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

洛陽朝會。

王生身著一身尚書右僕射官袍,站在文官一側,在王生前面站著的是尚書令王衍,以及中書監燕王司馬彤,在王生身側的則是中書令何劭,身後,則分別是中書侍郎王敦,以及九卿各部首官。

而在另一側,門下省侍中淮南王站在首列,其下司隸校尉,御史中丞,北營將軍,中領軍,中護軍等人皆是在列。

只要是明眼人一看這來的人的數量已經是質量,便知道今日發生的事情,絕對是一件大事。

實際上,在場的大多數人,都已經是明白了皇帝司馬遹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召見眾人。

因為前線戰敗了。

而且是大敗。

想到此處,便是王生,心中也是唏噓不已。

他是想到茂王司馬略肯定是會掉到他挖的坑裡面的。

但沒想到會掉得怎麼快,還怎麼徹底,最關鍵的,王生在梁國佈置的後手,根本就沒用,這傢伙就中了齊王的計。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為了去學游泳,準備了很多救生器材,學習了很多游泳方面的知識,但是當你到了那個游泳池的時候,發現那裡只有兒童區。

自己苦心準備多日的東西,根本就派不上用場。

前面杜子揚的鮦陽之戰,是徹底讓司馬略輕視齊王,加之從河水向下,遇到的阻擊也是斷斷續續的,更是讓司馬略心中的輕視被放大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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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是司馬略原本試探性的渡河,變成了大軍沿著河水直逼郡城,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

齊王只需要在河上設伏,加之杜子揚的突然反水,差一點中軍大帳都被杜子揚給拿下了。

最後是司馬略帶著一乾親隨,直接就跑路了。

要不是張光張弘張賓等人早前就做好了準備,恐怕就不僅僅是損失數萬人的下場了。

那恐怕是梁國汝南國都要丟了。

但即便是守住了,接下來的形勢,也是不容樂觀的。

夫戰勇氣也!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前方戰敗,士氣便是低落,而齊王那邊卻是士氣正盛,此是其一。

其二,原本齊王敗事,那些圍觀的諸王,都已經是存著到時候給齊王最後一擊,以求得到洛陽皇帝信任的心思,結果齊王突然打贏了!

那些圍觀的諸王,態度一下子就曖昧起來了。

跟著齊王,與跟著皇帝,這兩個選擇其實也不需要有太多的思考。

很簡單。

洛陽的皇帝想要削藩,而齊王就是藩王之一。

與其默默等著洛陽皇帝將刀架在脖子上,不如自己先行動了!

這十幾日來,豫州各地都是風起雲湧的。

這也是為何今日的朝會來的人如此齊全的原因。

換做是其他時間,來的人雖然可能很多,但不會像今天一般來得多。

朝會尚未開始,自然是有說話的時間了。

“端副,不知今日陛下將我等召見於此,有何要事?”

王生瞥了一眼身側的何劭。

這傢伙眯著眼,白鬍鬚白頭發的,倒是一臉和藹。

但要說何劭不知道今日發生的事情,王生是不太相信的。

畢竟中書令,這訊息也是很靈通的。

實際上,何劭也算是朝中老人,與晉武帝司馬炎甚至還是總角之好,家中長輩也做到太傅,朝中勢力亦是根深蒂固的。

信了這傢伙的話,王生自己就是真的傻了。

不過有一句話說得好。

一朝天子一朝臣。

何劭在晉武帝時期,或許是朝中說一不二的大臣,但是現在,早已經不是晉武帝時期了。

如今是皇帝司馬遹掌權,晉武帝時期的朝臣,都已經是換了好幾茬了。

這何劭之所以還在機要位置,除了何劭家世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便是何劭比較低調,為人謙和,對司馬遹的命令,執行的力度也是恰到好處。

為人處事八面玲瓏,圓滑,恐怕這也是何劭能成為三朝老臣的原因。

像是張華,才能再是出眾,卻是受到司馬遹的忌憚。

也只得是有才難用的下場。

“何老,您是老臣,吃過的鹽比在下走過的路還要多,這句話,應當是晚輩要問你才對的。”

見王生打了個太極,何劭也不惱,笑眯眯的說道:“人老了,訊息也就不靈通了,這夕陽總是比不上朝陽的,端副你說可是?”

“哪裡哪裡,姜還是老的辣。

何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尚書令王衍也是轉頭過來看了王生一眼。

他眉頭輕輕一皺,又把頭轉回去了。

對於王生,現在王衍也是頭疼的緊。

換一句話說,王衍現在是一眼都不想見到王生。

說好了到了尚書臺安分守己的,我在尚書臺依然還是一言九鼎的。

但是。

瞧瞧你這幾日在尚書臺做了什麼事情?

不是換人就是塞人,對我這個尚書令的話,更是左耳進右耳出。

偏偏他向皇帝抱怨的時候,後者只是笑了笑。

皇帝這站在哪一邊,已經是很清楚了。

當初不應該答應得這麼輕巧的。

還真的信了這傢伙的鬼話!

想到當初自己對王生是手把手的教導,完全當做是琅琊王氏本家子弟一般對待的。

現在看來。

當真是遇見了白眼狼了。

非我族內人,果然是不可信的!

但如今王生得到皇帝信任,便是王衍心中有意見,也只得是哼哼唧唧兩聲。

真能對廣元侯出手,恐怕現在還不是時候。

但這個時候,也不知道等不等得到。

何劭說得對啊!

夕陽如何比得上朝陽呢?

正當王衍心中鬱悶的時候,大內官尖利的嗓音也是傳了出來了。

“陛下臨朝!”

原本還有些喧鬧嘈雜的朝堂,瞬間一靜。

隨著一臉陰沉的司馬遹走到龍椅,眾臣亦是行禮。

“臣拜見陛下,陛下萬年!”

司馬遹揮了揮手,黑沉的臉上終於是吐出幾個字出來了。

“諸位請起。”

司馬遹努了努嘴,對著下首的王生擺了擺手,說道:“廣元侯,將事情與諸位說一說罷。”

“諾。”

王生出列,轉身朝著眾臣,也是將今日皇帝為何召見的事情說了出來。

何劭看著出列的王生,輕輕搖了搖頭。

說好了不知道呢?

等一下?

何劭回味起前面王生的回答,好像廣元侯也沒說自己不知道。

這小狐狸...

何劭眯了眯眼,也是認真聽起來了。

而王衍見到王生出列,不自覺的咬了咬牙,臉上倒是一陣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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