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勇杜子揚等人回到各自營帳之中,馬上將世家子弟要挑戰軍中士卒的訊息發了出去。

不過卻是反響不大。

世家子弟的地位,並非是他自己的才學體現出來的,而是體現在他身後的世家身上。

在軍中,若是敢與這些世家子弟作對?

那不是找死嗎?

這些士卒原來都是從世家裡面被司馬遹摳出來的州郡兵,對世家的尊崇是到了骨子裡面去的了。

要想這些人敢對世家子弟出手,恐怕是難如登天。

另外一方面,王生現在雖然在軍中已經是頗有威望了,但這個威望還不夠大。

最起碼,在世家面前,王生所謂的威望,是不值一提的。

若他們真的挺身而出,與世家子弟作對,那麼,時候世家子弟找他麻煩的時候,主帥會如何做?

會為他這區區丘八,與世家作對?

這事情都不用想,答案便已經是出來了。

主帥廣元侯不會為他們出頭的。

不過...

對於這些士卒的想法,王生早就清楚了,因此也讓郭勇杜子揚四人做好了應對。

首要一點,便是重賞。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尋常士卒,以百夫長之位相邀,百夫長以上,門牙將一下,晉升一級。

即便他們是心有恐懼,但是在軍中,做的是刀口舔血的事情,這些士卒自然也是知道富貴險中求的道理。

即使王生現在的這支軍隊並非是什麼精銳。

但這樣的人,是存在的。

五萬人裡面,找幾十個人,應該是綽綽有餘的。

果然...

在重賞之下,果然是有勇士前來了。

稍加篩選,這明日與世家子弟比試的人就有了。

人是找到了,但是今夜軍營之中,有很多人都是難以入眠的。

包括那些世家子弟。

次日清晨。

夏至的下一日。

天氣還算是爽朗,旭日東昇,灑下陽光,在樹葉的遮蔽下,變成斑駁的光暈,倒是有些好看。

滎陽城外的軍營之中,靶場郭勇杜子揚早就連夜做好了。

一共十個草人,分別在不同地方,騎射者要在十息之內,將箭矢射出,箭壺裡面有十支箭矢,最多也只能射出十支。

射中草人頭,得五分,射中草人身,得三分,射中草人手腳,得一分,未射中不得分。

最後十個草人加起來,得分取總分。

這個規矩,還是主帥定下來的。

剛一聽的時候,郭勇還覺得不以為然,但是之後細想,卻是覺得這個比試方式非常公正。

之前比試,都是論射沒射中的,射到手腳,也算是射中,現在就不一樣了。

得細分射中的部位。

在戰場上,只有射中要害,才能將人射落馬下,若只是射到手腳,恐怕也是沒有多少用處的。

當然...

或許郭勇也沒有意識到,他一直在拍王生的馬屁,現在只要是王生做事,在他眼中,就沒有什麼是做得不好的。

這是典型的說拍馬屁拍到自己都相信了自己馬屁的人。

靶場之外,有一高臺,王生端坐期間,在他身後,郭勇杜子揚四位偏將老老實實的站著,在王生身側,則是行軍司馬華恆。

說實話。

華恆是在整個軍中,最不想去打仗的人。

郭勇杜子揚他們想要打仗,自然是只有打仗才有功勳,才有好處。

世家子弟想要打仗,也是因為功勳。

但經過了新土地稅之後,華恆心中的銳氣,也是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打仗?

功勳?

算了吧,還是人活著最好。

華恆已經是想明白了。

所謂的權勢,不過是過眼雲煙而已。

那一夜他與榮陽長公主商議應對之策,那種淒涼,現在想來,這小心肝都不禁要抽搐兩下。

而且對於皇帝,他也是沒有太多的情誼了。

不想來是不想來,但皇帝要他來,他還是得來的。

司馬遹給了他此次出征的名號--戴罪立功。

但實際上,卻是要監視廣元侯。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但司馬遹是一個控制欲極強的皇帝,即便是將在外,他的君命必須要有人聽。

不過...

華恆看了王生一眼,在朝中動盪了好幾波之後,華恆對自己,也已經有了清晰的認識。

他不是廣元侯的對手。

若只是監視還好,若皇帝要他做什麼對廣元侯不利的事情,華恆是不敢做的。

現在在軍中,惹惱了廣元侯,那恐怕真就是人頭落地的事情了。

因此,即便王生讓世家子弟與軍中士卒比試,他華恆也是沒有出來說一句話的。

不說,是不敢說,也是懶得說。

“行軍司馬,盧皓鄭豫他們與軍中士卒比試,可會有些不太合適?”

