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訶大法師是個乾瘦的老者,體態佝僂,披著一件墨色大氅,走起路來晃晃悠悠。若從他後面看,只會覺得他便是個行將入土的病殃殃老者。

但若從正面看他的臉,以前沒見過的可要嚇上一跳。

摩訶留一部細長的八字鬍鬚,色作深褐,直垂至胸口。面容枯槁,目光冷峻,一張臉死氣沉沉,好似殭屍一般。

摩訶是聖領宗中第一高手,精通巫蠱、陰、水、雷四屬法術,是名不副實的大法師。

他被那蠻族漢子吵擾得動了怒氣,又見其如此不守規矩,就要略施懲戒。

縮在寬大的枯瘦手微微一張,掌心處竟現出一條通體黝黑的百足蟲來,這蟲子長約一尺,兩端皆有頭,頭上皆有口,口中生著巨大的顎齒。

這雙頭巨顎蠱蟲並不是靈氣化成,亦不是憑空出現,而是從摩訶大法師掌心處一個肉孔鑽出來的一隻蠱蟲!

與黃長老的紅殼甲蟲一般,這雙頭蟲也是由修士養在腹中,但不同於紅殼甲蟲,這雙頭蟲身形較小,出體之後無須法術助其快速增長,所以連結印也不需要。

聖領宗是南州第一大宗派,亦是苗族護國一宗,苗族男女一到年紀便要去聖領宗接受選拔,擇優錄取,習武修術。

聖領宗創立已久,宗內傳承法術過千年,傳巫蠱,陰,水,雷四屬法術。其中,巫蠱屬最為著名。聖領宗歷代人傑在巫蠱屬法術上深研精究,不斷推陳出新,鞏固完善。

如今,一提巫蠱屬法術,世人立馬便會想到南州聖領宗,天下無出其右者。正因為聖領宗在巫蠱屬法術上研究得太深太精,也出現了一些令人咋舌的的大膽探究計劃。

其中一項便是要改造人體,在手掌上切出一口,專供排出蠱蟲,如此以來,蠱蟲取用不再經過口腔,不僅便捷,而且隱蔽許多。

此項計劃一提出,便在族沒掀起來軒然大波。有些人贊同,認為一旦成功,那巫蠱屬法術便要邁出一大步;但也有些人反對,認為改造人體談何容易,風險太大。

時任族長再三思量,決定先選出五十名族中青壯年接受身體改造計劃,且看看效果如何。

只可惜,事與願違,五十名青壯年死了四十五人,活下來的五人中,卻又四人掌心之口無法使用,僅僅有一人達預期之效,這項計劃也宣告失敗。族長下令,百年內不再商議此事。

而那唯一成功的人,自然就是如今的摩訶大法師。

雙頭巨顎蟲從他掌心口爬出,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兩排步足快速敲擊著地面,細長的身子扭動起來,彷彿在水中遊動一般,極快地逼近蠻族壯漢。

還剩一丈之時,蟲子身子忽而一弓,跟著一繃,騰空而起。在空中,它身子模糊起來,彷彿水中倒影,旋即消失不見了。

“啊呦!”蠻族漢子忽然一聲痛叫,低頭一瞧,手上竟爾一條黑黝黝的百足蟲!

“啊呦!”他又是一叫,飽含驚恐,把手猛地一甩,將黑蟲甩落在地,大腳踏上,蟲子被踩成一灘肉泥。

他怒衝衝用蠻族語大罵,並質問是誰放的蟲子。剛罵完,卻忽覺手背奇癢無比,再去看,見手背上長出一個水泡。

明知道撓不得,但癢得實在難以承受,他不由得抬手去抓,指甲只是輕輕一碰,水泡上薄薄的皮膚便即破解,膿水混著血液流出。

水泡一破,癢勁陡增,直癢到了骨頭裡。而這些膿水所觸皮膚跟著也長出一個個小水泡,小水泡迅疾膨大,轉眼間連成一片大水泡。

蠻族漢子又驚又懼,不住喊叫哭嚎,甚為慘烈。周遭人見他異狀恐受牽連,齊往後退。蠻族漢子根本控制不住,又抬手去抓,第二個水泡也被抓破。

這時候忽聽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低低的說:“把左手砍了吧,再遲些,胳膊就保不住了。”

那翻譯也是蠻族人,聽了這話,趕忙對漢子說了。漢子大叫不要,但這時候水泡已長到了他手臂上。

那甕聲甕氣的聲音又說:“再遲些,命就沒了。”蠻族翻譯尋聲望去,瞧見遠處一個身披大氅的佝僂老者。他雖不知老者是誰,但卻注意到他昨日坐在首桌,顯是大高手。忙向前跑,拜倒在他身前,懇求說:“還望前輩高抬貴手!”

