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宣和周歡交談完後就找不到貝明娜,問了一圈才知道貝明娜已經離開。林子宣看著手裡貝明娜被摔的不成樣子的手機沉思了兩秒,就直接驅車去了一醫院。在去醫院的路上,一向冷靜的林子宣頭一次覺得滿頭亂緒,貝明娜的那句“你和我一樣令人作嘔”讓林子宣再不敢像以前那樣理直氣壯的待在貝明娜的身邊。

林子宣是第一個見到李俊生屍體的人,當他帶著人闖進二樓的第三個房間的時候,在他看到屋內場景的那一秒,他就明白,他和貝明娜終於還是走遠了。房間裡,蘇心茹被綁在椅子上已經暈了過去,安安抱著心茹的腿嚎啕大哭著,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小小坐在李俊生的旁邊被迫目擊了李俊生被折磨的全過程,沒有哭,或者說眼淚已經流盡,像個精緻的木偶傻傻的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再看不到曾經的靈動,沒有驚恐、亦沒有悲傷。

而李俊生,躺在血泊裡早已沒了生息。

釀成這一慘劇的人,就是他林子宣。貝明娜對他的指控不全對,也不全錯,他不是那把刀,他是下旨的那個人,貝明娜是被操控的劊子手,車琛才是刀。

林子宣始終想不明白,江威軍到底是為了什麼才冒著這麼大的風險非要綁架貝明娜,又是為了什麼,能在明知事情已經敗露的時候對李俊生痛下殺手。

林子宣握著方向盤的手用力到骨節泛白,漆黑的眼睛裡眸色深了深。但是不管怎樣,他都不會放過江威軍,他一定要讓江威軍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還貝明娜一個無憂的生存環境,替……李俊生報仇。

哪怕事已至此,林子宣也從來沒有想過他哪裡做錯了,他只會覺得自己安排的不夠詳盡,但他從不後悔。

林子宣到醫院後,他先去小小和安安的病房去了一趟,向守在一旁的警員詢問了一下情況,得知貝明娜沒有來看過小小和安安後直接向太平間走去。貝明娜悲慟至極的哭聲林子宣在樓梯間都已經聽見了,他站在走廊的一端,默然的看著貝明娜伏在地上哭到斷氣,貝明娜頭髮散亂著,她滿臉通紅的趴在地上,在她的手邊有兩部手機,一部已經黑屏了無力的攤落著,一部裝在自封袋裡,細小的身子抽搐痙攣著,彷彿下一秒就會不堪負荷的暈過去,她的身後蹲著一個絕美的男人,那個男人將貝明娜抱在懷裡,順著貝明娜的背,眉頭緊鎖,滿眼的疼惜。

林子宣捋了一把頭髮,疲倦的靠著牆,從口袋裡掏出香菸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眯著眼睛吐出大口的煙霧,一夜奔波讓胡茬露出了頭,一手插兜一手夾煙的林子宣看起來像個滄桑而孤獨的流浪歌手,浪跡天涯卻尋不到知音,亦找不到那個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身體一向不大好的貝明娜這次居然沒有暈倒,哭了一個晚上眼睛早就腫的不成樣子,哭得太久,說話也沒有以前利索,衣服上腿上腳上手上,都是凝固了的血跡,僅僅是一個晚上,貝明娜已經瘦了一圈。

等了大概本個小時,貝明娜的哭聲已經漸漸弱了下去,也許是哭的累了,貝明娜開始看著那兩部手機發呆。林子宣隨手將香菸摁滅在旁邊的垃圾桶,款步走到貝明娜身邊,彎腰撿起手機重新裝回自封袋,然後伸手想把貝明娜從路易北的懷裡抱走,路易北抬起手臂格開了林子宣,一雙似是凝了無上深情的鳳眸冷冷的看著林子宣,那無盡深情下分明隱匿了怨恨。

林子宣深沉的眼眸打量了路易北兩秒,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亂了的衣袖,那副模樣,分明又變回了不可一世的帝王。林子宣睥睨著路易北,問道,“你想怎麼樣?”

“這位先生,我朋友的情緒現在很不穩定,我不能讓你就這麼把她帶走。”路易北給貝明娜擦了擦臉,然後把貝明娜亂七八糟的頭髮順到耳後,露出貝明娜整張憔悴的臉,眉眼低低的看著貝明娜,一派溫柔,挑釁的語氣又極為強勢。

“你知道發生什麼事了麼?你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麼嗎?你知道她為什麼這麼難過嗎?你不知道,但我知道,這就是我帶她走的理由。”林子宣如海般的深眸看著路易北,語氣平淡的像是在敘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沒有太過激烈的言語,卻讓路易北無法反駁,“你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你沒有我瞭解她,你有什麼立場在這裡跟我說這樣的話?”

林子宣的話讓路易北的臉色有些難看,他諷刺的笑了笑,反唇相譏,“你什麼都知道,你照樣讓她這麼難過,你瞭解她又怎麼樣?更好的利用她嗎?什麼都不知道的我至少不會利用她、傷害她,你做得到嗎?”

