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又反駁了自己的話:“應該不會吧?就算殺不死,也能全身而退呀...”

張節陵小聲嘀咕著,這麼久沒見到遊天星,難道真的是遇難了?虧他還逞英雄讓我們先走。若是真的死了,他還真有些難受,畢竟一塊經歷了這起事件,也一塊喝過酒了。

可別這麼早死啊......

吳雪端倪著地上的夜叉。正如張節陵所說,他們目前為止遇到的三隻夜叉,每一隻都不太一樣。

如果第一只算是力量型,那第二只應該是解刨型,這第三只是速度型。

還有什麼型別的?這幽暗的害人迷宮裡還有多少只夜叉?光是想到這些古怪兇狠的怪物,吳雪就覺得膽戰心驚,此外他們還得提防“自己人”。

吳雪嘆道:“真的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要害人的不光有怪物,還有人。”

張節陵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在這種環境裡,人就是怪物。他跑了就跑了吧,留著也是說不出兩句實話。再說了——”

他狡黠一笑,道:“外面不光有夜叉,還有一個人等著他呢!”

吳雪笑道:“看來他運氣也不太好。”

二人說笑著氣氛緩和了不少,為了安全,張節陵和吳雪換了個位置,由他來打頭陣。

二人繼續深入,雖然裡面狹長幽悶,但還算平整,看來夜叉還是個好工匠。

過一會兒,他們來到了一個分叉口,擺在他們面前的是不下十幾條的分岔路。

吳雪道:“這該往哪走?可別走錯走到了夜叉老巢了。”

張節陵擦了擦頭上的汗,道:“現在就要看天的旨意了!”

說著拂塵出手,像個鐵棍一般在空中打了幾個圈,直直落在地上,可它的毛邊指的卻是身後他們來的那條路。

二人面面相覷,張節陵打個哈哈,道:“看來天意也有不準的時候,再來一次——”

可拂塵落地還是跟先前一樣。

事不過三,第三次還是指著來路。

吳雪蹙眉道:“這難道是要我們趕緊回去嗎?”

張節陵看他神色,知道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退回去,他是鐵了心要繼續走下去了。

張節陵笑道:“我們看錯了!”

吳雪道:“錯了?”

張節陵道:“其實它指向的是那條路,不是後面的這條。應該看握把的指向不該看毛尖。”

吳雪看著張節陵指的那條路,跟其他的沒有什麼不同。

可他們現在偏要在這萬般類似找尋一個不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好,就從這裡走!”

二人又鑽進了狹小的地道裡,過了會兒,地勢漸漸平穩,空間也開闊了起來。

張節陵道:“再加把勁,前面應該就是出口了。”

轉過一個向上的彎,他們就出了這條冗長繁雜的地道。

二人從地裡探出腦袋,像是透氣的土撥鼠一般。

張節陵一跳而起,道:“哈哈哈,終於出來了,快悶死了。”

吳雪從地道裡出來,看了看四周,道:“這裡就是第三層了?”

張節陵一晃腦袋,悠然自得道:“看來這就是天意。”

這裡太黑,燈光有很幽暗,光線在這裡變得軟弱無力,微微跳動著,好像隨時都會被黑暗侵蝕。

從一邊的角落裡,不斷發出奇怪的聲音,像是一群野狗搶食,吠叫不止。

“什麼聲音?”

張節陵提著燈往邊上一照,頓時差點嚇斷氣。

只見一群小型夜叉圍著什麼東西瘋狂啃食著,不是發出嘰嘰咕咕的聲音,就像是人在說話交流一般。

在這裡,它們可能更像人。

見到燈光,那群小夜叉回過頭,身形隱約浮現在微弱的光暈裡,黑壓壓一片,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有多少只。它們的眼猶如黑暗中的燈一同亮起,看著突然闖過來的二人。

吳雪腿直打抖,道:“他們...在吃什麼——?!”

張節陵苦笑道:“難道你還想跟它們搶食嗎?管它吃什麼,再不跑,吃的就是我們了!”

那群夜叉表現出了野獸進攻前的匍匐姿勢,嘴巴裡威脅地低吼著。

張節陵大叫一聲:“快跑!”

說著他提著燈則身就跑,他一動,夜叉群也動,像潮水一般向他們撲來。

吳雪跟在張節陵後面跑,說道:“你不是說這是天意嗎?怎麼真把我們引到了夜叉老巢了?!”

張節陵慘叫道:“可能這就是天意吧!”

吳雪心裡發苦,呼道:“被你害慘了!”

二人從來沒跑得這麼快過。他們不得不拼盡全力奔跑,想想背後有這麼多的吃人怪物,腳步就提了幾個檔位。

他們在黑暗的走道裡胡亂奔跑,背後的不時傳來令人心悸的吼叫聲,近在咫尺!

張節陵一回頭,頓時怪叫了一聲。那群夜叉都快咬到他們屁股了!