那老者自然正是摩訶大法師,他冷冷一笑,顫巍巍伸出四個指頭,一言不發,等了等,收回一根,變為三根。

蠻族翻譯已知道手指是倒計時,指頭全部收回,蠻族漢子性命便沒了。他不敢耽擱,衝著一個背刀漢子說:“兄弟,可否借刀一用?”

那漢子說了聲“好”,抽刀丟擲,翻譯抄在手裡,這時候摩訶大法師又縮回一根手指。

翻譯高舉大刀,扭頭便蠻族漢子奔,臨近跟前,摩訶大法師又收回一指。

這時候那蠻族漢子,整條左臂已被撓得沒有一塊好皮,血肉模糊,慘不忍睹。他也翻倒在地,不住掙扎呼救。

“忍著點!”翻譯雙手緊握刀柄,奮力劈出,刀光一閃,“咔嚓”一聲,鮮血潑灑,蠻漢一條右臂被劈了下來,痛得昏過去。

翻譯還了刀,走到摩訶跟前,厲聲說:“閣下是誰?留下名號吧!”

摩訶口中嘿嘿發笑,可枯木般的臉上卻並無半點笑意,他低聲說:“你很有勇氣,敢問我名號,怎麼?要為你同伴報仇?”

翻譯搖頭:“我天資粗鄙,不通法術,顯然不是你的對手,但你害我同伴一事,我一定要稟告我們大王,具體如何,聽他吩咐。”

摩訶點頭:“我是南州聖領宗摩訶,要報仇的衝我來,我隨時恭候。”

“請了!”翻譯扭頭邁步,將斷臂蠻族漢子背起,一步步艱難離開,蠻族漢子左臂斷肢處仍不住有鮮血流出,留下一道血痕。

絳珠島不得不管,剛剛捱摑的掌事忙說:“快快隨我來,去島上醫館,先把血止住再說!”

於是,蠻族漢子重傷退賽,大會繼續進行。在場的大都是成名人物,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誰也沒因為見了這點血就到受影響。

參賽者照常登臺比試,觀賽者也照常吶喊助威,品評分析。

直至圓月掛空,星斗漫天,這一天的比試才宣告結束。大多數修士已比過兩場,還有一部分已比過三場。沈墨硯除過跟蠻族漢子對戰之外,還跟組內的綠芒境修士比了一場。

那修士是山州一宗派的少公子,年僅十六歲,他父親讓他出戰便是讓他見識見識,對勝敗看得並不重要。

少年與沈墨硯鬥了不到十個回合便被龍吟劍點住胸口,也就敗下陣來。

沈墨硯第一天兩戰全勝,同組的趙夫人自然也是兩戰全勝。由於蠻族漢子退賽,其他五人皆計勝一場。

按照比賽章程,沈墨硯明天就要對戰趙夫人了。

晚間,沈墨硯、郭裕飛、燕若絹、徐筆宣四人聚在一室,商量明日一戰應如何應付。原本,燕若絹也請了麻長老,但麻長老絲毫不關心這事,不願意來。

也因為麻長老不來,四人也不在大堂待了,都聚到了郭裕飛臥房說話。

三姝知道郭裕飛一向不管束她們,所以在房內很是恣意。

徐筆宣赤著腳盤坐在床,燕若絹歪座在床旁邊的美人榻上,沈墨硯抱著雙腿,坐在榻尾。

只有郭裕飛一本正經地坐在一個圓凳上。

燕若絹說:“沈姐姐,我估計趙夫人修為應在紫金二三階,咱們應該避其鋒芒。你明日對上趙夫人時應付幾招,直接認輸便好,法術留著對陣其他人用。

三十六組那個書生也很厲害,今日兩場也是全勝。我估計他應該有藍霞五六階修為,他才是你最大敵人。”

沈墨硯卻不願去想什麼戰術,幹就完了,遇到對手就就想方設法地戰勝,實在敵不過那敗就敗了。她說:“我不去想去鑽這空子,對手再強也要全力一拼,哪有上臺就想著輸的道理呢?”

徐筆宣說:“這不叫鑽空子,這叫謀略,咱們目的是為了晉級,又不是捱揍!”