華恆不想說,或者說不敢說,王生卻是故意在華恆面前說了出來。

華恆一愣,想了一下,還是說道:“既然是在軍中,自然是有軍中的規矩,即便這幾個人出身極高,但想要在軍中有所成就,便需要讓軍中士卒服氣,主帥的做法,在華恆看來,不無不妥。”

王生笑著點了點頭,說道:“這就好,本帥倒是怕自己做得不好,怕落下口舌。”

廣元侯自然不會平白無故的問上這麼一句。

華恆也不是什麼愚笨之人,他只是在腦子裡面想了一下,便明白王生話中之意了。

首先,是提醒。

我知道你是皇帝派來的人,但現在在軍中,我廣元侯是主帥,我做事,你最好不好指手畫腳。

其次,是分鍋。

廣元侯讓世家子弟與軍中士卒比試,若是日後滎陽鄭氏範陽盧氏的人前來問罪,王生也可以將他這個行軍司馬推出來,而他華恆是皇帝指派的,他既然說了這樣的話,也可以代表著皇帝的意志。

那滎陽鄭氏範陽盧氏等世家還敢來問罪?

那當然不敢了。

好個廣元侯,看來自己日後在軍中,能不做事,最好還是不要做事了。

就當是去豫州遊玩罷了。

在這個時候,華恆便也只能這樣寬慰自己了。

就在王生與華恆似是無意說話的時候,盧皓鄭豫衛雄王聿等一干世家子弟騎乘著高頭大馬,也是緩緩走到靶場前面了。

盧皓身穿明亮甲冑,胸前、背後都有大型圓形甲板,這種甲板經過打磨,在陽光下有耀眼的反光,就好像一面鏡子。

一出場,便是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而他身上的甲冑,正是明光鎧,身穿一身明光鎧,原本盧皓英俊的模樣就變成了英武了。

這明光鎧,在這個時候,可是稀罕物件,便是郭勇杜子揚身上,還是穿著精美一點的兩檔鎧。

盧皓身上穿的明光鎧,估計可以換十套,哦不,或許是二十套兩檔鎧了。

身上穿著這樣的物件,即便是到了戰場上面,這安全感也是比穿其他甲冑要好很多的。

鄭豫身上穿的是黑光鎧,也就是玄甲。

這黑光鎧自然也是價值連城的。

衛雄身上穿的則是環鎖鎧,由鐵絲或鐵環套扣綴合成衣狀,每環與另四個環相套扣,形如網鎖。

至於王聿,卻是與其他人身穿的甲冑完全不同。

這傢伙是直接穿了馬鎧過來。

所謂之馬鎧,便是重甲騎兵。

這一身行頭,加上馬匹上的甲冑,估計得有百斤的重量了。

得虧王聿胯下的是一匹寶馬,不然披著一身馬鎧,這馬估計要被累的趴下。

馬...

一想起馬來,郭勇杜子揚等人的眼睛都發亮了。

他們這才注意到,盧皓鄭豫等人胯下的馬匹,都不是凡物啊!

就譬如盧皓胯下白馬,這馬一看過去,便知道是俊俏極了。

那長長的脖子,舉起一個菱角分明的腦袋,腦袋上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永遠閃射著兩道精神的目光,一對小三角形的耳朵高高地聳立在腦門上,彷彿在隨時聆聽著四周的動靜,顯得特別機敏。

脖子上方是一排被修剪的整整齊齊的棕毛,走起路來棕毛一抖一抖的,使它顯得更加威武,肥壯的身子後面拖著一束潔白的尾巴,只要輕輕地一甩,就象一道銀色的閃電在你眼前一亮,可瀟灑了。

而鄭豫胯下,是汗血馬啊!

這些該死的世家子弟,身上的裝備,郭勇杜子揚等人都想要把他搶過來了。

當真是暴殄天物。

即便是王聿身上的馬鎧,都讓郭勇杜子揚他們眼紅了,更不要說是盧皓身上的明光鎧了。

與鄭豫盧皓他們相比,南營士卒身上的甲冑馬匹,就寒顫的多了。

世家子弟與平民百姓,這個差距,是在方方面面的,不僅僅是少讀了書那麼簡單。

“既然諸位已經到了,那麼便開始今日的騎射罷,誰願意先來?”

