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調來北營,也有段時日了罷?”

張光愣了一下,不明白王生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但是他想了一下,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也沒有多久,幾個月罷了。”

王生輕輕點頭。

“這洛陽的風土人情,與長安雍州那邊不一樣,將軍可有不適應之處?”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原本張光是想要巴結王生的,但是當王生反過來對他這麼熱情的時候,張光卻是感覺到了一絲絲的不對勁。

還有異樣之感。

他張光雖然自詡不凡,但張光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的。

他的這點身家,手上有的這些權勢,是連面前的廣元侯三分之一都比不上的。

而且...

他來接待王生,是有求於廣元侯的。

他想要隨廣元侯一道出征。

不對勁。

這事情非常不對勁。

“是有些不同,但在下也是粗人,這些東西,都是不如何在意的。”當然,回答的時候,張光還是臉色不變的。

王生輕輕點頭。

“可有曾出營遊玩?”

遊玩?

“倒是去洛陽城許多次,洛陽城內的有名去處,都是去過一遍的。”

雖然張光一直待在北營,但是他的府邸,卻是在洛陽城中的,雖然不在內城的範疇,但也算是一個好住所。

他的家室,都是安置在那裡的。

“本侯看著將軍,心中多是仰慕之色,將軍的風采,倒是想一睹為快,如何?隨本侯出營,本侯帶你去走走?”

張光聽著,當時就想著拒絕的,但他轉念一想,他可是有求於廣元侯的,若是直接拒絕,好像有些不妥。

前衛將軍斟酌用詞,過了一會兒,這才說道:“我是粗人,也不像君侯一般能言善道,會寫賦,又會作詩,我就是粗人,還是在軍營中待著安生。”

實在不是張光孤僻,只是走出去,那些魚廣元侯接觸的人自然都是世家高門,這世家高門,豈會看得上他一個前衛將軍?

這不是自討沒趣?

“也罷。”

王生看著張光不願意,也不勉強了。

“那招待本侯的事情,便交由將軍了,左衛將軍,你若是有事,便去做罷,恐怕我找你過來,中軍將軍心中多少是有些怨氣的。”

張弘看了一眼張光,輕輕點頭,但還是吩咐自己的副將,說道:“我便去拜見中軍將軍了,你替我作陪君侯。”

“諾。”

副將連忙領命。

軍營之中,太多事情是不可預料的了。

雖然司馬雅不可能有這個膽子來對王生出手,但是這種事情,誰又說得準?

說不定有人借司馬雅的手,除掉廣元侯呢。

謹慎一些,總是好的。

在關鍵時刻,張弘的副將,就能讓王生多出一條命來。

與張光走著,兩人都有些無言。

這張光的口才實在是不如張弘,這段光景,居然愣是一句話都沒吐出來。

就你這樣,還接待我?

王生心中自嘆一口氣,只得是自己給這個張光找點話來說了。

“將軍,若是行軍打仗,這軍營是如何佈置的?”

王生覺得尷尬,其實張光心裡更是尷尬。

他與王生不熟,也不知道王生喜歡什麼,就怕說錯了話得罪了,因此,乾脆就不說話了。

不說話,不就不得罪了?

現在王生丟擲這個問題,張光就像是在沙漠中走了幾日路的旅人見到了水一般,當即變得有些興奮。

“這軍營佈置,當真還是一門學問。”

說完這句話,張光瞥了一眼王生。

面前的廣元侯只是少年人模樣,但是他可不敢將王生當作尋常少年看待。

雖然他的年紀,其實與尋常少年沒有差別。

“軍營駐紮,一般是由前面的斥候或者塘報騎兵確定安全後,才會駐紮。

軍營駐紮的地理位置,也有嚴格要求。

一般要看兩軍交戰的距離、糧食運送是否方便,後面隊伍是否方便支援。

一般來說,軍營的將士,只是一部分士卒,還會有一小部分士卒在後面駐紮,隨時等待騎兵通知,是否需要支援。”