“死丫頭,你說誰捱揍?我要撕了你嘴!”沈墨硯一躍而起,從美人榻跳到床上,跟著就要往徐筆宣腰上騎,徐筆宣趕忙一滾,到了床邊。

沈徐兩人雖然差了將近十歲,但在一起相處了十多年,待彼此為姐妹,經常如此打鬧。沈墨硯見徐筆宣逃了,不依不饒,又伸手去捉。

徐筆宣光著腳下了床,大喊一聲“相公救我”便撲到郭裕飛懷裡。

沈墨硯抓住她腳踝往外拽,徐筆宣死死保住郭裕飛腰部。沈墨硯拉了兩次未能拉動,這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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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若絹打圓場:“好了,不鬧了,咱們接著說明天比試的事。”她到底是正妻,雖然平日裡從不恃身份發號施令,但沈徐二人在心裡頭還是待她為家中女主人。

所以她一發話,兩人就不鬧了。沈墨硯跪坐在床,而徐筆宣仍賴在郭裕飛身上不起,惹得郭裕飛心臟砰砰亂跳。

燕若絹繼續勸沈墨硯放棄明日與趙夫人一戰,專心對付書生。沈墨硯很是糾結,直到最後,郭裕飛也開口建議,她才同意了。

第二日,晨光熹微之時,兵刃相擊聲便從絳珠島大廣場上響起。今日就要將小組賽進行完,比試場次要比昨日多,所以時間提早。

沈墨硯第一場對上一個麻衣漢子,漢子使一把開山斧,斧子上的功夫倒是不俗,但所學法術太少,連一招保命的也不會,跟沈墨硯鬥了二三十個回合,一著不慎中了一招紫光掌摔下擂臺。

接下來第二場,沈墨硯便對上了趙俏寧。趙俏寧也使一把長劍,銅鑼敲過,二女拱手施禮後便鬥了起來,沈墨硯全力以赴,使出渾身解數,劍招層出不窮。

趙俏寧起初存了了幾分輕敵之心,攻守間較為恣意,登時跟沈墨硯鬥了個旗鼓相當,再過幾招竟微有劣勢。

臺下觀戰者一瞧一個藍霞境竟能跟一個紫金境打得你來我往,大聲叫好,圍觀者越來越多。

但一些高手幾眼一瞥,便知道趙夫人攻守有度,顯有餘力,返觀沈墨硯已是拼盡全力,體力在迅速流逝,恐難久支。

燕若絹也瞧了出來,低聲說:“沈姐姐,別忘了計劃!”

沈墨硯也知道自己雖然當下局面佔優,但不出二十個回合便要墮入危局。當即後躍,搶結四印,使出紫光掌來。

趙俏寧也見對方如此直白地後撤結印,給足了自己搶印時間,那便是要在法術上跟自己來個硬碰硬,這顯然是求敗之舉。

凝身不動,左手五指飛舞,五印結畢,淡黃色微光凝於劍上。這時候,沈墨硯飛身挺掌迎面拍來,她手中劍斜向前揮,那金色光氣脫離劍刃,凝成一團,拖著常常光尾朝前衝去。

是一招陽屬法術“彗星擊”。

“轟”的一聲,紫色光氣化煙,沈墨硯被震翻在地,趙俏寧搶上一步,揮劍點在她眉心處。

做裁判的絳珠島弟子跳上擂臺,高聲宣佈:“華仙門,趙俏寧,勝!”

趙俏寧收劍,衝著沈墨硯點頭致意,她是紫金境高手,又是一宗宗主夫人,無論身份上,還是修為上都高於沈墨硯,勝是理所應當,自然也不必說“承讓”之類的客氣話了。

沈墨硯長身立起,拱手說道:“佩服。”就要轉頭,又聽趙俏寧說,“姑娘,持之以恆,以你資質,假以時日,定有大成。”

沈墨硯躬身再拜,之後才走下擂臺。

而趙俏寧凝身不動,她接下來還有一場要比,對手便是那書生。

書生模樣的漢子姓宋,名書文,皮肉白淨,頭戴黑布帽,穿著一件肥大粗布長袍,看不出是瘦是胖。袍子邊角殘破,飽經風霜,若不是身後揹著一柄長劍,倒真有幾分像是翻山越嶺,進中州趕考的書生。

宋書文的心思與沈墨硯一般,並不打算拼盡全力對抗趙夫人,上臺後跟對方略鬥幾個回合便投劍認輸了。

至此趙俏寧勝四場,算上已退賽的蠻族漢子便是五戰全勝場,坐穩小組第一之位。

蠻族漢子敗了一場便即退賽,算作五場皆負自是小組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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