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李先生和蘇小姐的手機,”雞賊拿過一個透明的白色自封袋遞給貝明娜,裡面裝著兩部手機,“李先生在死之前對著攝像頭說了一句話,我已經把畫面剪輯匯入了他的手機裡,畫面可能會使你感到不適,你可以選擇看,也可以選擇不看。”

貝明娜接過自封袋,手有些抖,沾滿血跡的手很快就弄髒了乾淨的袋子,看著那部她故意給李俊生挑的粉紅色手機,貝明娜的鼻子酸澀不已,低著頭啞著嗓子輕聲說,“謝謝。”

貝明娜失魂落魄的樣子讓雞賊心中有些不忍,皺了皺眉頭想起車琛折磨李俊生時李俊生那始終風輕雲淡眼睛眨都不眨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安慰道,“李先生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哪怕他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但是他走得很安詳,他一定不希望你為他太難過。”

“害死他的人依已經受到了更為殘酷的報應。”

貝明娜低著頭無力而諷刺的笑了笑,沒有接雞賊的話,她只是偏了偏頭輕聲問了一句,“你能送我去醫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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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賊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我……”

他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匆匆趕來的小警察打斷,“程sir,王局找你。”

“不好意思我現在有公事處理,我找個人送你吧。”

不想讓他為難,貝明娜拿著手機搖搖頭說,“不用,謝謝你,我自己去醫院,你知道他們在哪個醫院嗎?”

“一醫院。”

“好的,再見。”說著貝明娜就錯過雞賊徑直向外走,被玻璃碎片刺破的腳每走一步都鑽心的痛,貝明娜感受著自腳底傳來的痛,心裡居然有一股肆意的暢快。

彷彿在懲罰一個惡人、凌虐一個仇人一般的暢快。

雞賊也不是一個很善於關心人的人,見貝明娜推拒,也沒有再說什麼,不忍的看了貝明娜的背影兩眼後就跟著小警察一起走了,只留下空蕩蕩的一件空房間。

貝明娜手裡拿著兩個手機,長髮凌亂的拂過沒有血色的臉,斑斕的長裙在隨著步伐輕輕飄揚,寒風一吹,猶如雪中竹搖搖欲墜卻又頑強的屹立不倒。她悲涼的站在大門口,迷茫的向陌生的四周看了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身側傳來汽車的鳴笛聲,貝明娜半垂著頭向後靠了靠,那人卻不依不饒的又按了按喇叭,貝明娜又面無表情的往後挪了兩步,那人卻直接將車停在她的身邊,伴隨著汽車機動聲的,是那人訝異的呼喊聲,聲音清澈而富有活力。

“明娜?”

這個人的聲音很熟悉,貝明娜好像在哪裡聽到過,她抬起酸脹的眼皮看向駕駛座,駕駛座上的人將墨鏡摘下來掛在衣服上,露出一張漂亮的不像話的年輕臉蛋,眉似入鬢,眼若飛鳳,唇比桃花。這個人的臉瞬間和被遺忘在記憶深處的臉無間隙重合在一起。

“路易北?”貝明娜愣了兩秒,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路易北,隨後心思迅速活絡起來,她的聲音依舊嘶啞如破鑼嗓,問道,“你有空嗎?”

或許是看貝明娜的臉色太過難看,臉白的發青,嘴唇幹的裂開了皮,總是波光瀲灩的眼睛裡滿是悲傷,眼眶下的烏青大老遠就可以看見,眼睛腫的跟個金魚似的,林子宣的外套早就不知道弄哪裡去了,一身斑斕的沙灘裙在初冬看起來有些可笑,頭髮亂糟糟的,她現在的形象甚至可以用蓬頭垢面來形容,沒有穿鞋,腳上髒兮兮的,身上還沾了血跡。

貝明娜平時給人的印象總是那麼的高高在上,突然以如此潦倒的形象出現才會讓路易北這麼的難以接受,或者是心疼更為合適。路易北連忙開啟車門脫下外套披在貝明娜身上,把貝明娜塞進副駕駛,然後快速回答駕駛座開啟暖氣,把手機一關,對著貝明娜笑的溫柔,“我今天一天都是你的,美麗的女士你有什麼吩咐嗎?”

路易北和李俊生一點都不像,但是貝明娜卻看著他那雙泛著柔光的眼睛出了神。李俊生每次和她說話的時候也是這樣,笑著,很溫柔。

“明娜?”貝明娜看著路易北的眼神很可怕,像是要看透人的靈魂,讓人背後發毛。

貝明娜回過神,愴然的想,再像也終究是不一樣的。貝明娜收回目光看著前方的慷慨大路,輕聲問道,“你能送我去一醫院嗎?”

路易北搭在方向盤上的手一頓,猶豫了一下頗為擔憂的看著貝明娜輕聲哄到,“我覺得你現在更需要休息,你的精神狀態很差,我先帶你去休息一會兒,等你睡醒了我再送你去一醫院好不好?”

貝明娜搖了搖頭,很固執的說,“我要去醫院,如果你不想送我去醫院的話麻煩前面的路口把我放下去。”

路易北無法,只得調頭開向醫院,路易北放心不下,又提議說,“那我們去吃點兒東西好不好?你沒有精力的話怎麼去辦你想辦的事兒?”

