他認定麻長老出了事,而且自己十有八九也被盯上了,表面上一切如舊,但暗地裡卻做了許多防備,也鋪好了後路。

他已經將一家老小借出遊之名,轉移出了湖州,送到瀕州老家,只留自己呆在湖州宗內,正常在宗內任職,並不逃走。畢竟一切尚未無定論,且他可不願意失去如今一切,日日期盼著麻長老歸來,一切異常僅是自己多心了。

有一日,他將一批藥物交付買家後,再無事做,便回到在湖州主城的家中。可一家老小皆已不在,他自己喝了幾碗悶酒,百無聊賴,一時手癢便朝著常勝賭坊去了。

他跟夏忠一樣是常勝賭坊的常客,入場也不需要驗看銀兩,看場子的人見了他都直呼“張爺”,還有人問他夏忠去哪兒了,好久不見。他只說夏忠出門辦事,過幾日便歸。

在今晚,他張發子名字中的“發”字失靈了,收手氣甚是不順,一連玩了幾把,竟沒贏一手。

他並不是爛賭徒,來這裡全當消遣,輸了也不急眼,也不想著翻本。要了杯茶水在一隅慢慢喝完,本想起來在試幾把,卻忽而沒了興致,心裡頭空空的,不想再待。

於是起身回家,出賭場時,看場子的漢子大為新奇,這時候剛過子時,場子裡應該是最熱鬧的時候,鮮有賭客在這個時候離開。

張發子出了常勝賭坊,手裡提著個燈籠拐入賭場南邊一條小巷,緩步前行。忽然之間,他察覺身後似乎有人相跟,不動聲色,繼續前行,腳步不疾不徐。

昨日白天落了一場疾雨,到這時候街道上還有未乾水漬。走兩步,正好經過一個水窪,接著月光,張發子朝水窪一瞥,這一瞥心臟咯噔一跳,凸出的喉結上下一動。

原來,他從水窪中瞧見自己身後的圍牆上一個黑影正自躬身向前,這條道路上只有他自己,顯然黑影正是衝著他來的。

穩了穩心神,張發子悄無聲息地從懷裡取出一顆淡紅色的丹藥,跟著假裝打哈哈抬起了手,將丹藥吞服下肚,右手按住刀柄,左手伸向懷中,握住了早就備下的一包赤龍毒粉,而他剛剛服下的則是毒粉的解藥。

這赤龍毒粉十分厲害,能灼皮噬骨,一但揚出,鋪天蓋地,很難防範。

“嗒”的一聲輕響,黑影從牆頭落下,跟著加快腳步,急速向張發子移動,這黑影自然就是穿了夜行服的沈墨硯。

張發子豎起耳朵,聽著腳步聲愈來愈近,待臨近身後,他忽而大吼一聲,扭腰旋身,將一大包赤龍毒粉揚開了。

毒粉翻湧,形成好大一片赤色毒霧。

沈墨硯反應奇迅,在張發子將一回身之時,便剎住身子,向後退去,待毒粉楊起,沈墨硯手上搶出二印,肉身化為一陣黑煙,雖然下一瞬,毒粉仍將黑煙遮蓋,但並未被傷著分毫。

張發子一見黑煙,立馬也抬手掐捏二印,身子亦化黑煙,順著道路急速前飛,前一股黑煙緊追不捨。

沈墨硯雖然是先化黑煙,但她修為高出張發子五階,黑煙續存時間自然更長,等張發子由煙氣狀態化為肉身之時,沈墨硯所化黑煙早已追上了他,並圍著他急速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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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發子趕忙又從懷裡取出一張符籙,這張符籙名為“靈風壁壘”,使出後,便有一股勁風在使用者周身環繞,可以抵擋刀劍拳腳。昔日嵐風門虎開山對陣金佛寺方智和尚之時就用過。

張發子催起符籙,貼在身上,一股強風起,疾速盤繞在身前。下一刻,沈墨硯從黑煙化為肉身,手中劍直向張發子後脊刺去,張發子慢了半拍才發現,急急朝左撲出,龍吟劍來得甚快,他身子剛剛偏移寸許,劍尖已然刺到,幸賴有勁風環繞,頂開了刺來之劍。