張光看著王生聽得還算認真,加之他又想著要討好王生,對這個問題的講解,也更加周到起來了。

“其次就是搭帳篷和圍牆。軍營決定駐紮之後,就是搭帳篷和修造圍牆和防範措施,這兩個一般沒有先後順序,是同時進行的。

搭帳篷並不像君侯想的那樣,要現場收集木頭。行軍的時候,會有專門負責運送繩子和搭帳篷需要的木頭的隊伍。

大概五個人運送一個帳篷需要的材料,到了軍營中,也是幾個人搭自己的帳篷,由於原料不用現找,而且分工明確,搭帳篷是非常快速的。”

王生輕輕點頭。

他之前以為這行軍打仗,這紮營的東西都是因地制宜的,結果不然,那紮營的材料都是行軍的時候帶過來的。

“軍營外面的圍牆,一般叫做壁壘,除非特殊需求,否則就用樹枝撘造簡易的壁壘就可以了。

這個工作要比搭帳篷麻煩一點,兵士們會去看發旁邊的樹枝,將樹枝的底部削尖,用火將底部燒焦。

燒焦的目的是為了防止樹枝腐爛,影響壁壘的牢固性。

然後將準備好的樹枝分成上下兩排插在土地裡,在上面會建立類似腳手架的長樹幹,鋪設木板,有哨兵站在上面觀察四周動向。

做好這些之後,就是挖廁所。若是不設個廁所,那些大頭兵就會隨地上廁所,這不雅觀倒是真的,還容易染病,是故挖廁所的位置,一般都要離水源遠一點,而且每個帳篷裡的軍士們公用一個廁所,不能弄錯位置。

每個帳篷都要相對,中間要挖出一條排水溝,方便排水。

將軍的帳篷,是由9個哨兵的帳篷包圍住,每晚都有哨兵在帳篷外看守。”

說了這麼多,張光也算是話說開了,在這裡還忍不住給王生說一說軍中常識。

“所以,君侯日後若是帶兵打仗,要做夜襲之事,一般只要看那個帳篷是被包圍起來的,最中間的,就一定是將軍的帳篷了。”

王生輕輕點頭。

“多謝將軍。”

“這有什麼好謝的,君侯想要知道一些軍旅上的東西,小人告知而已。”

見到張光的話變多了,王生也是暗自頷首。

話說起來了,這是一個好消息,王生趁熱打鐵。

“除了主戰士卒,可還有其他兵種?”

張光愣了一下,馬上點了點頭,說道:“當然有了,比如炊事兵,在軍營之中,有專門的的一批軍人,這些人是不用上戰場和敵人廝殺的,也就是炊事兵,又叫做火頭軍,負責給將士們做好飯。

在《曹操注孫子兵法》有云:車駕駟馬,卒十騎一重。養二人主炊家子,一人主保固守衣裝,廄二人主養馬,凡五人。步兵十人,重以大車駕牛。養二人主炊家子,一人主守衣裝,凡三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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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眼中微微一亮。

“將軍居然還有看兵書?”

“這是當然的。”

張光心中倒是沒有多少傲氣。

實在是他所謂的看兵書,在這個廣元侯面前是不值一提的。

“除了這火頭軍,再就是軍醫和偵察兵、騎兵。

軍醫在軍營之中的地位不低,屬於軍官行列,但那些大夫卻很少人願意幹,全是因為長途跋涉,還有性命之憂。

所謂之物以稀為貴,因此軍營中的軍醫待遇是很好的。

不過,這些軍醫多是方士,條件簡陋,很多軍醫都沒有真本事,或者只懂得一點簡單的包紮,和處理外傷的藥方。

一副藥治百病,若是被金汁淋到了,那真是一點活路都沒有了。

但即便是這樣,軍醫也不能隨便逃離,否則會殃及家屬。

.....”