林子宣半眯起鷹眸上下打量著路易北那張生動漂亮的臉,突然笑了,整個人都散發著危險的味道,林子宣低沉的聲音裡滿是試探和警告,“你就那麼肯定是我在利用她、傷害她?小子,你太得意忘形了。”

林子宣蹲下來和路易北隔著貝明娜臉對臉,深不見底的眼睛如黑洞吸附著路易北的目光,讓人心裡發慌,他面無表情的拍了拍路易北的臉說道,“我不管你接近明娜的目的是什麼,你最好不要讓我看到你出現在她的身邊,不然,你在中國的娛樂圈可能很難再待下去。”

說完,林子宣把路易北懷裡的貝明娜打橫抱起,大步像住院部走去,高大而筆挺的背影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氣勢,猶如帝王兵臨城下,路易北坐在昏沉的走廊裡,周圍空無一人,背後的太平間三個人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陰冷,純黑的裝扮與環境完美的融為一體,他的臉色陰鷙而冰冷,雙眸怨毒的看著林子宣和貝明娜離開的方向。

良久,他不屑的冷笑出聲,如同毒蛇吞吐著蛇信,“切,誰怕誰。”

然而這一幕貝明娜和林子宣都沒有看到。貝明娜乖乖的任由林子宣抱著,靠在林子宣的肩膀上雙眼無神的看著虛空,她沒有再哭泣沒有再說話,或許她早已沒有力氣再掙扎。她滿身血跡渾身冰冷,一動不動,看起來就像具屍體。抱著他的林子宣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剛硬的眉眼裡隱隱帶著些許的疲憊,鬍子拉碴的下頜沒有讓他看起來多麼潦倒,反倒多了歷經世事的滄桑感,目光直視前方,拒人於千里之外。

林子宣將貝明娜輕輕放在病床上,把她受傷的腳放在床邊懸空,上身裹進被子裡,林子宣輕輕吻了吻貝明娜的額頭,柔聲說道,“你好好睡一覺好不好?別怕,你還有我。”

貝明娜沒有反應,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雙目依舊沒有焦點的發著呆。林子宣見貝明娜這幅模樣,在心底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起身走進病房自帶的浴室裡接了一盆水端出來,開始給貝明娜清理渾身的汙穢。林子宣抬起貝明娜的腿放在膝蓋上,看到貝明娜慘不忍睹的腳底後本就深沉的目光越發的深邃,為了更好的清理,林子宣重新將貝明娜的腳放回懸空的狀態,蹲下來輕手輕腳的一點一點的擦拭著。

半垂著睫毛的林子宣看起來會比平時更為柔和,他的動作並不熟稔,他耐心的慢慢清理著,這個總是站在金字塔頂端俯視芸芸眾生的男人,終於為了貝明娜掉進了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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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站的多高,總有個人會讓你放低身段去照顧討好,而林子宣的那個人,就是貝明娜,也只有貝明娜了。

貝明娜血肉模糊的腳底已經看不出曾經的白玉無暇,或許是真的痛,讓貝明娜恍惚的意識終於回攏了一些,她動了一下想要躲林子宣拿著毛巾的手,林子宣沒有想到貝明娜會突然動嚇得立馬不敢再動作,生怕把貝明娜弄的更痛。

林子宣抬頭看向貝明娜的方向,他聽見貝明娜氣若游絲的問,“小小他們呢?”

林子宣頓了一下說道,“他們現在睡著了,你也睡會兒,等他們醒了我叫你。”

貝明娜聞言掙扎著要起來,林子宣連忙放下毛巾把她按在床上,神情很擔憂,“你要幹什麼?你說我幫你弄。”

強弩之末的貝明娜當然抵抗不過林子宣,她任由林子宣把她按回去,她看著林子宣焦急的臉龐,無動於衷的說道,“我要找他們。”

“以你現在的狀態去找他們又能怎麼樣呢?不休息好你怎麼照顧他們?等你睡著了我代替你去看看他們好不好?他們一有情況我馬上叫你,這樣你才能有力氣照顧他們。”林子宣幫貝明娜把被角掖好,皺著眉頭輕聲哄到,那語氣儼然在哄一個孩子。

貝明娜歪了歪頭似乎被林子宣說動,又似乎在質疑林子宣說的話的真實可靠性,她狐疑的看著林子宣,林子宣無奈的摸了摸她蒼白如紙的臉,勉強笑著保證道,“我一定說到做到。”

貝明娜已經沒有力氣再和林子宣計較那麼多,不管林子宣做了多少她無法認同的事情,但是林子宣有一句說對了,以她現在的情況她根本沒有辦法照顧小小他們。現在的她除了添亂之外什麼都做不了,她必須要振作起來。貝明娜看著林子宣熟悉又陌生的臉龐,緩緩點點頭,然後推了推林子宣說,“那你現在就過去。”

林子宣的表情僵了僵,“那你怎麼辦?”

“你放心,我不會再哭,不會再發瘋,我會好好睡覺,睡醒後,我一定會冷靜下來。”貝明娜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依舊空空的,但閃著堅定的光,在堅定裡,還有前所未有的冷漠。這個女人變得越來越堅強,也變得越來越沒有人情味。

貝明娜所有的成長都基於痛苦。

但是貝明娜沒有想到,她的痛苦才剛剛開始。她更沒有想到,後來,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哭了,不是像得知李俊生死訊事那般的撕心裂肺,不是像聽到李俊生臨死前終於說出“陳淮我愛你”那般的肝腸寸斷,眼淚就是順著面無表情的臉一直一直往下流,像水一般的不值錢。

在貝明娜看來,那不是哭泣,那僅僅是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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