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7-6C號實驗後備機一起飛,就進入了西風帶中。

如果順流而下,只能離醫院越來越遠。

蘭澤只能選擇多消耗一些燃料,逆流升到六千米高空。在稍弱的西北風中衝浪式前行。

這個高度,已經脫離了水汽聚集的高度,到了潮溼的暴雪雲團上部相對“乾燥”的地方。積雨雲中的上升氣流託舉著巽,飛機在高不見頂的雲山中穿透而行。山谷中時而閃耀雷光。

飛行半個小時之後,雲海終於變得平坦。

繁星在控制室頂部的天窗外出現。雲海安靜地鋪展在飛機下方。

天空中只有風和巽,世界變得清澈。

蘭澤松了一口氣。

他設定了自動駕駛,不敢摘掉飛行面罩,只把面罩從臉上掀起來擦了把汗,就起身看衛瀚揚。

機艙裡很熱。

小姚一直在輪換著活動衛瀚揚的各處身體。動作輕緩柔和,強度不大。但衛瀚揚身高一米九幾,練出來的美好身材不胖但結實,起碼有一百六七十斤。

小姚不斷搬動他,也熱出了一身汗。

拜空調系統的強大所賜,衛瀚揚的體溫成功保持在了三十一度。但也沒醒過來。

蘭澤理解為,他搞飛行器這陣子實在太累了……就算是補覺吧。

這麼想比較不焦慮。不會覺得這小子又快完蛋了。

嗯,又……

蘭澤衝了一杯白糖水。小姚在衛瀚揚腰後面塞了一床毯子,上身抱起來,頭靠在自己身上。他按摩了衛瀚揚的臉頰一會,才把繃緊的肌肉鬆開。

口腔開啟之後,蘭澤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了幾口糖水。

如果有根管子,直接插進食道就非常棒了。但沒那個技術,萬一插進氣管,那可就壞菜了。所以他們只能一點點來。既然口水不會嗆著,相信少量多次地喂水也會慢慢咽下去……希望如此吧。

喂了水之後,小姚把衛瀚揚擺在床頭斜靠著,自己起身擦汗喝水,又接著活動衛瀚揚。

蘭澤戴好面罩回到控制臺前。

窗外,白雲凝成的雲海,巨浪洶湧,驚濤如山,飛行器前方的浪潮不斷化為看不見的霧氣,雲世界彷彿無窮無盡。

隨著飛行,外面逐漸天亮了。

飛機在五點五十六分離開了風暴島,飛到七點半看到了晨光,卻依然沒有看到雲海的盡頭。

朝陽從飛機右方露頭,雲海在西風中翻滾,燃燒著金紅色的火。

蘭澤操縱巽7-6C號,在無盡火焰上方掠過,而後一頭扎入了火焰之中。

雲層下的巨大島嶼,青綠色山巒起伏,籠罩在雨中。

雨不算大,只有中雨規模。

風是相對溫順的七級風。雨線斜布。

早上七點五十,雲層薄而明亮。但因為有雨的原因,近地能見度不高。

同樣因為有雨的關係,島上機場還沒有恢復正常起降。

蘭澤聯絡島嶼空管,請求緊急降落,並且要求空管人員提供醫院座標。

他是旋翼機,可以降落在沒有磁懸浮起降裝置的任何平坦地面。

巽7-6C號實驗後備機運送的病人,如果從凌晨兩點半最後一次清醒開始計算的話,已經昏迷大約五個半小時了。

蘭澤在低空200米減速飛行,一邊按照衛星導航提供的經緯對照當前位置,一邊用眼睛搜尋醫院地標。

本地醫院壓根沒有旋翼機的停機坪。

這裡畢竟還是西風帶。

正常旋翼機可以在風不太大時經過,但無法在終年不歇的西風帶中起降。

島嶼空管提供的降落指引圖中,本地機場的磁懸浮跑道多而起降圈少,和別處的機場佈局正好相反。正是因為起飛時的助跑可以增強飛機穩定性;而降落時的滑行也不需要逆天的穩定控制。

巽7-6C號接入了醫院方的通訊,蘭澤在建築上空盤旋一週,找到了醫院方指定的樓前空地。

他開啟反向動力旋翼減速,隨後蓬開所有旋翼,關閉動力。只靠風感和被動旋翼組調整姿態,輕輕飄落。

這個動作不符合實驗機的暫定操作規程,但卻是最輕柔的本能操作。

靠近地面時,他收攏下半部側面旋翼,伸出四條側向腿,輕巧地踩上地面。之後收攏了底部旋翼,伸出另外四條底部的腿。

頂部和側面上半部的旋翼,暫時還在大風中被動旋轉,補充機體電能。蘭澤已經開啟了艙門。

他沒經過正式訓練。在不知不覺之間,降落中他的每一項操作,都和參考傳統旋翼機制定的暫定操作規程有了出入。

反正他沒駕照隨便開,操作巽7-6C號實驗後備機飛出這麼遠的唯一合法性,是“緊急救助”這個名義。

一輛移動病房車,開出了主樓。醫護人員冒雨下車,好奇地看著渾身長滿螺旋槳的怪物。

蘭澤和小姚把衛瀚揚固定在小床上,把整張床從牆上拔了下來,卡上滑道,一前一後扶著滑下了艙口。

他們把衛瀚揚連人帶小床抬上病房車,卸貨在病床上。

衛瀚揚這次在醫院躺到第二天傍晚才甦醒。

他肺部有感染。最近幾個月來,失血之後殘餘的健康幾乎被高強度的工作耗盡。短暫的高燒已經是免疫力的最後爆發。

入院時他處於心肺衰竭狀態。如果沒送到醫院,全身臟器一樣樣衰竭下去。這次說不定真的就涼涼了。

蘭澤差點以為自己要被困在島上了。

巽7-6C號他不可能再開回去。來的時候,就已經是無證駕駛了。

回去,他可沒有“緊急救助”的名義可用了。無證駕駛飛行器,貌似是歸類在危害公共安全罪下面。抓住了得判刑。

他已經有了遠端上課的覺悟。

學校裡所有的課,不缺課都得遠端上課。包括了理學院那倆女生的研究生討論課,和生命科學學院研究生們的指導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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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小姜同志在當天下午就從天而降了。

他開來一架大飛機,帶著一飛機的便衣安保人員,乘坐自帶的一隊輕型裝甲車,到醫院來找蘭澤和小姚。要接蘭澤回國。

他找到蘭澤先來了個大擁抱,然後仔仔細細上下打量了好幾遍。

蘭澤被他看得心虛極了。

然後,小姚挨了一頓批評。

蘭澤更覺得小姚冤枉極了。

“你怪他幹嘛呀。是我自己想飛的。”

“領導批評得對。”小姚同志覺悟很高。“請領導處分。回去我一定檢討。”

“……”蘭澤覺得自己是幫不上忙了。

不過蘭澤還不能走。他走了,昏迷不醒的衛妖精怎麼辦?

衛瀚揚掛著一絲脆弱的血皮,還躺在重症監護室裡搶救,生死未卜。蘭澤實在是不放心,把半死不活的衛瀚揚,孤苦伶仃地扔在陌生國度的陌生醫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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