沈墨硯後撤一步,抬手掐印。

張發子也不退縮,對搶印式。

幾息後,兩人均使出一招紫光掌拍向對方,“轟隆”巨響中,兩掌相對,氣浪翻湧,沈墨硯掌力明顯要比對方厚重,張發子雙腳站立不對連連後退,最終跌倒在地。

沈墨硯一聲嬌呵,出劍斜劈,張發子急急打滾躲過,繼而彈身而起,卻見對手右掌擊來,五條色光巨蟒張牙舞爪,齊上前咬。

張發子不及細思,立馬使一招紅晶盾抵擋。

下一瞬,五條巨蟒有四條被晶盾擋住,光氣凝成的毒牙敲擊在盾面之上,現出蛛網般的裂紋,但卻有一條紫蟒,輕巧地越過了盾牌上沿,繼而俯衝而下,朝盾後的張發子襲去。

這一上一下順滑無比,顯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早謀定。也就是說沈墨硯在操縱巨蟒襲出之際,便已料到了張發子會使紅晶盾抵擋,而且連盾牌位置都算對了。

“啊呦!”張發子大叫一聲,左手放開盾牌,急忙倒退,但仍是慢了一步,右肩肩頭遭咬,疼不多疼,但卻甚為痠麻。沈墨硯繞過紅晶盾,舉劍再刺,張發子左手一揚,數枚鐵蓮子射出。

黑暗中,只聽“嗖嗖”聲響,卻瞧不見暗器的飛行路徑,沈墨硯急忙收劍轉動成屏,“噹噹”數聲,打來的鐵蓮子被當下大半,還有幾顆未被阻攔,卻是打偏了的。

張發子發出鐵蓮子之後,扭身便跑,但剛跑了幾步,便感覺到整個右肩都麻木了,顯然是五蟒咒毒性所致。

他雖暫且還無法使出五蟒咒,但這法術厲害他卻頗為瞭解。知道再過不多久,半個身子都會沒了知覺,以藍霞六階為例,如果沒有解藥,這麻木感可持續一個多時辰。

一個時辰後,毒液重化煙氣,從血液皮膚中滲出,飄散開來還於天地之間。

“我投降,留我一條性命!”張發子在感覺到右腿也變麻的時候不再掙扎,轉而求饒。

沈墨硯停下腳步,拉下面罩說:“張執事是明白人,這樣最好不過。”

張發子看到沈墨硯,顫聲說:“果然……王青跟劉大孟也是你殺的是不是?麻……麻長老也已經死了,是不是?”說到最後雙目努出,嘴唇發顫,恐懼至極。

沈墨硯輕笑一聲說:“張執事是聰明人。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說著從懷裡取出一粒丹藥,色澤暗紅,這是由兩粒丹藥混合而成,一是五蟒咒毒液的解藥,一是脫離丸。

吃了之後,五蟒咒之毒可解,但渾身脫離,只能勉強走路,握拳都困難,更別說動手拼殺了。

許久之後,滿頭大汗的張發子來到了湖州宗郊區一間毫不起意的破舊茅草房子裡,沈墨硯給他戴上了錮靈鎖,又逼他吃下一顆脫力丸後才放他進去之後,跟著在門外上了鎖。

房門一關,裡頭一片,雖有兩扇窗戶,但都加了木板,遮擋了星月光輝。

“誰……誰來了?”黑乎乎的草房裡傳出一個聲音。

張發子一聽,正是王青聲音,忙說:“老王!是你嗎,老王?”

“啊呦,聽著聲音是老張啊。”張發子又聽到一個聲音,這人聲音粗糲,略微沙啞,自是劉大孟無疑。

“啊呦!大孟兄弟,你也在這裡啊!”張發子叫喚一聲,衝著發聲處跑過去,跟著“哎呦”一聲,卻是黑暗中被一條腿給絆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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