王生錯了。

這張光不是不會說話,而是太會說話了,簡直是話嘮一般,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從軍營駐紮,到兵種,甚至到編制,都給王生仔仔細細了講了一遍,可以說是掏心掏肺了。

張光說了這麼多話,王生對這中軍北營的瞭解,也就更多了。

讓王生有收穫的,就是這個軍營中到底有什麼人了。

王生之前雖然是學歷史的,但沒學這些東西,這軍營之中有什麼人,王生說實在是有些迷糊的,不過聽了張光的話之後,這一切就又豁然開朗了。

這個時代的軍營中,人員眾多,最底層的就是兵,在往上就是兵長、校尉、騎都尉、中郎將、驃騎將軍、中軍將軍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中郎將這個職位,中郎將一職起源秦朝時期,一直延續到三國。

正常來說,中郎將是在駐守在皇宮內外的將軍,主要負責保護皇帝安全,和觀察周圍的風吹草動。

也就是說,中郎將在一般情況,是不會出現在軍營之中的。

而且在秦漢時期,中郎將已經是武人的能達到的最高職位,當時的呂布就是被董卓官拜中郎將,基本屬於武人中最大的官。

但是到了三國時期,由於戰爭,中郎將不僅地位下降,要聽從上面的將軍,比如上面提到的驃騎將軍、神威將軍等,中郎將也是要帶兵打仗的。

往往在軍隊中,沒有將軍的話,中郎將就是一把手。

其次校尉、都尉等,也是軍營中的重要成員,校尉相當於將軍的副官,幫助將軍駐紮軍營,佈置軍事防範策略等等。

三國時期的魯肅,在赤壁之戰的時候,就被孫權任命為校尉,共同輔佐周瑜和程普行軍打仗。

另外,讓王生覺得最重要的,就是這軍隊的編制問題了。

這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

先說一下商周時期的軍事等級,大概是兵、伍長、什長、都伯、百人將、牙門將、騎督、部曲督等等。

一般來說五人算一伍,每個伍裡有一個伍長。十個人為一“什”,十個人裡面選出一個什長。

其次,還有專門的步兵騎戰車作戰的,在《?司馬法》中記載:“每乘是甲士10名(3名上車作戰,7名在車下作戰),徒役20名。”十乘為一卒,每兩卒由一個師長來指揮。

而且,不同卒的將士們只認自己的將領,別的卒的將領是不認識的,也是為了統領方便。打仗的時候,為了不傷到自己人,一般會有特殊的暗號。

從商周到春秋戰國時期,將士的編制是沒有太大區別的。

到了漢朝,編制才出現了一點改變,出現了新的名詞。

大概一千人分成一部,每部裡分成5個曲左右,部長聽從校尉指揮,曲長聽從部長指揮。

西晉大多承繼漢朝,但也有所區別,軍營中以100人為隊,3隊合成1幢、3幢合成1軍,層層聽候上面指揮,分別作戰。

張光是真將軍啊!

他這種從基層上來的人,又打過仗,對軍隊執行的方方面面都十分瞭解。

這個人若是能挖過來,那就再好不過了。

張光看著王生,覺得自己說了這麼多話,應該也差不多了。

是故,他深吸一口氣,試探性的問道:“聽說陛下讓君侯去征伐魏郡,不知道可有此事?”

王生愣了一下,他眼珠一轉,他馬上明白了張光的想法。

當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王生在心中感慨道。

這就是他最好的機會。

王生心中微喜,但是臉上卻是沒有多少顏色變幻。

“陛下確實是要本侯征伐魏郡,鄴城,不過,具體的時間,可沒有通知。”

時間無所謂,這事情是真的就行。

“在下雖然沒有萬夫不當之勇,但是,為國效力這種事情,還請君侯到時候心中掛記一二。”

張光的話說得很委婉,但是意思已經是非常明白了。

“當然可以。”

王生輕輕點頭。

“不過,此事中軍將軍不知同意與否,若是他不同意,倒是不好說。”

其實,王生可以直接與皇帝司馬遹說的。

這只是他一句話的事情。

但是,這一句話的事情,王生不想做。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若是這件事如此輕易的話,張光心中倒是沒有什麼感覺了。

王生要讓張光明白,跟他做事,可沒有那麼容易,不是什麼人想要來就能來的。

“中軍將軍也管不到我的事情。”

張光哼了一聲。

“君侯放心,等君侯出營了,我這便去與中軍將軍好好說說。”

王生嘴角一勾,輕輕點頭。

“若此次征伐魏郡,有將軍援手,恐怕此事,倒是會變得容易不少。”

這張光好好打磨,日後說不定有大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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