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軍醫魏康已經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了,不知道為何,沒有娶妻,兒孫也一概皆無,只守著幾個徒弟過日子。

這些弟子裡頭,男孩子和女孩子各佔一半,全都作一樣打扮,不過這回為了不落人口舌,帶進宮中來的,清一色全都是女孩子。

這老軍醫見了餘知葳,還沒等人跪下行禮呢,就被冷長秋眼疾手快給扶住了。

餘知葳笑道:“您是看著我們兄妹兩個長大的,如今見了,怎麼還生分起來?魏先生快坐罷。”

老先生坐了下來,捋了一把頜下長鬚,開口問道:“娘娘是傷到了何處?”既然都找了他來,那恐怕就是很嚴重的傷處了,不然宮裡的太醫也夠用了。

餘知葳衝著兩邊使了個眼色,冷長秋立即就帶著周遭的人退下去了。這魏康是在府中服侍久了的,自然知道主家這個眼色是何意,立即也將自己身邊的幾個徒弟也趕了下去。

驚蟄趕著幾個小宮人,正要跟著出去呢,臨了臨了卻被餘知葳給叫住了:“驚蟄,你不用下去,留著罷。”

驚蟄腳底下一頓,順從地退了回來,站在餘知葳身後了。

待到周遭的人都下去之後,還不等魏康開口,餘知葳卻先站了起來,而後跪在了魏康面前。

“娘娘!這怎麼使得!”魏康鬍子一大把了,差點兒被餘知葳這個舉動嚇得背過氣去,幾乎快要手腳顛倒,他不敢去扶余知葳,只好對著驚蟄吱哩哇啦,“你快將你家娘娘扶起來啊!”

“驚蟄,你莫動。”餘知葳回頭喝止了驚蟄,轉而又與魏康說話道,“我是個罪人,今日這話,實在是非說不可了——我是有求於魏先生的。”

魏康的鬍子抖了幾抖,趕緊避開了餘知葳這個禮:“娘娘有甚麼難處,臣都盡力去幫便是,又何必這般折煞臣啊!娘娘,算是臣求您了,您快起來啊!”

“還請魏先生聽我把話說完。”餘知葳抬起頭來,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兒,她這話說的堅決,立即讓正要說話的魏康閉上了嘴,“我從前在世子府中的時候,先生心中肯定起過疑罷?都不知道王爺和王妃何時有了我這樣一個女兒,甚至懷疑是不是王爺在外頭不知和誰生下了我,愣要在王妃名下安個嫡女名頭。”

魏康有些尷尬,他性子直當初的確說過這樣的話,抱怨餘璞“知人知面不知心”,餘靖寧聽說了,嚴厲訓斥了一番,險些就要傳家法打人了,最後念及魏康年歲大了,終究沒有動手。這般嚴肅的態度,這才將這件事給蓋過去了。

魏康聽見餘知葳談及此事,不禁有些尷尬,嚅囁道:“都是臣的不是……”

“我今日,是想和先生坦白一件事兒。”餘知葳臉上淡淡的,抬起頭來看著魏康,“我的確不是王妃的女兒,連王爺的也不是。先生不必管我從哪兒來,只需知曉,我和我大哥哥,並非親生兄妹。”

魏康一個趔趄,險些撞在身後的小几上。

這回驚蟄可沒法子眼疾手快來扶他了,因為她也驚得張大了嘴,這會子捂著自己的嘴,很顯然是想動彈也不能了。

於是魏康就更莫名其妙了:“娘娘如今是上了玉牒的郡主,也是有冊有印的皇后,就算是身份有些問題,也是不能翻了案的,不然餘家上上下下都得玩兒完!娘娘今日說這話,究竟是個甚麼意思。”

餘知葳雖是跪在地上,卻也是步步緊逼,接著魏康的話往下說:“雖說我並非是餘家的骨肉,但我今日把這話說出來,絕不是為了背叛餘家,而是另一件事。”

魏康整個人都亂了,扶著自己的額頭,無奈道:“娘娘說甚麼便是甚麼罷……”

“我知道,先生想問,血濃於水,既然並非血親,我又為何不會背叛餘家。”餘知葳說著,便將手搭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因為我腹中是餘家的骨肉,如今平朔親王餘靖寧、我大哥哥的孩子。”

魏康年輕的時候不是沒跟著上過沙場,不說殺敵,自保卻也行,自認為是見過大世面,可還是被餘知葳這前後兩句話嚇得差點兒就白眼一翻閉過氣去。

“驚蟄,把先生扶住了!”餘知葳厲聲道,驚蟄也快昏厥過去了,可比魏康這老頭兒明顯要好一點,但還是左腳把右腳絆了一下,幾乎是摔到魏康面前的,將他將扶著坐下了。

“我想把這孩子留下。”聽見餘知葳這話的時候,魏康顫顫巍巍地探了探自己的鼻息,確保自己還活著之後,兩眼直愣愣地盯著餘知葳。

這倆小主子啊,果真是年輕,膽子可真大。

“先生也知道,如今這局勢穩定不下來,我大哥哥恐怕是難以成親。更何況如今在戰場上刀劍無眼,難保哪一天……”話說到這裡,就不能往下說了,魏康就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了,餘知葳看了一眼魏康的神情,“所以,我是想給餘家留個後。不光是這個,如今餘家受的苦還不夠多嗎?連我大哥哥都動了‘從龍’的心思,可憑什麼坐在龍椅上的都是他賀家的人,餘家的骨血又怎麼不行?”

前前後後的資訊語句數量都實在太大了,魏康一時間接受不來,只好面如死灰地對著餘知葳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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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過是與先生說一說,先生也可以不應,只要不將此事透露出去半個字,那便可以從本宮的寢殿當中走出去。”餘知葳說完這句話,好整以暇地站起身來,揉了揉自己的膝蓋,坐到一旁的太師椅上去了,“先生好好考慮一下,若是應了,今後便承蒙先生照看了。”

她衝著魏康笑了笑,露出小虎牙來,看著竟然還是一派少女的天真爛漫,但卻把這魏康生生看出一個寒顫來。

不答應能成嗎?保不齊這位小主子要做出點甚麼事兒來

他當初就是受了餘璞的囑託,才來京中照料餘靖寧的,此後他又再沒見過餘璞。

於是臨別前的那幾句囑託,聽起來就像是託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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