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末擁有強大的拆家能力。他幾乎是走到哪拆到哪。

裝置、管道、連接點被他悄悄破壞,甚至艙室和板塊也被他小心翼翼地拆毀。好多損壞宗教徒們甚至發現不了。

這是為了更好地隱藏自己。

缺什麼必需品,他就去偷去搶。

得到死人的工具之後,他接入了太空城系統。整天盯著系統,更加神出鬼沒。太空城裡再沒有活人能夠捕捉到他的身影。

早在太空城被撕開口子之前,宗教徒就已經生活在了巨大的壓力之下。

一個充滿了惡意的張蘭約-末末,像妖怪一樣躲藏在太空城的不知哪個角落。

在太空城中,彷彿處處留下了前總督一家人的詛咒。正在以死人和未知故障的方式,緩慢而詭異地爆發出來。

居民們不知自己哪一天,走在路上就會突然失去生命,讓肉身提前進入物質迴圈。雖說虔誠的信仰者處在神的庇護之下,但神是喜怒無常的。這些自認高貴的宗教徒,生活在無法逃離的太空墳墓中,不能遏止靈魂深處對死亡的恐懼。

蘭澤懶得關心太空城,他更關心末末。

他很懷疑,末末還能不能適應正常生活。

先是被關押,從少年關到青年。不知道經歷了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導致頭髮白得厲害。

逃出來之後,他差不多是見人就殺。即使考慮到當時處境特殊,他的行為也已經像是一種創傷應激反應了。

這樣的人,猛然回到現代社會中,非常容易出現心理問題。

上過戰場的老兵,未必親手殺過人;即使殺過人,事也是武器做的。僅僅只是聞到氣味、聽到聲音,甚至不需要親眼看到活人成為血肉碎片,就足以患上戰爭心理綜合症。末末很多時候赤手空拳,或者用短小的工具充當武器。死在他手上的不分男女老少。他留下的心理痕跡只能更加深刻。

他還需要抹去行蹤。這意味著必須挪動死人,用各種方式處理屍體。

蘭澤只能趁著末末接受他這個爸爸,多給孩子一些“正常”世界的關心和陪伴。希望能夠幫助他完成心理過渡。

在末末從遙遠的外太空返回地球的一路上,蘭澤三天兩頭找他說話。

哥哥妹妹也和末末保持聯絡。

兄弟姐妹中,除了蘭紓最小,和小哥末末實在不熟。小麥和霄霄,算是和末末一起受過罰的交情。

小邪以前跟末末的身心年齡接近,而香香本來就長得小。太空城上和末末朝夕相處的素素和繡繡,成長得超過末末,後來居上變成了多管閒事的“姐姐”之後,小邪和香香還繼續遠遠地充當著乖妹妹的角色,他們多少也有些感情。

末末跨越幾億公里的距離,一天天靠近了地月系。

但還沒等末末到達地球,太空城忽然亂了。

自從末末逃離太空城,那場災難發生之後,太空城就處在嚴格的危機管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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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不再能夠自由獲得食物和水。

除了成長中的孩子還能獲得充足的營養,大部分人吃不飽。以前經常吃到的雞肉、雞蛋、魚肉、蝦肉,也變得稀缺起來。

主食尚可果腹。蔬菜供應,由於受到腐殖土產量的影響,也減少到了必須定量的程度。捲心菜、小黃瓜、西紅柿成為了“奢侈”的調劑品。而需要大量肥料和水分的草本水果如草莓,更是從一般人的生活中完全消失了。

地球上的宗教團體,開始熱情洋溢地讚譽新月太空城上的苦行生活。多少人,隔三差五地模仿太空城實況直播中的食譜,恨不得親身參與到太空城聖地的修行中去。

但在太空城中,人們面對的是截然不同的現實。

在災難面前,一些人發生了信仰崩塌。

毫無疑問:雨露雷霆,莫非神威。

神賜福於人,神降災於人。神威難測,心思不能揣摩,禍福不需理由。

凡人沒法找到神靈親口詢問,只能相信自己內心聽到的聲音。相信自己口中說的是神要說的話,別人說的都是鬼話。

在高壓管制措施之下,觀念分歧迅速變成了信仰裂痕。

對災難的不同解釋方式,分裂成了不同信仰派別。

對災難的不同應對方式,也分裂成了不同的信仰派別。

太陽系中其他地方與太空城之間的宗教交流活動,變成了絕佳的新聞素材。

太空城之外的宗教徒,親眼目睹了太空城上莊嚴的儀式,演變成了混亂的廝殺。

所謂“國際社會”從地球派向新月太空城的救援,還在半路上。神州地火軍區的空艦部隊,不但不能攔截這些“人道主義”救援物資與人員,反而一路護送。就好像封鎖任務不復存在了似的。

新月太空城上,理性的配給制管理早已不復存在。派系之間互相廝殺。伴隨著物資搶奪的饕餮盛宴,殺戮彷彿狂歡。

“國際社會”密切關注太空城上的內亂。

透過聯合體道標對太空城個人手環終端的監控,聯合體和地球各國發現,太空城上的活人數量急劇減少。

十幾天內,從四十萬,驟減到了只剩下十多萬人。

人類自發地把數量降低到了太空城生態容量的範圍之內。他們已經不需要額外補充微生物和水。

只是男多女少,青壯多,半大的孩子多。

少的人到哪去了?天知道。

救援人員謝絕了穆家軍的好意勸返,頑強地帶著物資向新月太空城靠近。

他們之中大部分是信仰大道的藍教徒——正是藍教的太空城加強版。這些宗教徒,決心親臨神蹟。

他們攜帶的物資不只是微生物和大量的水冰。也包括維修用的器件、材料和工具。

太空城上的形勢更嚴峻了,人口規模縮小,將導致很多區域缺乏人類活動,很多裝置缺乏使用和維護。長遠來看,人口恐怕需要補充回來一部分。

外部破開的裂口有些不在關鍵區塊,只得到了簡單封堵,還沒來得及徹底修好。這些裂口導致了有些區域的輻射超出了人體耐受極限。

太空城在內亂之後,裡外到處都需要維修。否則隨時可能崩潰。

但終歸,尚未崩潰。

末末到達地球的那一天,蘭澤帶著小麥直飛神州西南的世界屋脊高原。

他丟下了所有瑣碎的事務。要去撿回他曾經弄丟了的孩子。

小麥特意跟馮老頭請了個長假,推掉了建築系結構大賽的輔導工作。下定決心要像調教小蘭紓一樣,豁出一整段時間來陪伴末末。爸爸說的什麼“創傷應激”心理……反正怪嚇人的。

蘭澤把姜漢臣也從實驗室安保的崗位上叫了出來。他是總頭目,在不在都是那麼回事。

蘭澤在各地的實驗室租約到期之後,儘量重新選址在了橫斷山脈之中。風景優美,山清水秀。滿山滿谷都是大自然創造的天然屏障。陸軍的機甲團保衛起來省心多了。

蘭澤的熊小黑號,臨時取得了一處軍用機場的准入資格,降落了下來。

三個人來到露天裡,站在指定區域,眺望遙遠的天邊。

一架小小的白色穿梭舟,在約定時間,在西邊的天空中閃現了。

轉瞬之間,就出現在了機場上空。在導引之下緩緩懸停,終於靜靜趴伏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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