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坐在王嫂家中,想著這位因她而死的慈母,不禁感到一陣傷懷,陷入無盡的惆悵回憶中。而就在此時,另有一人悄然來到了王嫂家,站在屋門處皺著眉頭沉思,也不進去,也不招呼青城。

過了許久,青城緩緩的睜開了雙眼,輕嘆了口氣後,開口說道:“你也是來懷念我義母的嗎?”

青城身為一流武者,靈覺異常敏銳,早已感受到了來人的氣息。只是他知道那人並無惡意,因此並未急著與她說話,這才沉默了許久。而那人聽到青城的問話後,仍舊不出聲,只是定定的站在那裡,也不知是要作何。

來人是穆煌。她之前與王嫂也是見過的,對她的遭遇也是有所瞭解。王嫂還曾一眼看出穆煌的女兒身,並想為青城說媒,讓穆煌做自己的媳婦。因此,穆煌和王嫂也算是認識的。

此次青城帶兵出征,危險萬分,就沒帶上穆煌,而是給她留下了一個任務,讓她在臨海城內查明一事。今日,聽聞大軍凱旋,青城立下了赫赫戰功,穆煌打心底裡為他高興,因此大軍回城之後,她就急著去找青城道喜了。

然而到了軍營之後,不見青城人影不說,連雷影和疾風也找不見,穆煌找了幾個新兵打聽,這才得知,青城的娘死在了陣中,他回家去了。

按理說穆煌是知道青城身世來歷的,聽到此話後該是驚訝或不信才對,因為青城的孃親是不可能在陣中的。但不知為何,穆煌就好像知道些什麼一樣,在聽聞此事後震驚無比,一路疾跑著來到了王嫂的家中,果然看見了青城。

她猜的不錯,死的確是王嫂,但她如何能料到王嫂會在陣中呢?或許答案已經不言而喻。她來到王嫂家中後,看見獨自傷懷的青城,不知為何竟有些害怕,更有些愧疚,就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一樣,竟不敢走進去面對他,而是站在屋門口,同樣陷入了一陣傷感之中。

看著穆煌的樣子,青城眉頭微皺,氣氛明顯有些緊張。半晌,他輕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屋門口,看著穆煌冷冷的說道:“人都死了,你又何必這樣?我想,以我義母心性,該不怪你的,倒是會多謝你。”

“你都知道了?”

聽到青城對自己說的話,穆煌先是一愣,然後開口詢問,也不知她是在說青城知道了些什麼。而青城聽她這樣問,輕點了點頭,解釋道:“我義母在城中認識的大人物不多,也就只有你和鎮海侯有此本事,能將一個婦人悄無聲息的藏到剿匪大軍戰船上。而鎮海侯絕不會答允她,因此不難猜到,也就只有你了。我說的對嗎?”

說到最後,青城看向穆煌,表情嚴肅,略帶幾分怒氣。穆煌聽完他的解釋,皺著眉頭看向他,兩人的視線正好對上。穆煌明顯被青城的樣子嚇到,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呆立當場。

而見她這般樣子,青城倒未見憐憫,反倒是前進了一步,略帶問罪的語氣,逼問道:“你是不是覺得這很好玩?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竟能無聲無息的將一個婦人送上剿匪大軍主帥的戰船上?你是不是覺得我在戰場上見到義母會很開心?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都該感謝你?”

青城一連串丟擲了五個問題,句句質問,語氣中明顯帶著一絲怨恨,完全不像平時的青城,該是王嫂的死,真的讓他愧疚又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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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穆煌先是被青城的眼神嚇到,接著又聽到他這一連串的質問,一個女孩子家,就算平日裡大大咧咧的,也受不了這樣的對待,連連後退,直到被一個人扶住,正是她的家僕,林楊。

主人,咱們不欠他的,你又何必如此?”

這林楊見自家主人被青城欺負到話也說不出來,很是氣憤,替她出頭對著青城說道:“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訓斥我家主人?你知道什麼,明明是那老婦苦苦相求,我家主人才答應將她送上船去,也是一心為了她著想,並且多番叮囑只可藏在暗處看著你,絕不可露面。她死了,是因你而死,跟我家主人有什麼關係,你這人好不講道理。更何況,不過就是萍水相逢的一個路人,你段青城還真把她當成娘了?竟為了她不惜和我家主人......”

“住口!林楊你退下!”

那林楊話未說完,青城眼神漸冷,殺氣騰起,穆煌看在眼裡,急忙喝止了他。但他心中有火,又心疼穆煌,不願讓她獨自面對盛怒之下的青城,因此並未聽命,反倒是說道:“主人,我說的有錯嗎?這件事本來就不該怪你的啊,是......”

“我說了,退下!”

穆煌堅持,林楊身為家僕也不敢逆了主人的命令,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走遠了。不過他走之前倒是警告了青城,說道:“你聽著,我不管你因為什麼,也不管發生了什麼,若你敢對我家主人動手,我絕不會放過你。我知道不是你對手,但為了主人,就算拼上這條命,我也一定不會讓你好過!”

青城雖然氣憤林楊剛才的言辭,但對他的忠心倒是敬佩有加,因此倒並未與他計較。而等他走遠了之後,穆煌看著青城的樣子,想到他對自己驟變的態度,眼眶漸漸溼潤。沉吟片刻後,她開口說道:“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種地步,我只是心疼王大嫂她對兒子的關心,才將她送上了你的戰船,但我真的沒想到,她會死。對不起,對不起......”

