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日,便是臨近中秋的時候,如今半點尋不出過中秋的意思來,眾人都是各懷心事,沒人注意甚麼節不節的了

如今餘靖寧正是喪期,又急著要往江南前線趕過去,於是冊封儀式便減而又減,匆匆行過便上路去了。

再翻過幾天去,便是中秋,藺太后又是有意在宮中開宴賞月,沒幾句話就被餘知葳給駁回去了。

“當初春日裡頭賞花宴就那麼大開銷,如今到了中秋,還要這般,哪裡還像是正打著仗呢。”餘知葳原話是這般。賀霄知曉餘知葳剛沒了父親,正心虛著,於是便順了餘知葳的話。

如此這般,宮中也沒怎麼鬧起來,不過是幾人聚在一處吃過了飯,而後就各自回去了。

藺太后給裘安仁放了一日的假,要他自己玩樂去。裘安仁便與一干黨羽,上雲韶院飲酒作樂一番,而後又拒絕了於見的盛情邀請,自己回私宅去了。

裘安仁只穿了家常的道袍,繫著宮絛,他的衣裳通常都要大幾分,又是整個人晃盪在衣衫裡頭。他有些微醺,手裡面握著扇子,那扇墜子就不停地晃盪,他嘴裡面就哼哼著不知道甚麼曲子,朦朦朧朧的,聽不清楚。

他身側跟著個小內侍,半大孩子模樣,低著頭給他打燈籠。裘安仁說是要散酒氣,也就沒乘馬車,也沒乘轎子,就這麼慢吞吞晃晃悠悠地走回去。

燈光昏暗,也就勉強能瞧得清楚路,昏昏暗暗間,也能勉強瞧見裘安仁的五官。他年近而立,卻不見怎麼老,不知道他年紀的,猶可稱他一句少年人。

裘安仁身邊跟著的孩子換了好幾個了,前面的有的是不合心意打發了出去,有的卻是不知道緣故,總歸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地不見了。

裘安仁盯著那孩子看,看著看著,嘴裡歌兒的聲音便越發笑了。小內侍低著頭,也不敢言語,只是低著頭給裘安仁打著燈籠,而後就被裘安仁一把攬了過去。

小內侍不敢驚叫,只是喘氣越發急了,就聽見裘安仁湊在他耳邊輕聲道:“好孩子,你往我這邊來些。”

小內侍不敢動,僵在原地。

裘安仁就笑了,滿口的酒氣就噴在那小內侍的脖頸間,弄得人癢癢的,只想縮脖子。裘安仁就輕聲道了:“知道你是個沒服侍過人的,正害臊呢。知不知道,旁人想要我這麼著,還不能夠呢。如今瞧你是個生的清清秀秀的孩子,我心裡頭喜歡,這才與你親近的。”

那小內侍整個人都哆嗦起來,說話的時候上下牙都磕著:“九千歲爺爺厚愛,奴婢,奴婢……”

見小內侍徹底說不出話來,裘安仁更是樂不可支,摟著小內侍歪歪斜斜地在街上走:“你怕甚麼,我又不會吃了你,我見著你這般模樣生得好的,就是心裡頭喜歡。誒呦,你耳朵紅甚麼,怎麼就怕成這樣,我這是要抬舉你呢!”

小內侍勉強鎮定,只是說了一聲:“爺爺。”

“我年歲也大了,如今這麼裝乖扮嫩的日子還能過多少時候?”裘安仁一雙狐狸眼眯著,瞧著還是絕代風華,他說的極是,即便世上難尋出幾個比他生得還齊整的,可人哪有不老的時候呢,“人無再年少,我都二十七八了,算是跟在娘娘身邊跟得久的了。原先的時候,跟在娘娘身邊的,那不都是十幾歲的孩子。”

裘安仁這樣年紀了還在藺太后跟前伺候,顯然已經是難得的厚愛了。更何況,裘安仁自己也知道該如何攬權,早就把手伸到政事上去了,就算是藺太后不再怎麼要他“服侍”了,那也是一時半刻也離不了他裘安仁。

“娘娘最近喜歡的那個娃娃叫甚麼來著?”裘安仁嘴裡咂摸了一陣子,終於想起來那孩子的名字,“是叫……碧空。哎呀,管他是叫甚麼碧空紅空的,不就是個模樣生的好看麼。我瞧你比他來也不差,我把你也好好調教調教,送到娘娘身邊去,你看好不好?”

小內侍這會子哪敢應一個“不”字,只好瑟瑟縮縮地被裘安仁摟著,一邊打著燈往前走,顫著聲音道:“爺爺,到家了。”

“到家了?”裘安仁抬眼瞧了瞧,正是到了自己的私宅,“是到家了,你叫甚麼來著?”

“醜哥兒。”小內侍答道。

裘安仁帶著酒氣一揮袖子,險些將這小內侍給帶倒:“胡說八道,醜甚麼醜,以後不許再叫這個名字了!我給你重新取一個……叫甚麼呢。”

小內侍就扶著裘安仁跌跌撞撞往裡頭走,裘安仁嘴裡面就嘟嘟囔囔地給他想名字,最後望了望天上的月亮,拿手一指,就道:“今兒晚上月亮好看,叫望舒便成了。”

大家都知道,裘安仁原是內書堂出身,一路進了司禮監,書跟著讀了不少,藺太后又喜歡這種能讀書的內侍,是以裘安仁腹中是有些墨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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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望舒”,便是馭月之神的意思,正合著今日的景。

醜哥兒不敢反駁,只好應下了,謝了半日的恩。

他將裘安仁扶進了自己房中,周遭的人立即就過來給他打水換衣裳脫靴子。

他府中的丫鬟也都生得好看,清一色都是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水蔥一般。

小丫鬟打水與他洗臉,這時候,外頭卻忽然有人喚他,那人立在外頭,喊他道:“廠公。”

裘安仁抬眼,見是東廠的人,皺了皺眉頭,酒瞧著也醒了幾分:“甚麼事兒?”

那東廠的太監就站在門口衝著裘安仁行禮:“那林燮元傳了信兒回來,要咱們給邢家大姑娘條活路。”

“這個林燮元。”裘安仁笑了兩聲,“家中有嬌妻,還惦記著御史家裡的姑娘,還做出這副痴情的樣子來,自個兒不覺得好笑麼。”

這種的話,門口站著那人沒法子回,只好站在那兒等著裘安仁指示。

裘安仁讓小丫頭扶著,往那榻上一歪,笑道:“他既成了事,那給她邢大姑娘一條生路又有何難?咱們又不是那不守信的人,你去給底下人說,讓咱們東廠的番子,別盯著邢家姑娘了,讓她愛幹嘛幹嘛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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