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罪請得藺太后莫名其妙的:“孫卿何罪之有?”

孫和風跪伏於地,緩聲道:“這摺子是從內閣朝下送至兵部的,並非由衛所直接呈向兵部,是以,臣當時並未覺得是大事。況且東南沿海之處鬧倭寇也是常事,是以按下未報,只讓人作尋常處理。不曾想於大人卻在這時候提了起來,既然是於大人提及,必然是要事,此是臣查識不清了,實在有罪。”

孫和風自己一點不想找事兒,可別人卻要來找他事兒,那他也只好把皮球踢回去了——戰事自有兵部管,於大人也就會紙上談談兵,甚麼都大驚小怪,芝麻豆大點的事兒都要往朝堂上搬。

孫和風瞧出來了,剛提了一嘴子重開北方四港的新派自然也瞧出來了,牟足了勁兒打算衝著於見發難呢。

誰知道於見衝著御座上一躬身,道:“孫大人所言不錯,這回的確是有些不同。杭、溫、泉、漳四府知府來報,經一番查實,發現倭寇中並非全是東瀛矮賊,竟混著許多咱們大衡中人,皆是亡命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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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朝中登時紛亂起來。自“甘曹案”的鴉片走私和“起帆令案”中的私造起帆令暴力抗法之後,這已經是十三港在兩年之內第三回出事了。

偷渡的亡命之徒夥同倭寇,一起做些搶劫搶劫的生意,完全無視嚴查起帆令這一律法的存在。

俗話說,再一再二不再三,海港接二連三生出事端來,任誰心裡都沒法子不打鼓。

譚澤又是被自家兒子壓著,又是被閹黨棄了,自然開不了口,但不代表都察院中其餘的閹黨不開口,只聽有人立即道了:“東南沿海本就魚龍混雜,開海港之處更是禮崩樂壞全然不顧人倫王法,若非港口大開人心浮動,人人都想出海尋求暴利,又怎會有如今這般情形?莫說是重開北方四港,就連南方幾個港口是留是去都該好好思量一番了!”

陳暉自身立場在那,沒辦法跟孫和風一樣踢皮球,當即反唇相譏道:“若能好端端地謀生,百姓又怎願去做亡命之徒?自今年起帆令嚴查以來,多少尋常商賈的起帆令都辦不下來,港口商販本就靠海貿為生,如今這樣的形勢,不恰恰是逼著人走上絕路?”

很快便有人冷笑回去了:“陳大人不愧是出自聖人門下,連‘耕讀傳家’的祖訓一併忘卻了。這些賈人只想著投機,根本不知好好遵守本業循規蹈矩,反而在末業上尋求起利益來。末業本就無常,自己受了挫,難不成還要來怪朝廷?”

“以民為鑑,可以知得失。”譚懷玠趕忙來救自家舅兄的場,一連搬出好些聖賢書來,“如今諸位大人晝夜忙碌,難道不是在‘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如今四府倭寇之事,實在是宜疏不宜堵,倘若不分青紅皂白一刀切下去,豈不是為了自己方便而棄百姓於不顧?”

那第一個開口的人又叫喚了回去:“夏日的時候,東郊巷那群洋人的上書譚閣老難不成沒看過?如今處處順著他們的意來,還真不知譚大人究竟是我大衡的閣臣,還是洋人的閣臣了!”

於見出言呵斥了一下那毛頭小子,轉過頭來對著御座道:“皇上,娘娘,如今遼東戰事並未了結,東南又出倭患,若是放任不理,那大衡豈不是南北遭殃?此時計較北方四港開關實在不妥,至於倭患,臣懇請皇上娘娘三思南方九港去留,閉關肅清倭寇。”

這個意思說的很明白了,要是不開港口,倭寇就進不來,所以乾脆關了,甚麼倭寇甚麼走私甚麼偷渡,就全都一了百了了。

御座上的小皇帝賀霄皺了皺眉頭,很難得地發表了一下意見,就說了五個字:“朕覺得不妥。”

這話一出,藺太后的臉色當場就拉了下來,嚇得全大殿沒人敢接賀霄的話。

最後還是內閣次輔萬承平打起了圓場:“此間說著如何肅清倭寇的事兒,為何老要往十三港上扯去。與其在這裡吵十三港去留,不如先擬出個章程來,總好過無頭蒼蠅似的亂撞亂碰。”

此話一出,眾閣臣這才嘰裡呱啦地有探討起倭患來,將“重開北方四港”的提議扔到腦後了。

散朝之後,小皇帝賀霄很思路十分清晰地跟他娘捋了一番“徹底關閉十三港屬於倒行逆施”,卻剛剛好勾起了藺太后的火氣。

這俏麗寡婦直說賀霄不孝,鬧得打了兩個琉璃盞。

最後小皇帝賀霄哭著回了自己的寢殿。

裘安仁給半臥半靠在榻上的藺太后揉了半天的頭,總算見人有了點兒笑臉,只是哼道:“他一個娃娃,能懂得甚麼?”

“皇爺大了。”裘安仁停了手,伏在榻邊,笑得乖巧,“少年人若是學了東西,總歸是想著要給自家父母炫耀一番的,最好還是提點兒與旁人不同的言論,好顯得自己有些本事。皇爺與娘娘親近,這些話,不與娘娘來說,又與誰說呢?娘娘就莫與他置氣了。”

裘安仁哄了藺太后半天,整個人都快趴到她身上去了,藺太后順勢就將手搭在他的腰間,流連了一陣:“好孩子,嘴和抹了蜜一般。只是我不與他置氣,我一個做娘的人,總歸不能向兒子認錯罷。”

哪怕賀霄是九五之尊,那也該是她掌心兒裡的娃娃。

“皇爺孝順,總歸不會和娘娘置氣太久的,他說的那些話呀,娘娘就當沒聽過,這事兒就那麼過去了。”裘安仁柔聲道,“至於十三港的事兒……我與於大人說好了,那些新派們奈何不了他的。”

“怎麼?”藺太后忽然語調冷了冷,斜著眼睛瞧了一眼裘安仁,“倭患之事難不成是你捏造的?”

“奴婢哪兒那麼大膽子啊娘娘。”裘安仁拖著長調,嬌笑著,瞧著怯怯的,“倭患自然是真事兒,只不過沒那麼嚴重罷了,那幾處的戍守的衛所就能應付得來。最多不過朝廷再給些撫卹,派個位高權重的去安安心罷了。”

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試一試先前想出的“文官領兵,太監監軍”,今後方可將軍權徹底鉗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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