說到最後,穆煌聲淚俱下,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逐漸大哭起來。而看著她的樣子,青城眉頭微微皺起,心生惻隱,伸出手去想要拍一下她的肩頭,安慰安慰她。

但他的手剛要碰到穆煌,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竟硬著心腸收了回來,還冷笑了一聲,說道:“哼,是啊,你一番好意,我不僅不領情,還責怪你,倒是我的不是了。”

聽到青城這樣說,穆煌連連搖頭,解釋道:“不是的,我沒有......”

“你知道”,青城打斷了穆煌的話,說道:“剛才林楊的話為何會讓我動怒嗎?他沒有說錯,我也不是怪他說錯話,而是他說的對了,但態度錯了。正是因為,義母她和我們原本就只是萍水相逢的交情,但她卻因我而死,我如何能不怒,如何能不怪你?一個沒了丈夫,又沒了兒子的婦人,現在因為你我這兩個陌生人,白白丟了自己的性命,我們又有什麼資格提及此事呢?難道一個陌生人因為我們死了,我們就好應該覺得理所應當嗎?”

青城的語氣越來越重,穆煌聽後更加承受不住,後撤幾步險些倒下,正巧靠在了牆上,才算是勉強讓她撐住了。

“我記得我從一開始就和你說過,軍營不是兒戲的地方,戰爭是殘酷的,是嚴肅的,不是你來玩鬧的。你若是硬要把從軍當成玩樂,那只會誤人誤己。現在想來,當初我就該把你趕走,或許也就不會有這許多事了。”

青城說完,穆煌難過的靠著牆往下倒,坐到了地上。她雙拳緊握,雙臂環抱住了屈膝的雙腿,同時上牙緊咬著嘴角,難過的低下了頭,不敢再看青城。

青城見她嘴角都咬破了,不忍再罵,沉吟片刻後,他無奈的嘆息了一聲,轉過身走向屋內。

“人都死了,罵你又有什麼用?罷了,你走吧,義母剛去,我實在不想看到你。作為朋友,我最後勸你一句,離開軍營,這裡不是你玩樂的地方。若你還不肯聽,像這樣的事必定還會再次發生,到時,你悔之晚矣。”

說完,青城也不再看她一眼,徑直的走回了屋內。聽著青城的話,穆煌傷心不已,情緒久久不能平復。直到現在,她都無法忘記,當她答應王嫂的請求時,那個慈母有多感激,有多開心。

“你人真好,有個菩薩心腸。等我兒回來,我就讓他找人說媒,去你家提親。”

穆煌當時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也不知為什麼,俏臉微紅,嘴上雖然在怪王嫂胡言,心裡卻有一絲說不出的喜悅。當時她還在想,若真讓王嫂和青城說了此事,青城該是副什麼樣子。

然而,前後才幾日啊,竟然就變成了這幅局面,青城幾欲與她決裂。想到這裡,淚水更加收不住的往下流,穆煌使勁的搖著頭,喃喃自語道:“我沒有惡意的,我真的沒有惡意的......”

林楊看著穆煌的樣子實在心疼,也顧不上她的命令,走到她身邊將她扶了起來,勸慰道:“主人,不怪你,真的不該怪你啊。”

聽著林楊的話,穆煌並未因此而好受一些,只是不住地搖著頭。青城已然下了逐客令,穆煌不是那不識趣的人,自然是要走的。而當她走到屋門口的時候,看了一眼屋內的青城,停下腳步沉思片刻,逐漸收起哭聲。

她想著青城出征前交託給她的事,長出了一口氣,略微穩了穩心神,然後開口說道:“你讓我去查的事我查清楚了,確與你所料一致。鎮海侯出征前不久,臨海城附近確有工事,而且當時人手不足,駐城軍內有人調撥了士兵去幫忙。雖說那人行事謹慎,少有人見他露面,但我還是查出了他的身份,詳細的經過我都寫了下來,因為我猜想,你該不願意再聽我說話了......”

穆煌的聲音逐漸沙啞,險些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最後,她將一封書信放在了屋門口,又看了一眼青城,就帶著林楊離開了。

穆煌走後,雷影和疾風從後門進到院子裡,然後對視一眼,都很是無奈。他倆走進屋裡,疾風撿起地上的書信遞與青城,猶豫片刻後,支支吾吾的說道:“少主,你剛才......”

“你倆是否也覺得,我有些無理取鬧,欺負人了?”

聽著青城的話,疾風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而雷影呢,他輕嘆了口氣,卻是說道:“我知道少主你不是這樣的人,你剛才故意發怒,就是想逼走穆中陣吧?”

“哎,還是你瞭解我啊雷影。”

青城這樣說了一句,站起身來解釋道:“戰爭總是殘酷無情的,像我義母這樣的事,我真不願再經歷一次。穆煌身為女兒身,在戰場上更加危險,加上她沒經歷過殘酷的戰局,自然是想象不到。若她繼續留在軍中,我分身乏術,總有護不住她的一天。與其那時再後悔,倒不如硬下心腸罵走了她。雖說這樣一來她少不了要恨我,但總比讓她死在戰場上的好啊。”

原來青城並非有意責罵穆煌,全是關心所致,演了一齣戲。疾風雖然沒看出來,雷影倒看明白了。只是,他聽著青城的話,沉吟片刻後嘆息道:“哎,只盼望穆中陣有朝一日,能理解少主的一片苦心吧。”

“好了,這件事先不提,該是時候,揭開那人的面紗了。”

說罷,青城開啟了穆煌留下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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