貝明娜依舊搖著頭,簡單的搖頭動作都讓貝明娜眼前發黑,她把頭靠在車窗上,面無表情的垂著眼眸,一副拒絕交談的模樣。路易北拿貝明娜無法,只得加大馬力把她送到醫院。寬大的黑超遮住了路易北大半的臉,注意到貝明娜光著腳,而且明顯腳底還受了傷,路易北在中途買了一雙質地很軟的鞋子和一套保暖一點的衣服遞給貝明娜。

貝明娜只抬頭看了一眼,便又靠了回去,不說穿,也不說不穿。貝明娜緊緊的抓著李俊生和蘇心茹的手機,滿腦子都是雞賊的那句,“李先生臨死前對著鏡頭說了一句話”。

李俊生死之前,想些什麼呢,貝明娜想知道都快想瘋了,但她腦子裡還有一句話,“畫面可能讓人覺得不適”。貝明娜知道,如果她此刻開啟李俊生的手機找到李俊生的那段影片,她不僅能知道李俊生說的什麼,她還要親眼見到李俊生死前的模樣。

貝明娜沒有勇氣去看李俊生死前的樣子,她怕她會發瘋。但是,那是那個有無數心事的人說的最後一句話啊……

如果他有什麼事情需要她幫忙呢,如果他有什麼遺願還沒有完成呢,那是他最後的念想啊。貝明娜抬起手揉了揉漲的彷彿要爆掉的眼睛,她該怎麼辦。

貝明娜最後也沒有穿路易北買的衣服,她到了醫院之後輕車熟路的走向太平間。五年前,同樣的一家醫院,同樣的一條路,在路的盡頭,等著她的事最愛她的爸爸媽媽,五年後,她終於還是再一次踏上了這條路,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難,每一步又走得極為堅定,每多走一步,她臉上的悲傷就更濃郁一分,在陰森暗沉的通道裡,貝明娜看起來就像一隻迷了路的冤魂。

路易北靜靜的跟在貝明娜的身後,這個女人明明已經憔悴的彷彿一碰就可以倒下,卻總能在你以為她要倒下的時候頑強的站起來。

每個醫院的太平間都在醫院最邊緣的地帶,往往這種地帶總是透著人們常說的“陰氣”,會比醫院的其他地方更為荒涼更為寒冷,絲絲寒氣從四面八方向兩人湧來,貝明娜恍若未覺。貝明娜推開太平間的門,毅然的走了進去,開著一盞小燈的太平間看起來更為詭異,一個個蓋著白布的床鋪整齊排列,這些都是新運進來的屍體。貝明娜的目光從床鋪前的名字一一掃過,終於在最角落的一個床鋪面前停了下來。

路易北站在貝明娜的身後看見床鋪的名牌上寫著,“李俊生”。

貝明娜伸手掀開白布,這次她沒有哭,她一直把白布掀到李俊生的頸下,坐在李俊生床鋪旁邊,看著李俊生面目全非的溫潤臉龐,伸向李俊生臉龐的手突然頓在半空,不是她沒有勇氣去摸一摸李俊生蒼白的臉,而是那張臉上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可以讓她下手。

她撫上李俊生眼角的細紋,嘆息道,“哥哥啊……”

哥哥啊,你到底說了什麼。在靜謐的太平間,沙啞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貝明娜眷念的看著李俊生的臉,彷彿要將李俊生的樣子刻進腦海裡,一生一世都不要忘記。貝明娜把李俊生染了血的頭髮一縷一縷的整理好,柔聲說道,“哥哥,我先去看看小小安安還有心茹,下次再來看你,你要好好的啊,拜拜。”

然後站起來對著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後的路易北說,“我們走吧。”

等貝明娜走出太平間的時候她才發現她還不知道小小他們被送到了哪裡,手機也不知道被她丟到哪兒去了,她猶豫著從自封袋裡拿出李俊生的手機,想要打個電話給李方傑問問情況,總之她現在不想再和林子宣有任何聯絡。

李俊生的手機一直沒有密碼,按亮螢幕就可以看見直接進入介面。那段錄影就這樣毫無徵兆的出現在貝明娜的視線裡,猝不及防,貝明娜手一抖差點將手機摔到地上。

影片封面上,李俊生躺在猩紅的血液裡,滿臉的血汙的看著鏡頭,淺淺笑著,眼角溫柔,眼睛裡滿是歉意和釋然,彷彿離開這個世界對他而言是一種解脫。貝明娜好不容易平復的心再一次掀起了滔天海浪,拉扯著她即將崩斷的神經。

貝明娜劇烈的喘息著,驚恐的瞪著手機,卻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沒有關上手機,也沒有點開影片。

路易北沉默的看著貝明娜掙扎著,終於,貝明娜顫顫巍巍的點了一下播放鍵。這是一個沒有聲音的影片,像是一個彩色的啞劇,李俊生的身體起伏著,除了慘不忍睹的上身之外,鏡頭裡什麼都沒有。李俊生淡然得近乎冷漠的看著天花板,或許是感受到自己大限將至,他緩緩的將頭轉向攝像頭,血肉模糊的臉看不清他總是溫潤如玉的輪廓,只有那雙總是滄桑平靜如同古井的眼眸如舊。

李俊生看著鏡頭,平靜的眼睛深處是貝明娜熟悉的呆滯,貝明娜鼻頭一酸,眼淚湧上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趕緊眨了眨把眼眶裡礙事的水液逼出來,目不轉睛的看著手機螢幕。她看見李俊生對著螢幕輕輕的笑了起來,不深不淺,一如既往。李俊生動了動嘴唇,眼睛帶著極為微弱的光芒,緩慢而艱難的說了五個字。

貝明娜不懂唇語,但她還是看懂了李俊生想要說什麼,那一瞬間,眼淚再也無法控制的洶湧而出,晶瑩的液體一滴接著一滴的滴在手機螢幕上,卻遮不住滿螢幕的血紅和悲惘。貝明娜捂著嘴唇,失聲痛哭,哭倒在太平間前昏暗的走廊裡,心如刀絞。

李俊生說,“陳淮,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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