吳雪內力不足,這麼長時間的劇烈奔跑過後體力也快要到了極限,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他咬著牙,像保持著速度,可五臟六腑都開始疼痛,只要他每動一步,都會劇烈疼痛,拉扯著他的腳步。

吳雪頓時心灰意冷,蘭兒生死未卜,自己還沒找到她,自己就要先死了嗎?

那群夜叉吃的什麼?只能是他們之間的人。吳雪不敢想了,但又不得不想。

在這種時候,越是不想就越是回想,而且念頭還在加深,猶如詛咒一般跟著逃亡者悲傷落魄的腳步,直到他們窮途末路之時。

想到這裡,吳雪幾乎快要哭出來,絕望和悲哀佔據了他心中的高地,快要宣佈勝利。

而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失敗者,膽小鬼。一個無力扭轉乾坤的失敗者,一個只會哭的膽小鬼。

這條路好像永遠沒有盡頭,他竭力跑著,苦苦追尋著,可從來沒有找到他想要的,他想要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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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溼悶汙濁的空氣,無邊無際的黑暗,還有數不清的怪物。

他已經聽到了怪物啃食骨頭的聲音,而他就是他們的獵物,已經無力逃跑的怪物。

蘭兒在哪呢?她受傷了沒有?或者......

想到這裡吳雪已經是內憂外患,絕望已經完全掌握了他。

若是蘭兒不幸殞命,他又怎麼獨自面對一個自己不喜歡的江湖?

一個人的世界原本不是冰冷的,它本該是熾熱的,閃耀的。可若是連一個可以思念關懷的人都沒有,還有什麼意義?整天面對著靠沉重的疲憊換來的空虛感苟活,並加以矯飾,權當做一種獨立放浪的瀟灑,可增添的不是安慰而是更加根深蒂固的虛無。

在這一點上,吳雪是個感性的人。

冷冰冰的大堆黃金哪有一個知心人的手溫暖?

他是個大家子弟,從小就如同眾星捧月般被家人外人捧在掌心裡,可在這氛圍裡,他總感覺自己是個外人。他時常感覺自己是個異類,是個只會發呆的異類,可他也就是靠著呆滯的神情來抵擋糖衣炮彈,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再靠近他了。

所以他待在藏書閣裡,像個書蟲一般翻滾在自由的海洋裡。在各種冷門的、小眾的書籍裡遨遊,神思都被各種稀奇古怪的內容吸引。

每當他在藏書閣內的罕有人跡的角落發現一本還很嶄新的書籍,都會令他像是發現了寶藏一樣心悸。

有些東西難以抓住,但是近在咫尺的,就不可以再錯過了。

可他現在要怎麼去抓呢?

他曾經想成為一個俠士,就像書裡的那些俠客一樣功高蓋世,快樂瀟灑。可到後來有一天發現,自己誰也不是,也成為不了任何人,所以他只能成為他自己。書裡的俠客也是忍辱負重,百難纏身,可他們依舊過得很瀟灑很自豪。

吳雪突然暴喝一聲,既然是死,也要死的光榮。

一個俠士又怎麼能用背面對敵人呢?

他準備用盡全身的力氣來跟這些夜叉拼到底。

張節陵一瞧,頓時哀嘆一聲。他長長覺得自己老了,儘管道家內功讓他看起來不老,可他心卻難免衰老。所以他喜歡跟年輕人待在一起,看著他們,就好像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他哀嘆一聲,腳尖蹬牆,一個轉身將吳雪往後一拉。

吳雪被丟進黑暗裡,他把燈也丟給了吳雪。

吳雪很是驚愕,他坐倒在地,難以置信地看著張節陵的背影。

他大吼道:“傻坐著幹嘛呢?!你不是要救人嗎?!”

那群夜叉突然見他們停了下來,也剎住腳,狠面齜牙向張節陵。似乎它們也被這一聲大吼震懾住了。

吳雪瞪大了眼睛,被疑惑佈滿。

張節陵又唱起了歌,跟他酒醉在船上唱的一樣。只是那歌在現在聽起來不再那麼詼諧幽默,而是充滿了悲壯淒涼。

吳雪知道他現在必須走了,他不得不走。

他的喉頭哽咽了一聲,一扭頭向著黑暗深處跑去。

他提著燈,低著頭胡亂奔跑。

他不敢回頭。

張節陵也沒有回頭。

既然夢想當一個俠客,就要朝著自己的路一直奔跑。

漸漸地,張節陵的歌聲變小變弱,再一會兒就再也聽不到了。

他已經被黑暗吞噬。

這一別,恐怕就是永別了。就算是張節陵,就算他武功再高強,也無法面對如潮水般湧來的怪物。下一次再見面是什麼時候呢?吳雪自己也不知道。

他心亂如麻,只是不斷的跑著,嘴裡不斷呼喚著,用燈火在這窮途末路探尋著可能存在的倖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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