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僕射之言,諸位可聽明白了?”

王生的話音剛落,皇帝司馬遹的眼神便是掃向眾臣,就像是雄獅俯視自己的獅群一般。

“我等聽明白了。”

皇帝現在的心情明顯是不好的,在這個時候惹怒皇帝,顯然不是一個正確的事情,眾人也知道暫避鋒芒這四個字的涵義的。

只是有時候,你想暫避鋒芒,也得看人家皇帝答不答應。

首當其衝的就是尚書令王衍了。

現在中書監雖然漸漸崛起,但是尚書臺依舊是國家最大的權力機構,管的事項,也絕非是中書監可以比肩的。

尚書令雖然位不高,但權力大,尤其王衍還是國丈,一下就被司馬遹給揪出來了。

“尚書令如何看?”

王衍雖然是有國丈的身份,但是司馬遹從來沒有稱呼過王衍一次國丈。

這不稱呼,自然也就在朝堂上不表示出來了。

王衍雖然是國丈,也不敢真的將皇帝當做自己的女婿看待。

他心中吐了一口濁氣,手持笏板向前一步,先是對皇帝行了一禮,在轉身向身後的眾臣示意,接著才開始說話。

“啟奏陛下,前方戰事失敗,固然是大事,然而只是損失了幾萬人,遠沒有到傷筋動骨的時候,茂王才德,世人有目共睹,如今若是要戰前換將,臣下覺得不妥,況且如今朝中,能夠替換茂王之人,亦是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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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不需要如何思考的。

肯定是不能貿然換將的。

如果將軍打了一場敗仗就不能用了,那這天底下能用的將軍,也太少了。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百戰百勝,這種將軍,世間少有。

戰前換將,也是軍中大忌。

這是不需要思考的答案。

但是王衍思考了一下,頓時就發現自己前面這番話說得有些不妥。

戰前換將,自然是大忌,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這也是實話。

但是,在面對自己利益的時候,所謂大忌,所謂實話,其實並不重要。

這朝中能夠接替茂王出戰的人自然不多,畢竟宗王如今大多都在自己的封國裡面。

但也不是說真的就沒有人。

譬如現在這個受到陛下重用的廣元侯。

自從王生入了尚書臺之後,小動作越來越多,他在尚書臺的話語權,也是以一種他能夠感受到的速度減少著。

再這樣下去,這尚書臺,就是他與廣元侯的兩虎相爭了。

爭。

王衍自然是不怕的。

他身後有琅琊王氏,朝中大半臣子,都與他有苟且,況且皇宮之中,後宮之主也是他的女兒。

比起廣元侯只有皇帝的寵愛,爭他自然是不怕的。

但不怕歸不怕,有沒有這個必要爭,卻是另外一回事。

他自付如果在朝中與廣元侯為敵的話,廣元侯並不是他的對手。

但廣元侯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他能以寒門出身爬到現在這個位置,靠的不僅僅是皇帝的寵愛。

實際上,要獲得皇帝的寵愛,這本身就是一個本事。

尋常人誰能得到皇帝的寵信?

與廣元侯為敵,即便是勝了,也是慘勝。

這一點,是王衍不想看到的。

而如果廣元侯去處理豫州戰局了,以現在的局勢,沒有一兩年,休想回來。

這一兩年的時間內,這尚書臺,豈不是重新被他經營得鐵桶一塊?

屆時廣元侯回來了,即便還是尚書右僕射,但此時的尚書臺,已經不是他想動就能動的了。

之前王衍是沒有防備,是故才讓王生染指了尚書臺的核心位置。

但若是他有防備,他想要再染指,這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了。

想到這裡,王衍馬上再開口。

“陛下,茂王才德,諸位有目共睹,只是齊王老奸巨猾,詐死之事尚且做得出,若是前線再有敗績,便是陣前換將,恐怕陛下也不得已而為之了。”

王衍的突換口風,莫說是王生了,便是司馬遹也明白了王衍話中之意。

司馬遹眼睛眯了眯,話語沉穩,卻絲毫不透露出情感,叫殿中群臣也不知道司馬遹此時的態度為何。

“那依尚書令之意,誰可為主帥,替換茂王?”

王衍也知道皇帝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話都說出來了,自然也不能繼續隱藏。

有一句話叫做陽謀。

你明白我的意思,但你還是不得不做啊!

南徵軍朝中除了廣元侯之外,即便是換一個人前去,恐怕短時間也是很難見到效果的。

畢竟這南徵軍,從一開始就是廣元侯率領的,即便是其他將軍前去為帥,也是需要適應時間的。

而前方戰局,可沒有這個時間讓新主帥前去適應。

如此一來,如果是要換將的,廣元侯絕對是最好的人選。

“臣下以為,右僕射年輕有為,可在齊王手中奪得潁川梁國汝南國三地,如今去收拾殘局,必定是手到擒來的。”

哼!

司馬遹心中冷哼一聲。

同時心中也有些自得與惱怒。

自得,自然是司馬遹覺得他將廣元侯塞進尚書臺的這一步棋走對了。

王衍如此不自在,證明廣元侯在尚書臺中確實牽制住了王衍。

讓他惱怒的是,這王衍居然真的想將尚書臺據為己有。

這尚書臺...

豈是你琅琊王氏的尚書臺?

既是如此,我豈能隨你的願?

“右僕射,你如何看?”

這王衍...

王生自然是想要回到軍中了。

這尚書臺他能夠得到的東西,在他戰勝回來之後,依然可以拿到。

王衍...

畢竟不是他的對手。

不過,心中的想法是如此,王生卻是不能表現出來。

“陣前換將,軍法大忌,況且茂王才德絲毫不下與臣下,換了臣下前去,若真是頹勢,臣下亦是難以扭轉乾坤。”

“哼!”

王生此話一說,王衍當即冷哼一聲。

這廣元侯,當真是黏上了我尚書臺不成?

“端副太過自謙了,茂王為帥,齊王反攻,端副為帥,齊王失地。其中的差別還是有的,莫非端副是貪戀著洛陽富貴,家中美姬,尚是鋒芒畢露的年紀便失了銳氣?不思為國效力,為陛下盡忠?”

王衍此言就有些言重了。

王生順著王衍的意思,面色嚴肅,當即表態。

“方才臣下只是闡明一個事實,若陛下真要為掛帥出征,臣下自然敢從,為國效力,為陛下盡忠,只要陛下下令,臣立馬出征,臣下早已是效死陛下,效死我大晉,如何會貪戀富貴?”

“朕也相信右僕射不是貪戀富貴之人,陣前換將,此事暫議,下面,便說另外下一件事了。”

這換不換將,在此處大朝會是問不出來的。

得私下找人來問,他今日大朝會,為的是兩件事。

這第一件事,便是讓眾臣心中凜然,不然,他這第二件事就不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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