這次騎射比試,主持的人是劉勇。

也是王生有意讓他去做的。

論起忠誠度來說,劉勇是他手底下最忠誠的那一個了。

但可惜..

說起能力的話,連趙猛都不如,這也是王生將他放在身邊的原因。

如果能夠鍛鍊鍛鍊,日後或許也能獨當一面,這對王生來說,總是有好處的。

“我先來。”

南營士卒中,突出一個猛漢。

盧皓愣了一下,但見眼前正走來一位儀表堂堂的魁梧男子,身形高大強壯,雙臂有力,步履穩健,身軀壯碩得好像一堵牆似的。

再看這位猛漢的相貌,一頭短寸根根站立,好似鋼針一般屹立挺拔,桀驁不馴,額頭寬大,劍眉星目,鼻樑高挺,嘴唇厚實,淡淡的絡腮鬍襯托著硬實的下巴,愈發顯得剛強有力。

整個五官既透著一股英俊大氣的身材,又透著一股俾睨天下的男兒本色。

“胡遠怎麼去與世家子弟比試了。”

“哦?”

聽到郭勇這句話,王生便知道這個胡遠不簡單了。

“這個胡遠何人?”

郭勇見王生起了興致,說道:“這個胡遠,是末將下屬曲尉,有一手好箭法,不過他性情剛烈,有時候便是我的話都不聽。而且,他老家在趙國,是逃出趙國的,至於為何逃末將不知道,但他對世家,向來是敵視的。”

看來這胡遠也是有故事的了。

呵呵。

王生嘴角微微勾起來。

這才好啊!

讓有本事的出來,讓這些世家子弟看看自己的斤兩。

“十息之內,奔過靶場。”

這個靶場只是臨時做成的,說是靶場,其實就是直道,左右不同遠近放了草人。

“我知道。”

胡遠默不作聲的拔出自己的長弓,拍了拍自己的老夥計,便跨上戰馬。

“可以開始了。”

“開始。”

在劉勇開始二字一落,胡遠與他胯下戰馬,便已經是賓士而出了。

只見胡遠從箭壺中拿出三根箭矢,搭在弓上去,連草人的位置都沒有多看,便三箭齊發,之後再在箭壺取出三根箭矢,居然在馬背上人立而起。

嗖嗖嗖。

箭矢飛射。

六根箭矢射出,不過是兩三個呼吸。

胡遠箭壺中還有四根箭矢,但是他卻是坐了下來,勒住馬匹,轉頭回去了。

好箭術!

短暫的沉寂之後,便是如山一般的掌聲。

胡遠雖然只射出了六根箭矢,但基本上根根都是穿了兩個草人,而且穿的還是頭顱。

最驚人的是,還有一箭是射穿三個草人的。

何等的手勁,才能做到這一點。

不想今日,倒是發現了一個人才了。

“如何,你們誰上?”

胡遠射完,馬上輕視的看向盧皓等人。

“好膽。”

這個丘八,憑藉著自己稍強一些的箭術,便敢羞辱我等?

要不是盧皓擋在前面,鄭豫都想要一箭射殺胡遠了。

“閣下好箭術。”

盧皓輕輕一笑,絲毫沒有被胡遠影響到。

現在,是到了他的回合了。

在劉勇開始二字一落,白馬如一道銀光,疾馳而去。

射箭的時候,盧皓腦中馬上回憶起教他箭術老師的話:

臨開弓之際,方撒手,則馬終為我驅使矣,然開弓不可太早,早則身手搖動;亦不可太遲,遲則心眼俱慌,不遲不早,酌大步遠,恰恰合式。

開弓之勢,頭必撐起,股莫離鞍。右肋與腰脊用力往前一推,前手要低,指在分松,對鐙之間,頭之外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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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穩扣,急加鞭。

其勢:不慢、不慌、不高、不低、不重、不輕。從容自由,庶凡騎射可觀矣!

若未搭箭扣先加鞭,既發矢後,在加鞭都失規矩,切忌之!

回憶總是短暫的。

盧皓睜開雙眼,從箭壺中取出箭矢,嗖的一聲,箭矢直插草人頭。

他的射箭的速度,越來越快。

一支。

兩支。

三支。

....

到十支箭射完,劉勇也是說話了。

“時間到。”

定眼看過去,十支箭矢,都插在草人頭上。

居然也是全射中了。

好傢伙。

看來這盧皓,是真有一些本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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